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殺死他的是誰

那個被小茜砸開的窗戶，不停地灌進風雨，周安不忍心地上的屍體遭受雨水的侵蝕，他和王爍兩人，合力把附近的櫃子搬過來，擋住窗口。

照理說案發現場是不可以随便搬動的，可是如果不把窟窿堵起來，小茜的屍體就會被雨水泡着。到時候警察來了，看到的也不會是案發第一現場。

今天這場事故，所有人都知道，小茜是自殺。

王爍氣喘籲籲地說：“咱們這樣算不算破壞案發現場？”

“不算吧。”周安喘了口氣，眼睛瞅了眼地上：“咱們又沒有搬動屍體……”

“好了。”王爍抹掉臉上的水珠，說：“你想待在客廳跟屍體共處一室，還是上房間待着。”

擡頭，卻看見周安盯着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靠……不是這麽邪門吧？”王爍随着周安的視線，到處張望，可他看不見任何可疑的東西。

“王爍。”周安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你上去，別跟我待在一塊。”

“周安！”王爍瞪着他：“我是這種人嗎？”

“你不是。”周安二話不說把他推走，神情很嚴肅：“我有事情要處理，你待在這裏會影響我。”

頭一次看見周安露出這種神情，王爍猶豫了：“我不走。”他搖搖頭，也許周安只是不想拖累自己。

“你在拖後腿你知道嗎？”周安用眼神示意自己左後方，聲音低低地：“我在山裏見過他，我說的鬼故事是真的。”

王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安。

畢竟小茜出事在後，周安講鬼故事在前，所以，這件事應該不是周安胡扯的。

王爍離開後，周安轉過臉去，他身上濕透了，現在有點兒顫抖。

望着站在小茜屍體旁邊的身影，他也是一身濕漉漉地，不停有水珠在身上滴下來，在地形成了一灘水跡。

他正在低頭看着死狀恐怖的小茜，臉上已經沒有了陰森的笑容，只是跟以往一樣面無表情。

周安沒敢走過去，他心裏并不是一點都不怕，其實他很害怕。

只是這麽久以來，害怕的表現已經從大喊大叫，發展到默默地恐懼着，顧忌着，就跟現在一樣。

“鐘霖，你為什麽要殺小茜？”

除了小茜之外，周安是唯二能看見他的人。現在小茜死了，他是否會像大家猜測的那樣殺了周安。

“鐘茜。”

“什麽？”周安睜着眼。

“她叫鐘茜。”那個誰轉過臉，沖着周安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周安覺得頭皮發麻，不由自主地用手抓住自己的頭發，表情很無法想象：“你們是什麽關系？”同一個姓氏，他不相信只是巧合。

“表妹。”鐘霖不笑了，他朝周安走了過來。

“那你為什麽，要殺她？”周安匆忙往後退，腳絆到了沙發，他跌到了沙發上面。雙眼像一只受驚的羊，驚恐地盯着走向自己的男鬼：“鐘霖？”

“她該死。”鐘霖的神智看起來比過去清醒，能夠準确地回答周安的問題，眼神也不再是無神的，可是周安寧願看到雙眼無神的他，因為現在的他，眼神裏面只有邪肆和仇恨，冷森而刺骨。

“是她害死了你嗎？”周安緊抓着濕漉漉的衣擺，背後貼着冰涼的皮質沙發：“你是怎麽死的？遺體……那你的遺體在哪裏？”

而鐘霖好像沒有聽見這些問題。

他徑自走到周安身邊，在皮沙發上坐下來，弄濕了這張昂貴的沙發，過了很久才開口說話：“我已經死了。”

周安聽在耳朵裏，竟然覺得這五個字十分惆悵，就像刻在骨子裏一樣哀怨，帶着濃稠的悲涼，在這滿屋裏揮散不去。

濃重的水汽把周圍的空氣凝結起來，坐在他身邊的周安尤其受影響，有一種呼吸越來越難受的感覺。

就好像周圍都是水，都是液體，快要把自己窒息而死。

想爬起來，卻有一雙手按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地往下按……然後身體越來越沉，終于沒有掙紮的力氣。

“周安！周安！”王爍的聲音從遠到近，終于來到周安的耳邊。

周安覺得有人使勁地搖晃自己的肩膀，然後自己就醒了，茫然地呼吸着，聽着外面的大雨嘩啦啦地下着。

“我怎麽了？”

剛才王爍還是不放心周安，于是在二樓悄悄地監視。

他看到周安坐在沙發上，像是在跟誰說話，然後說着說着，他就倒了下去。那種掙紮的姿勢，就現在水裏溺水一樣。

“我的哥，你不是說鬼不會殺你嗎？”王爍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自己不放心……

“如果他要殺我……”周安吶吶道：“就算有你在旁邊也會殺。”

