8

夜黑如墨，弦月高挂。寬大的玻璃染上墨色，映出一張俊逸的側臉。

向易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掃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旁邊的人看到他的動作，疑惑地看一眼時間，頓時更疑惑了，“回了？”

“嗯，有點累。”向易答。

“弄多少了？”任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屏幕上，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差不多快完了。”

任飛咦了一聲，偏頭看了他一眼，“不像你的風格啊，你不是一直說今日事今日畢麽？怎麽今天留了個尾巴？”

向易苦笑，“不知道，總之就是寫不下去了。”

“不是病了吧？你最近确實有點太拼了。”

“哪有你拼。”向易把筆電收到包裏，看向任飛，“我先走了，你……勞逸結合。”

任飛樂了，“這麽生硬？真想看看你哄女朋友時的樣子。”

向易挑眉，“那你等着吧。”

“哎，我都從大一等到大三了，你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

向易想了想，“再等半年吧。”

“什麽？”任飛激動地看過來，“真的？你丫終于開竅了？”

向易朝他神秘一笑，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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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一陣哀嚎，“哎，哎，別走啊！話說半句憋死人啊！”

向易勾唇輕笑，希望到時候別吓死你。

時間尚早，校園裏還有不少人在游蕩，向易沿着路邊的人行道慢慢往宿舍樓走，昏黃的路燈将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

“向學長！”

向易回頭，看到兩個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人影慢慢向他靠近，頓時眉頭緊鎖。

叫他的人是小胖，和小胖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人是蘇白，呃，半醉半醒的蘇白。

蘇白看到向易，裂開嘴就笑，“是學長啊，學長好。”

夜色朦胧，那對小虎牙閃着細碎的光芒，仿佛比路燈還亮。

向易往前走了兩步，自然而然地把蘇白撈到自己懷裏，擰眉問小胖，“喝酒了？”

小胖戰戰兢兢地點頭。

“喝了多少？”

“一……一打。”小胖答。

“一瓶，不，兩瓶，我能喝兩瓶。”蘇白答。

異口不同聲，小胖愣了，蘇白笑了。

向易不動聲色地把人往懷裏帶了帶，“走吧。”

小胖哦了一聲，不敢造次，乖乖地跟在後面。

蘇白的頭有些暈，走路打飄，本能地把向易當成了依賴，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向易怕他摔了，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上樓梯的時候直接把電腦包塞小胖手裏，兩只胳膊半扶半抱地把人提上了樓。

蘇白暈暈乎乎地進了宿舍，暈暈乎乎地被人塞到床上，暈暈乎乎地睡着了。

暈暈乎乎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他遲到了！

“啊！卧槽！完了完了完了！老楊的課！”

“給你請假了。”

“嗯？”蘇白打了個哆嗦，這是……沈博的聲音？

“接着睡，別吵。”

蘇白往對面看了一眼，沈博閉着眼睛睡得正香，完全沒有一點剛和他說過話的痕跡。

“沈學長？”蘇白試着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蘇白抓抓頭發，這麽快就睡着了？

沈博确實睡着了，他一貫晝伏夜出，晨昏颠倒，白天睡覺，晚上幹活。要不是向老大交代了一句，他根本不會無聊到去關心蘇白醒來後的動靜。

蘇白坐床上放空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沈博說給他請假了。請假了？怎麽請的？和誰請的？

蘇白一腦袋疑問，不敢去打擾沈博，只能求助于小胖。

小胖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手機的震動喚醒了他活躍的細胞。他擡頭看了一眼還在誇誇其談的政治老師，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手機。

——小胖，我遲到了！

小胖一愣：不是給你請假了？

——你幫我請的？

——不是，向學長請的，他用你的手機給你們班主任發了個信息。哦，用你指紋解的鎖。

蘇白趕緊去翻發件箱。老楊不玩微信，平時有事都是電話聯系，蘇白不敢想象老楊收到他請假的短信時是個什麽表情。

蘇白存老楊電話時為了省事，直接輸了老楊兩個字。他看着那兩個字有些心顫，向易不會用這個稱呼給他請的假吧？

還好還好，蘇白覺得真是劫後餘生，短信的內容很簡單，也很正式，标準的親假條。

楊老師，我是蘇白，因身體不适請假一天，望批準。

時間顯示為早上7：32。

下面是老楊的回複：好的，好好休息。

蘇白松口氣，起床洗漱吃飯。

這個點，食堂是肯定沒飯了，蘇白不想啃面包，晃悠着去校外的小吃街覓食。

水煎包，胡辣湯，豆腐腦，油條，蘇白都想吃，權衡再三，最終選了水煎包和豆腐腦。

吃完飯，蘇白又晃回了宿舍，他現在被迫成為一個病號，還是待宿舍比較穩妥。

我愛拼模型的游戲又更新了新的地圖。蘇白玩了一會兒，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是個陌生號碼，蘇白猶豫了一下，按了接聽鍵。

