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後悔

席權看着空蕩蕩的懷抱, 又看站在身前的曼妙身影,“就這樣, 要離婚?”

焉晗看他:“這不夠嗎?”

席權:“我不同意。”

焉晗沒想過他會不同意,一時間愣愣看着他,兩人對視好一會兒後, 最終她手指捂住眼睛,輕呼口氣,有些疲憊。

沙發上的男人見此,斂斂眉, 須臾後起身, “先忙你的慶功宴,晚上再說。”

焉晗沒說什麽,确實這會兒沒時間, 她剛剛只是在他一心想着要陪她去玩時忍不住說了, 不想他再浪費這些想法, 不想瞞着他她心裏已經有了的想法。

慶功宴在巴黎一座酒店的宴廳,來的依舊是一大波時尚圈紅人與朋友,所有人一上來就都誇昨天的秀成功漂亮,誇焉晗昨天的禮服氣場十足,今兒一身貼身婀娜的銀色禮服又美豔絕倫, 關鍵身邊還都帶着老公。☆T.X是獨家?

反正各種人生贏家。

焉晗聽上去心情确實不錯的, 畢竟她一直忙碌的事情得到好的結果,沒有人不開心。

這半年來,起起伏伏的心情也是靠工作治愈、支撐過來的。

只是宴上她從第一杯酒就被席權擋了, 他沒讓她沾一滴酒。

焉晗也沒說什麽,她确實現在的身體不适合喝酒。

只是他喝得好像有些多,即使沒應酬的時候,也是舉着杯子一杯一杯地續酒,好像心情也有些差。

焉晗回想自己剛剛的那個話題,然後定定看着他舉杯又一飲而盡,深吸口氣喊他,“席權。”

“回去再說。”

“你別喝那麽多。”

“放心,沒那麽容易醉。”他朝她勾勾唇,“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

焉晗和他定定對視。

須臾後,他還舉杯驀然和她碰了個,“恭喜,秀圓滿成功。”

焉晗眼神閃爍了下,然後伸手,但是杯子又被他拿走,他兩杯接着一飲而盡。

她一眼不眨看着,最後轉過身去。

但是下一秒手掌卻被人牽過,她轉身,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摩挲,“大夏天的手怎麽那麽冰。”

她看了兩秒,要抽回手,他握住不放。

焉晗:“席權。”

他跟沒聽到一樣,握着她的手在掌心裏,轉頭別人來和她打招呼,立馬誇贊,“焉小姐和席總兩人好恩愛。”

她幹笑一下,舉杯碰了個,末了酒杯再被他接過。

她微笑說,“身子不舒服,我老公代我喝。”

人聞言,立馬道:“席總也是寵妻無度了,已經喝了一場子酒了。”

焉晗彎起朱唇,看他一眼,淺笑低頭。

兩人應酬到晚上十來點,才乘車回去,一路無話。

到家裏焉晗就才低聲問:“你喝多了沒?喝醒酒嗎?”

席權扯了扯領帶,搖頭。

焉晗:“那你去洗澡吧,早點休息。”

席權背着她站着,靜默一下,随後什麽都沒說地進了卧室去洗漱。

焉晗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熱,這幾天都是半夜想事情想到睡不着,腦袋太複雜,身體有些扛不住了。

她自己去泡了點感冒藥,等到涼卻喝完,席權剛好洗完澡。

等她自己進去洗完出來,外面已經夜深人靜,床上的男人看上去已經熟睡,只是她剛輕輕睡在另一邊,他卻動了動,翻過身直接把她攬入懷裏。

焉晗微愣,但是看他閉着眼,她就沒說什麽,也閉眼睡了,大概是身體不舒服,她今晚很快就睡着了。

抱着她的男人在不久後,睜開眼睛低頭看她,焉晗不知道,不知道男人看了她許久。

最後要睡着時,發現她額頭有些熱。

席權手碰了碰,又摸摸她的臉頰,最後小心起來,放好人下床進了浴室去拿毛巾。

焉晗從來沒有一天睡得這樣深過,忙了大半年的事情到今天晚上算是徹底落幕了,而這大半年來,心情也不怎麽好,一路撐到今晚,一場盛宴謝幕,她就松下來有些撐不住。

席權把毛巾放到她額頭降溫,人又出去找了找感冒藥,但是看到廚房的垃圾桶裏已經放有感冒藥的空盒子,就是說她剛剛吃過藥了。

那怎麽還發燒。

時間太短又不能再吃同一種藥,席權就只倒了杯熱水回卧室。

他坐了會兒,再把她額上的毛巾拿去打濕,出來再給她降溫。

陸陸續續小一個鐘,覺得溫度被毛巾壓下去一點了,但是她臉頰還是很熱,且泛着潮紅,手也滾燙滾燙的。

席權拿出手機查了查附近的藥店,随即給人掖好被子,換了身衣服出門去。

白色保時捷在午夜飛速穿過巴黎大街,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的藥店出現在視線裏時,甩停,進去。