“那剛才是怎麽回事？你們真的在談話嗎？”王爍內心很不相信，這世上真他媽有鬼？

可是沒有的話，今天的一切又怎麽解釋？

剛才是怎麽回事，周安沒有跟王爍解釋，因為他也解釋不清楚。

那種真實的感受……就好像感受到了鐘霖的情緒，還有他被溺死那時候的感受，他是被謀殺的？

那麽，那雙手的主人是誰？

小茜嗎？

不可能，一個比鐘霖還纖細的小姑娘，四年前只有十多歲而已。

“你在想什麽？”王爍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咱們還是上去吧，我看這雨還沒有停的跡象。”

“好。”周安想不通，疲憊地揉揉眉心，覺得渾身都很累。

他和王爍上了房間，王爍催他去洗了一個熱水澡，以防他感冒發燒。

出來之後，兩個人坐在床上沉默着，心裏都是沉甸甸地。

只怕別墅裏的其他人也是一樣，被這件事情影響得不淺。

“都怪我。”王爍低着頭說：“要不是我提議來這邊露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還不如說怪我呢。”周安臉色一白：“要不是我帶你們來這棟別墅……”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所以說，這次遇到小茜，是巧合還是有意的呢？

周安突然不敢肯定，王爍提議來這個地方是純屬個人行為，還是受到了什麽影響？

“話又說回來，你怎麽會突然想來這邊露營？”

“就是……”王爍搔搔腦袋，努力回憶：“我無意中看到一個介紹這邊的帖子，覺得寫得很好，所以就産生了興趣。”

他本人的性格就是說風就是雨的人，會這樣決定也不出奇。

反正不管怎麽樣，周安在心裏默默地推斷出，小茜的死屬于尋仇，跟其他人應該沒有關系。

接下來果然沒有再發生什麽靈異事件，兩個小時之後，雨勢得到了控制，不過信號仍然時好時壞。

真正打通警察局的電話，是在三個小時之後，那時候已經是午後一點鐘。

警車趕過來花了兩個小時，來的人有四個，三個男警一個女警。

女警似乎是女法醫，負責處理小茜的屍體。

頭兒是個三十上下的青年，他的下屬稱呼他為鄭隊。

“現場有夠恐怖的。”鄭隊睨了眼地上的小茜屍體，轉身問話：“小趙，他們都到齊了嗎？一共多少人？”

所有人都到了客廳，站在沙發旁邊，小趙數了一遍：“都到了鄭隊，一共是十一個人，六男五女。”

鄭隊點點頭：“這是算好的啊，配對？”

王爍嘴巴撇了撇，不太喜歡這警官說話的态度。

“撇嘴的那個……”鄭隊朝他笑笑：“對，就是你，你有什麽話想說？”

這情況下，王爍知道多說多錯，可是還是憋不住：“我們是兩撥人，昨晚下大雨才湊在一塊的。”什麽配對，這嘴巴真欠揍。

“哦哦。”鄭隊說：“原來是這樣……”轉頭問已經站起來的女法醫：“妮子，什麽結果？”

那位法醫看着他：“自殺的，兇器就是她手中的玻璃片，不過，這種兇殘度的自殺發生在正常人身上很不尋常，我只看過神經病自殺是這樣的。”

鄭隊挑着眉：“你是說她有神經病？”

“這我不敢肯定。”法醫說：“先調出她的身份，查閱有沒有病史才能知道。不過……”她看了眼周安他們這十一個人：“死者生前情緒起伏很大，估計是受了什麽刺激。”

當時在場的人聽見這句話，不約而同地看向周安。

也許這個動作只是下意識的行為，可是太過一致，等于直接把周安推到浪尖風口。

于是警察也注意到了這位站在最邊邊的小男生，先入為主地開始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你們是什麽意思？看着周安幹什麽？”王爍又出來說話了，瞪着他們那些人：“人又不是周安殺的，當初撲上去救人的是誰？你們一個個有去救人嗎？都他媽慫成一團地袖手旁觀吧？”

小茜的同伴被他說得臉紅耳赤，大家也不去看周安了，都選擇低着頭。

“辣雞。”周安沒有勸王爍別說了，他也挺不屑地撇撇嘴。

這下覺得諷刺的就不只是小茜的同伴們，高中的隔壁班幾個也覺得臉上辣辣地。

本來交情就不是特別深的他們，通過這次之後，以後恐怕都不會在一起玩了。

鄭隊把他們各自的表現盡收眼底，随後決定道：“好了，一切都等回到警局再說吧。”

這裏的每個人，不管小茜是不是自殺的，都要被盤問一次，做一份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