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48

遠在倫敦的凱瑟琳，對于這場改變了她人生和命運的對話還一無所知。

此時，她坐在加德納先生休息廳的沙發上，一手拿着剛送到的報紙，另一只手端起瓷器茶杯，将精美的杯具輕輕放在唇邊。袅袅的霧氣從杯中升騰而起，凱瑟琳的視線透過缥缈的水霧，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的文字。

她正在看《每日通訊報》第八版，從今天起，複仇三部曲的第二本《血債》正式開始連載。

與獲得巨大成功的《血還》相似，《血債》依舊走複仇爽文路線。這本書的男主萊安伯爵原本是個寬厚善良的人物，是個任誰提起他時都會誇贊慷慨大方的善人。他繼承了萬貫家財和衆議院的席位，本以為一生都會在榮耀下度過。

然而。

萊安伯爵的雙眼被黑色棉布遮擋着。別人把他橫放在馬背上，一路颠簸，将他的內髒都要颠錯位置。奔騰了不知多久後，該死的馬終于停了下來。萊安伯爵還沒來得及緩上一口氣便被推落至地。

在身體騰空的那幾秒內，萊安伯爵心中充滿恐懼，不知道自己會掉在哪裏，下面是萬丈懸崖還是無底深淵。

咚。他的身體重重摔落，撞擊在地面上。推他的人毫不留情，地面也沒有任何可以減緩重力的物體，他覺得他的五髒六腑都被摔絞在一起，巨大的疼痛感向他襲來。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很快，有人像拖死狗一樣拽着他的頭發，一路把他向別的地方拖。萊安的嘴裏被塞着布，手腳也被捆綁着，他發不出聲音，多次的碰撞讓他的牙齒不斷磕傷舌頭，嘴裏溢滿鮮血的味道。

劇痛之中，萊安伯爵在清醒的時刻苦苦思索，猜測他是得罪了什麽人才會招致這樣的報複。可任他怎麽想，他都想不出一個愧對之人。

拖他的人終于停了下來。萊安伯爵以為他的折磨總算要結束，然而下一秒，有人将一盆水潑到了他的身上。這水裏不知放了什麽藥物，水在碰觸到他皮膚的第一秒，萊安伯爵感到傷口處傳來鑽心刺骨的疼。他不禁感謝嘴裏被塞着黑布，不然他此時一定再也無法忍耐，會發出懦夫般痛苦的慘叫。

在他苦苦掙紮時，萊安伯爵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在笑，笑的開心而惬意，仿佛一位終于等到大戲開幕的觀衆，總算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表演。

不，這不可能。萊安伯爵認為自己聽錯了，立刻否定心中的猜想。

可現實總比他想的要慘酷。似乎是為了讓他死心，他眼前和嘴裏的布都被取下，萊安伯爵長期未見陽光的眼前一片模糊。但即便是模糊的，他還是一眼認出了眼前的身影。

是吉爾伯特。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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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伯特，你……”萊安伯爵的話說沒能說完。

吉爾伯特擡起腿，狠狠地踢在了萊安伯爵的肚子上。這一腳他用盡了全力，尖銳的撞擊和巨大的沖力讓萊安伯爵再也發不出聲音。他蜷縮在地上，嘴中無意識的溢出痛苦的□□。

而吉爾伯特像是在看什麽美景，欣賞了好一陣子，等萊安伯爵的痛苦聲變小後，他随手拿起一塊木板，對着萊安伯爵的頭，狠狠地敲了下去。

……

在營銷方面，《血債》用了和《血還》一樣的手段，在連載最初放上了文案和故事的前六章。這兩萬多字中，凱瑟琳着重描寫了男主重生前遭受的殘忍折磨以激起讀者的同情，之後又借私生子兄弟之口，揭示了他這些年是如何被親人和妻子欺騙與玩弄，他們殺害他信任的仆人、侵吞他的財産，讓和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兒子繼承莊園，用這一樁樁恩将仇報的劇情把讀者的同情轉化為同仇敵忾的怒火，也為接下來男主的複仇大戲做好鋪墊。

