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43

“什麽？達西先生？”凱瑟琳以為自己聽錯了。

女仆點點頭，告訴她達西先生已經到了一個小時了。

“一個小時？”凱瑟琳頓時驚訝，“那為什麽不來叫我呢？”

“太太本來準備喊您的，但達西先生猜出了您在休息，便說他沒什麽事，先不用打擾您。現在他和先生在書房裏。”

凱瑟琳不由有些慌亂。她問女仆達西有沒有說他來是為什麽，但是女仆給不出任何答案，只說加德納太太讓自己來看看她起床沒有。

凱瑟琳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她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快速洗漱穿衣。在這期間，她一直在思索猜測達西的來意。

他不可能無故來拜訪。她和他不是熟識，他也早知道她來倫敦了，若是想來拜訪，早就可以登門。他來家裏，肯定和昨天的舞會相關。

凱瑟琳這時想起昨晚達西在花園中想要說話卻被女管家打斷。她當時心緒不寧，沒有太注意，現在回憶起來，才意識到那一刻的場景和氣氛非常暧昧。

月光，花園，獨處的男女。

在當時的氛圍下，達西未曾出口的話很可能關乎他的情感，如果她沒猜錯，他甚至可能會向她表白。而她當時心思極度脆弱，若他開口表白，她都不知道她會什麽反應。

想到這裏，凱瑟琳發現她也說不出來為什麽自己的心髒會快速碰撞胸腔，迅猛而兇烈。她有預感今天達西的到來會永久的改變什麽，可是她又想象不出到底會怎樣。

凱瑟琳收拾好後快步走向樓梯，她正要下樓，她想到達西有可能會看到她的慌亂不已，連忙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扶着欄杆一步一步往下走。

仆人已經提前去書房通知達西，說凱瑟琳小姐下來了。

當凱瑟琳用比往常還要慢的速度下樓時，正好看到達西走到客廳的樓梯前停步，擡頭看着她。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對視，事實上凱瑟琳都數不清楚他們看過彼此多少次。但凱瑟琳突然發現她的內心前所未有的慌亂起來。這真是沒有道理。

“達西先生。”凱瑟琳對他微微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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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西單手放在身前，曲臂彎腰，鄭重地道：“凱瑟琳小姐。”

客廳裏沒有其他人，不知是加德納夫婦的貼心，還是恰好此時就是沒有人路過，總之客廳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他們可以放心的暢所欲言。

凱瑟琳不發一言地走到椅子上坐下，達西跟着她，坐在了對面的椅子。

金燦燦的太陽透過窗戶，照射進光芒萬丈的陽光，達西靜靜地看着凱瑟琳，看見她漆黑的眼睛在陽光下發出灼目的明亮。

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松開又握緊，一時沒有開口，他在又一遍鼓舞自己的勇氣，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心中為接下來的話打腹稿。

他的沉默和緊張把凱瑟琳剛消散一些的慌亂又全勾了出來，她的兩只手放在裙擺上，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

兩個人都在竭力裝出鎮定的模樣，可是各種細節無一不透露出他們眼下真實的心情。他們的沉默讓室內的氣溫升高，凱瑟琳可從來不知道，原來安靜也會讓人這樣窘迫和羞澀。

達西先生顯得比她更加不安。他先是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然後他又站了起來。他個子很高，兩個人的位置很近，他站起來後，看見凱瑟琳不得不很累地仰頭望着自己，于是他又坐下。他的腳在原地不安地挪動幾下後，他再次站了起來，在稍遠的地方走來走去。

又過了片刻，達西先生站定，他深深地看着她，神色激動而莊重。

“我實在無法再壓制我的感情，請允許我告訴你我的心意，凱瑟琳小姐。”

說到這裏，達西先生微微停頓，他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他睜開雙眸，火熱又執着地凝視她。

“我愛你。我非常愛你。我知道你已經看出我的愛，但你一定想象不到它的程度，想象不出我有多麽的愛你。”

凱瑟琳呆愣地看着他，情緒已經不知該如何來形容。她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達西先生在說什麽，而随着達西先生炙熱的話語和越來越奔騰的愛意傾瀉而出時，她在感到巨大震驚的同時，整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皮膚未染上因為極度羞澀而飄上的緋紅。

和凱瑟琳的慌張和害羞不同，達西在下定了最開始的決心後，他表達心意的情話越來越順暢，他看着凱瑟琳手足無措的樣子，聲音不由變得愈發溫柔，語氣明顯受到了鼓舞。

“凱瑟琳，你大概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我們初次見面不是在舞會上，是在梅裏頓的鄉間，當時你穿着一條很漂亮的裙子去接貝內特先生，我騎馬從你面前路過。其實我早早就看見你從遠處跑來，當時我還不認識你，所以這句話才拖到了今天，我想告訴你，你當時真的美極了，美到我甚至找不到語言能形容我的心情。我從未見過這樣動人的場景。”

“那次見面後，我開始會在夢裏夢見你，我夢見你向我跑來。我最初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也很難接受。請你原諒，我當時認為這是由于我很少來鄉下、很少見活潑的鄉下人的緣故。等到後來和你接觸越來越多，我才逐漸醒悟，原來從那時，我就把你放在了心上。”

