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男朋友在他們家住下了。
林小松夜裏要去廚房給孩子沖奶粉,一夜得經過客廳五六趟,怕打擾到小情侶,他特地在沙發床邊上懸了張布簾子。
布簾子後面,常常是一對交疊的身影,伴随着克制且放浪的呻吟,他聽得面紅耳赤,身體的某個地方像被掏空了一般,越發的單薄空虛。
好在,這樣的日子在兩個月後,以兩人的分手而告終。
林小松暗搓搓地高興,他那天格外勤快,幫劉陽拆洗了被子,隔天又把被子搬到陽臺上曬了曬,擀面杖似的木棍使勁地敲敲打打,打掉了一整個冬日的荒淫。
這時候,已經接近四月份,暖氣停了。他重新拾回了以前的日子——每晚坐在陽臺邊觀望,抱着孩子跑下樓迎男人回來,然後給他端茶熱飯。
彼此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曾捅破那層窗戶紙,男人似乎漸漸習慣了他的這份熾熱。
劉陽有個朋友,以前也是開出租的,這些年去深圳發了筆小財。來過家裏幾趟,每回都腆着個大肚子,假的LV皮帶束得老高,紮在粗腰脖子那兒,說話很虛,一張口就是這個工程那個買賣的,俗得有目共睹。
大款朋友總撺掇劉陽跟他一塊去深圳做生意,并拍胸脯保證,一年之後連本帶利翻兩倍,劉陽不覺心動,很有躍躍欲試的打算。
但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隔三差五地問林小松:“小松,你在北市呆過,你說那種大都市掙錢真那麽容易啊?”
林小松不願他去,模棱兩可地回:“不清楚呢,可能你那個朋友門路廣。”
“他啊,說話太他媽誇張了,我只能信個一半。”
“你朋友什麽情況我不清楚,但是大城市真不好混,很累。”
劉陽笑了笑,沒接話,心底差不多拿定了主意。
省城裏呆了五年,安逸慣了,就像溫水裏的青蛙,劉陽對于一線城市的向往沒那麽大。
人人都愛錢,可也知道錢不好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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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款朋友多次勸說無用,後來也不怎麽過來了,林小松暗暗松了口氣。
他依舊每天抱着孩子去樓底下迎男人回來。
男人走在前面,他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前面走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林小松的救命稻草,他時常混淆愛情與恩情,到最後,剪不斷理還亂,反而真的陷進去了。
這天,劉陽下班回來,心情不好,林小松猜測,可能是遇到了沒素質的乘客。他嘴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索性紮進廚房裏燒菜做飯。
飯菜燒好,林小松喊劉陽過來吃飯,劉陽卻坐在自己床上拿着計算器摁來摁去,不知道在算什麽賬。
林小松走過去:“一會兒再忙吧,先吃飯。”
劉陽“嗯”了聲,扔下計算器,陪着林小松過去吃飯。
吃過飯,林小松收拾碗筷,聽見那人在陽臺上打電話,言辭間十分懇切,他本無意探人隐私,可聽劉陽提到了“深圳”,緊接着那人還說,“行,我盡快。”
林小松咯噔一下,感覺身體像被繩索吊了起來,腳不沾地,整個人落不到實處。
劉陽跟他坦白:“小松,我下周就不住這兒了,我跟我朋友約好了,下周一去深圳。”
林小松低了頭,摳着自己的指甲蓋:“之前不是說不去了嘛。”
劉陽喟嘆道:“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做生意好,不用給別人打工,累點苦點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跟你一起去”這幾個字就差要脫口而出,林小松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帶着個拖油瓶,跟過去只會是拖累。
最關鍵的,劉陽從來沒對他做過任何承諾,人家沒有義務管他一輩子。
“下周一,那很快了。”林小松擡了頭,眼神裏故作輕松,“幾點的車?到時候我去送你。”
劉陽說:“票還沒買呢,我也是今天剛決定的。”
林小松裝不下去,目光在別處,嘴巴裏呢喃着:“挺好的,挺好的,去那兒能掙大錢……”
隔着道牆,女兒忽然哇哇的哭了,林小松的心“嗒”的一下落回了實處,他趕緊跑回房間,抱着孩子“哦哦哦”地哄着,踩着小步子踱來踱去。
房間裏沒開燈,有一絲光線從外面的客廳斜進來,落在白底藍花的瓷磚上,屬于老式的那種陳舊。
這晚,他偎着女兒,一夜無眠。
走的時候,林小松去車站送劉陽。早上六點多,車站前的廣場上到處是人,送客的,往來奔走的,腳步匆匆,平平尚還在襁褓中熟睡。
眼瞅着快要進站,劉陽站定在圍欄外,看着林小松:“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
林小松望着男人,擠出點笑:“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
“現在日子是難捱了點,等平平能蹦能跳了,有人陪你說說話,時間就好打發了。”
林小松點點頭,目光中依稀有淚,他用臉頰緊緊地貼着自己女兒。
劉陽放了包,朝他張開手:“我來抱抱平平。”說着從林小松懷裏挾起熟睡的孩子,小心謹慎地抱着看了看,“這丫頭像你,以後長得肯定漂亮。”
林小松伸手掖了掖裹女兒的小毯子,苦笑一聲,說:“我命不好,還是別像我的好。”
“凡事往好處想,別太鑽牛角尖了。”劉陽說起話來很有鐵漢柔情的氣勢,“以後有什麽難處,就打我電話,我想想給你支點什麽招。”
林小松噗嗤笑了,“到時候你別嫌我煩。”他又說,“我還沒去過深圳呢,等平平稍微大點,我帶她去那邊轉轉。”
劉陽将孩子還給林小松,拎上包:“來深圳就找我,我包你們父女倆吃住。”最後一句,“小松,我走了。”
“再見。”林小松輕聲說。
劉陽頭也不回地走了,因為要趕車,時間不等人,林小松目送着男人擠進人流中,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子很快便淹沒不見了。
他這輩子永遠在目送別人的離開,從來沒有人願意把他一并帶走。
劉陽走後,林小松一直呆在他倆的“家”裏,房租從五百變成了一千,他住了大半年,後來遭了變故,他不得不離開這個傷心之地,繼續流浪。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就是幾年之後的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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