新書開始連載的同時，《血還》的銷售也繼續不斷送來好消息。《血還》已經發行了一個多月，雖然最初大家都很看好它的銷量，認為它可能是今年最賣座的書籍，但誰都沒想到，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血還》便賣了九千冊。

凱瑟琳靠着《血還》一舉脫貧，收入累計達到了近四千英鎊。除去買房及其他的花銷，凱瑟琳将手中的一千英鎊以伊麗莎白的名義購買成國債，留下四百英鎊計劃買家具。

其實凱瑟琳已經忍不住去看過幾回。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自己還是中國人的靈魂，欣賞留白和含蓄美。比起那些将富貴和精美宣之于表面的鎏金華麗風格，她更喜歡新出的仿古希臘式家具。這種風格和大量運用曲線的華麗洛洛可風不同，線條十分簡約，多以直線和矩形為基礎，和後世設計很像。

不過，盡管很期待為自己的新房子添磚加瓦，但凱瑟琳也沒有着急。一來，她早已想好，要等伊麗莎白從漢斯福德回來時，她們姐妹三人還有加德納舅媽一起去挑家具。也許是她對有一個自己的家太期待，所以，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去挑選家具，這樣的場景光是想想都令她感到無比幸福。二來《血債》剛開始連載，她和威拉德已經商談好，會根據這幾天報紙的銷量來确定新的稿費标準。

這是威拉德主動提出的。他說按照《血還》的銷量和影響力，之前的稿酬有些偏低，他願意讓出一部分利潤。

對于威拉德，凱瑟琳的心中真是五味陳雜，感動、愧疚和恐懼交織。

如果他們沒有必要的來往，凱瑟琳一定會主動回避，盡可能與他減少接觸，随之她也會慢慢忘記他做過人力販賣這件事。可她的寫作還要繼續，沒辦法不和他聯系。而她又一直受到對方的幫助與恩惠，她必須承認，威拉德也許在別的地方不近人情，甚至殘忍冷漠，但他對她從來都很好。

凱瑟琳很清楚，她如今能一步一步實現夢想和規劃，最該感謝的人便是威拉德。如果不是他那麽大方又對她充滿信任，凱瑟琳即便能找到別的出版商，情況絕不會比現在好，她的身份也很可能被追求利潤和噱頭的商人所洩露。

凱瑟琳陷入茫然與糾結的局面。

其實按她本來的計劃，《血債》在一周前就應該開始連載了，但因為舞會當天威拉德直白的試探以及第二天達西先生帶來的消息，凱瑟琳一直沒有跟威拉德聯系。

她幾次提起筆想要寫信，但又想不清楚怎麽開口。

在她猶豫糾結期間，威拉德主動來信，告訴她他最近事務繁忙，暫時無法顧及出版社的生意，他把她出版的事情交給了本先生，稱以後由本先生負責。威拉德向凱瑟琳保證，本先生是非常值得信賴的朋友，他們還簽署了保密合同，絕不會将她的身份宣揚出去。

很快，本先生登門。他确實如威拉德所說那樣聰明且智慧，他們的溝通非常順暢，言語間對她也極為推崇。

讓這樣一位優秀先生負責她的書，威拉德一定沒少費心思，凱瑟琳無比感謝，心中又為自己想要躲避威拉德的心思充滿愧疚之情。

他對她實在很好，不管他做過什麽，但對于自己，他的行為從任何角度來說都無可挑剔。

更令凱瑟琳感動的是，威拉德雖說把工作轉交給本先生，但這幾回溝通中本先生說出好的建議、得到凱瑟琳的贊賞時，他都坦白地告訴她這是戈登先生的想法。

凱瑟琳這才意識到，威拉德不是有事要做，他只是不願讓她為難。他一如既往為她計劃，盡可能照顧她的情緒，給予她最無私的幫助。

面對威拉德這樣的态度和做法，凱瑟琳有些手足無措。

她的性格是标準的吃軟不吃硬，別人待她三分好，她恨不得能還回去十分。若是別人對她冷嘲熱諷、打擊報複，又或者被人忽視和利用，她都可以無視或者冷靜應對。

但別人對她好……這樣的經歷太過少見，凱瑟琳控制不住的心生感激，同時又不由陷入苦惱，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