“後來我對你愈發沉迷，在我以往的二十八年生命裏，從沒有親眼見過，也沒在哪本書裏，遇到像你這樣的女性。你是那麽獨特，你的觀念非常有趣，你的性格很可愛，你對很多人和事都有獨到的思想，從不盲從，你飽讀書籍，富有智慧，你的很多想法和觀點與我不謀而合，而我的很多念頭，不用我多解釋，你便明白。”

“我後來細細回憶，發現我也想不出在具體什麽時間對你開始在意，後來又變成愛。可能是第一面時你的鮮活，可能是你跳舞跳得很糟糕，你一直在踩我的腳，也可能是你能理解我的驕傲。”

“還有可能是你沉默的拒絕和離開。我這麽說也許會讓你覺得不解，但事實上，你的拒絕雖然令我心灰意冷，但讓我更加看重你。你讓我覺得我沒有看錯人，我的愛給了一位值得的小姐，雖然我十分傷心難過，但每每想起你的決定，又覺得你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小姐，這反而又加劇了我的愛意。”

“我經歷過很多掙紮，對于這點我無異隐瞞。你我都必須承認，你的家人們确實不堪，你的親戚地位也都很卑下，盡管剛才我和加德納先生接觸，發現他遠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但無可否認，你的父母、你的表哥、你的妹妹，他們都曾是我心中一個很大的困惑和煩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已經下定決心，在我決意向你說出我的愛意時，我已經做好準備去承受親人朋友的失望和指責，承擔地位身份受損的影響，哪怕他們對我的行為都不贊同，我也不會有片刻動搖。因為你比他們都重要。我對你的愛已經無法壓抑和克制。”

“凱瑟琳·貝內特小姐，請你允許我，菲茲威廉·達西，鄭重地向你表明我的愛意，如果你願意聽，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告訴你，但這一刻，我想沒有哪句話會比我接下來的言語還要重要。”

“我想和你結婚，娶你為妻，讓我的姓氏緊緊追随着你的名字，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唯有死亡才能把你我分離。”

“不，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如果還有來世，我衷心祈求上帝，來世也允許我能繼續愛你。”

“我所有的心情言語無法表達半分，只能把我對你的情誼用這一句話來概括。請你嫁給我，凱瑟琳，讓我給你幸福。”

看着達西真誠深情的神色，聽着他這番剖析內心的真摯情感，凱瑟琳受到極大的觸動，她望向他，心情實在無法用筆墨訴說，感動、氣惱、感謝、震撼皆有之。

她萬萬沒想到她會聽到如此一番動人的情話。來自于快餐時代的她，別未聽說哪位先生會這樣鄭重其事又慷慨激昂的态度和言語表達愛意。

正如達西先生所說，他的心意她确實早已看出，但她沒有想到已經濃烈到這樣的地步。

他真得很愛她，她從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中都聽出了這份心意。

哪怕中間偶爾夾雜着的貶低，凱瑟琳聽後也沒有太生氣。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她和他低位懸殊，她的家人在如今這個講究尊卑和階級的社會确實會影響他的身份與地位。

像他這麽一位重視身份的人，在思考和掙紮後，願意為了她去承受種種負面後果，她真的不應再去苛求他的言語不夠動聽。

可惜這份心意，她無法接受。

盡管凱瑟琳臉上還是帶着紅色，但她很快從最初的羞澀中冷靜下來，她的回答也沒有讓達西先生等待太久。

她望着達西，慢慢地說道：“達西先生，我很感謝你的喜歡。正如你所言，像你這樣一位出身高貴、家庭優越的先生能喜歡我，還願意娶我，我真的非常感激，對于你的青睐，我會永遠銘記于心。但我的回答可能會令你失望了，很抱歉，你的心意我不會接受。”

凱瑟琳每說一句，達西剛才激動的神色就暗淡一些，等她的拒絕徹底說完，達西的臉色不由變得蒼白。他強作鎮定：“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但我還是想問你，為什麽你會拒絕我？”

“我的拒絕有很多方面的解釋，但唯一的理由是我們不相配。”

“不相配？”達西誤會了凱瑟琳的話，“是因為你的親人嗎？我知道你很善解人意，這一點确實是。但我已經說了我做好了準備，你不必為此擔憂。若是因為財産和嫁妝，抱歉，之前在納德菲爾時，我無意聽到你和你的姐姐在書房聊這件事情，你說你嫁妝太少所以我不會娶你。但我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件事情，你的嫁妝是一千英鎊也好，是十萬英鎊也好，對我而言都沒有你珍貴，我連你的親人都不計較，怎麽會介意你的嫁妝？而正是你當時的話讓我意識到，我關于婚姻的想法和你一樣，我不想将婚姻當做籌碼，我只希望娶一個我愛的人。”

“但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達西先生，”凱瑟琳輕輕地問道，“你說你愛我，可你愛我什麽呢。換句話說，你愛的是你以為的我，還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