兩個法國小姑娘店員在打瞌睡,驀然聽到櫃臺一陣叩面的聲,都驚醒過來。

一擡眸,就見個帥氣非凡的男人一身黑衣出現在眼前,一身冷酷。

那個站在他面前的店員愣住,以為做夢。

席權:“給我拿退燒藥。”

話落對方沒反應,還在愣愣看他,他皺眉,又輕叩下桌面,“退燒藥。”他聲音冷如冰。

法國小姑娘被他氣場與臉色吓到,馬上回神,然後小心翼翼跑去找,“退,退燒藥是嗎?”

“嗯,”他聲音含着一絲不耐,“快點。”

小姑娘被他冷聲一命令,直接手又一抖,好像是深夜遇到個打劫的似的,手上的藥盒掉到了地上,然後餘光就見到那個高大男人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戰戰兢兢馬上拿起來,然後再拿了幾盒配藥,再飛速拿到櫃臺前結賬,告知了每個藥的用法用量,刷了卡,一句慢走還沒說出口,男人已經利索地轉身出去,上了外面停靠的保時捷揚長而去。

店員緩了緩,拍着胸脯轉頭和邊上的店員小姐妹道:“長的是很帥,但是脾氣太不好了,一點沒有法國男人的紳士。”

另一個店員也覺得剛才那一幕有些不像真的,只是,她客觀道:“人家買退燒藥,肯定是很急啦,你慢吞吞的。”

“可是我沒回神呀,大半夜的進來這麽一個人,還有,你說他給誰買退燒藥啊。”

“老婆,or女友。”

“雖然脾氣不好,但是那個讓他來買藥的人,還是好幸運。”

席權飛快驅車回家,上了樓就進廚房去再倒一杯水,進卧室。

他摸了摸焉晗的額頭,燒還是沒退,而且他出去那會兒沒給她換毛巾,那額頭的溫度居然又上來了。

席權臉色有點差,“你剛剛吃的假藥吧。”他喊她,“焉晗,焉晗,起來吃藥。”

焉晗被喊了四五句,才隐約醒來,然後就被一個懷抱從後攬入胸膛,她舒服靠着,迷迷糊糊聽耳邊一道聲音溫柔地說:“喝水,把藥吃了。”

她就張了嘴喝了一口放到唇邊的水,然後杯子拿走了,又被喂了幾顆藥,再喂一口水。

“西藥,小心別噎着。”席權不敢一次喂太多,那幾樣藥加起來有二十顆,他每次只敢喂她兩三顆,怕她噎到了。

但是喂了三次後,發燒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嫌煩,居然茫茫地閉着眼睛摸索到他手心的藥,一把接過放入口中,然後灌下剩下的半杯水,然後,緩緩躺下去。

席權默默看着,回過神不知為何淺笑一下,再給她掖好被子。

接下去又是守着的時間,坐了一個小時,他再去探探她的頭,降了一點了,但是挺慢的。

坐到幾乎天光大亮,才算勉勉強強退燒,他才終于緩了口氣,上床。

焉晗早上十來點的時候醒,渾身酸軟地翻過身時,就看到床頭櫃的杯子和一堆藥盒,她茫茫然拿起來看,居然是退燒藥。

然後想起昨晚自己吃了感冒藥,她就摸摸自己的額頭,沒燙,但是這會讓渾身确實一副發燒後遺症,軟得完全沒力氣。

她艱難地起來洗漱好,床上的人還沒醒,她站到床邊看着,不知道是不是他昨晚一夜沒睡照顧她,她伸手去給他掖掖被子。

因為自己一個人沒做早餐的習慣,所以焉晗起來後也不知道幹什麽,午餐又還早。

她就收拾了下屋子和工作室,然後自己拿着電腦在客廳打開,安排一下休假的事。

要是席權同意離婚,她這兩天就和他先回國一趟,辦了手續再回來,然後就找個地方度個假。

去哪兒好,其實她根本沒有想去的地方,只是覺得不能老待在一個地,透不過氣來。

焉晗刷着網頁浏覽一個個旅游勝地。

世界上大部分好玩的地方其實在她大學畢業前,已經基本都去過了,只不過畢業後她開了公司,步入了忙成狗的一個行業,就再也沒有休過一個長假。

這次趁機休一休吧,這樣無止境忙碌下去,身體心上都吃不消。

不知什麽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頭看了眼,下一秒一只手就摸到了她額頭。

焉晗安靜坐着,他摸完再拿手碰碰自己的額頭,“不燒了。”

“你昨晚,去給我買藥了嗎?”她問。

“嗯。”席權挑眉,“忘了昨晚的事?”