“喂，你好。”

“是我。”

蘇白一愣，這聲音有些耳熟啊！還有這熟稔的語氣！精簡的回答！蘇白腦子裏劈開一條閃電，“向學長？”

“嗯。”

“這是你的號？”

“是，你存一下。”

“哦。”蘇白乖乖應允，“學長你有事？”

“你在宿舍嗎？”

“在。”蘇白答。

“我有個東西落宿舍了，你能不能幫我送一下？我這裏走不開。”

“沒問題，什麽東西？送到哪？”

“我桌上有份資料，你看一下，應該在一本書下面壓着。”

蘇白就坐在桌子旁邊，他和向易共用一張桌子，他占左邊，向易占右邊。蘇白轉過身，看到一本書下面壓着一份資料，用牛皮紙袋裝着。

蘇白問：“是裝牛皮紙袋子裏面的那個嗎？”

“嗯，就是那個。”

蘇白把文件袋拿手裏，邊換鞋邊問：“送到哪裏？”

“3號實驗樓，我在樓下等你。”

“不用不用，你告訴我在幾樓，我給你送上去。”

向易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好吧，二樓204。”

“好嘞，學長你等會兒啊，我很快就到。”

實驗樓也在南校區，但離宿舍樓有些距離。蘇白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過去，看了眼時間，大概用了五分鐘。

蘇白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為了下鋪的兄弟，差點拼了老命。這是多麽無私無畏的奉獻精神！

蘇白捏了捏手裏的紙袋，顧不上喘口氣，直奔204。

這裏他曾經來過一次，和原來宿舍的兄弟偷摸進來開眼的。剛剛步入大學校門，看哪裏都覺得稀奇，仿佛探險一般把校園逛了個遍。

當時哥幾個進了樓就被鎮住了，這特麽的也叫實驗樓？試管呢？酒精燈呢？顯微鏡呢？天平秤呢？這明明就是機房的标準配置啊。

後來他們才知道，這個确實是實驗樓，計算機系的實驗樓。

唉！這就是文科生的痛啊！原來不僅物理化學生物有實驗樓，人家計算機系也有實驗樓。

204的門開着一條縫，蘇白不敢貿然進去，禮貌地擡手敲了敲門。

任飛聽到敲門聲擡頭看向門口，向易已經起身走了過去。

門打開的同時，蘇白的笑臉撞進向易的眼裏，向易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學長，是這個吧？”蘇白把牛皮紙袋舉到向易面前。

向易接過紙袋，眼睛盯着蘇白額頭的細汗問：“跑過來的？”

“跑了兩步，怕你等着急。”蘇白抹掉頭上的汗，不在意地笑了笑。

向易側身讓開位置，“進來歇會兒。”

“啊！可以嗎？會不會打擾別人？”

“不會。”

蘇白不累，但是對計算機系的實驗室很好奇，于是從善如流地跟着向易走了進去。

讓他意外的是，這間實驗室不大，也不是他曾見過的那種擺了好幾排電腦的機房配置，中間有一張圓形的桌子，桌上放了四臺電腦。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張長方形桌子，一個男生正坐在桌子的右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蘇白神色一緊，打招呼的時候差點結巴。

向易從圓桌旁拉過來一把椅子，放在長桌左邊，朝蘇白招招手，“坐。”

蘇白乖乖坐下，瞟了一眼手邊的筆電。這是向易的電腦，他在宿舍見過。

屏幕上滾動着一行行代碼，向易在鍵盤上敲了兩下，偏頭看了他一眼，“有興趣？”

“沒！”蘇白搖頭，“只是好奇。”

“早上沈博和你說了吧？”

蘇白微窘，“說了，那個，謝謝，幫我請假。”

“我其實想叫醒你的，不過叫了幾次都沒成功，所以自作主張幫你請假了。”

蘇白更窘了，“學長，你的自作主張救了我一命啊！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是我們班主任的課，她最讨厭遲到，第二讨厭無故曠課，我……不對啊！”蘇白臉色一下變了，“學長，你，你怎麽知道要和老楊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