“沒什麽印象。”焉晗微笑,“謝謝。”

席權原本半勾起來的嘴角停止住動作,定神看了她兩秒,他又把視線移到她電腦屏幕上,上面顯示着巴厘島的景色。

他在邊上坐下,“要去巴厘島?那一起去。”他道,“什麽時候?明天還是後天,我安排飛機。”

焉晗緩了緩,道,“席權,我和你先回國一趟。”

男人盯着屏幕的眼眸驀然黑了黑,像一方墨掉入湖裏,蕩漾開延綿不盡地黑色。

須臾後……他問:“回國幹什麽?”

“辦離婚手續。”

“不是忘了昨晚的事嗎?”他微笑一下。

焉晗轉頭看他,“我認真的,我們離婚吧。”

席權起身,繞過沙發,“中午吃什麽?你喜歡吃什麽?我去買。”

焉晗拉住他的手。

他站停。

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沒有看對方,只是焉晗拉住他的手沒放。

一時間,整個空闊的房子裏外安靜到沒有一絲絲聲音。

巴黎的午間陽光曬入進來,照到了客廳區,焉晗在茫茫燦爛的日光裏,緩緩呼了口氣,道:“我說真的,我不想再懷了又沒了,我不行,我受不了,然後,我們也不是因為感情而結婚,這個時候,離婚是最好的。”

“就因為這樣,所以要離婚?我說了,我們倆,就我們倆白頭到老,不是問題。”

“不可能,你們家……”

“你是嫁的我,不是嫁給席家。”他回頭,“席家不止我一個兒子,我不需要孩子。但是,你喜歡的話,再懷孕我會請一整個醫療班底保護着,不是你這個情況就生不了,我會讓你和孩子都安然無恙,再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焉晗松開他的手,仰頭,“我不想生的。”

席權定定看她幾秒,屈膝下來,人在她面前和她平視,“我收回那句話行不行,焉晗。”

“不是,不是因為那句話,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确實沒有生孩子的必要,沒必要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孩子大費周章,人家那種恩愛的,有感情的夫妻才會想要孩子。這個,我這次,只是意外,很意外很意外的一個意外。”

席權深鎖起眉頭,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焉晗垂下眸,眼眶微紅起來,“你為什麽不想離呢?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離。”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之前不也這樣過來了嗎?”

“我累了。”

席權頓了頓。

焉晗捂住濕潤的眼睛,“我們之間,除了那些在運作的項目,沒有任何一個值得去繼續、去維持這段婚姻的理由,從頭到尾都沒有,”她吸吸鼻子,“兩家的項目我不會讓它受影響,離婚協議按照上次那份。”

“我不同意。”

焉晗眨眨眼,定定坐在沙發出神,“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當初為什麽要結婚?不就是因為昀霆,現在昀霆好好的在那兒,孩子随你要不要,我無所謂,拿什麽沒有要維持婚姻的感情來離婚,結婚的時候有感情嗎?”

焉晗呆呆坐在那兒,須臾後,她眨眨眼,眼淚滾落下來。

席權微怔。

她拿過一個抱枕把臉埋入進去。

席權愣愣看着,看着人在他面前埋下臉後,抽泣聲小小地傳了出來,肩膀微微地顫動。

不多時,她沙啞出聲,“如果可以重新選,我不會和你結婚的,無論昀霆如何,我都不會和你結婚的。算是我的錯,我當初不該為了昀霆托你下水,現在累了又想抽身而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焉晗!”他眉頭深皺。

她擡頭,淚流滿面,“但我想離婚,我真的想離婚。”

席權目光灼灼地看她。

她抽着氣開口,“你最後成全我這一次行不行,我不想繼續下去了,這三年夠了,我不想再和你耗下去了,沒必要,沒意思。”

席權喉結翻湧了一番,聲音沙啞,“如果我知道你懷孕,這個孩子也不會有事,為什麽僅此而已,要導致這樣?”

焉晗埋下臉,“不是這個孩子,是我後悔聯姻了,我真的覺得不想生,因為生了也只有我一個人愛他,是我任性。是,你說可以不要,但我現在也覺得這種婚姻很沒意思了,是我現在不是當初結婚的純粹利益至上的想法了,是我後悔了,是我任性,所以我想結束了,對不起。”

席權站起身,背過去,雙手抄在口袋中。

焉晗仰頭,目光閃閃地看着,抽着氣一聲一聲地含糊呢喃,“離婚了,項目還是照常運作,我不會讓席氏有一分一毫的損失,你為什麽不願意?”

席權閉上眼睛,他不知道,什麽利益不利益……席氏照常那樣運作,但是他覺得他就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他就是,不想離。

“席權。”焉晗拉他的袖子,聲音已經啞到聽不清,“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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