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哪只眼睛看見我要害你
“唔……”等待他的是一個蠻不講理的熱吻,帶着讓人惱恨的霸道和野蠻。
周安的嘴唇被他弄得刺痛,麻木,眉間的丘壑越發深了。
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兒在嘴裏融化,成為唾液中的一部分,周安終于被放開。
一根涼涼的手指,替他抹去嘴邊的痕跡,那動作比剛才的吻來得溫柔。
周安顫動了幾下睫毛,撇開頭遠離他的注視。
鬼迷心竅這個成語,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意思。指的就是昨天晚上的自己,腦子一時發熱,竟然主動勾引一個男鬼和自己發生關系。
再看看自己身下面的床,淩亂不堪,猶如慘烈的戰場,他羞得頭頂都快冒煙。
昨天晚上在這裏胡鬧成什麽樣子,只有當事人才知道,那是用文字複述不出來的‘盛況’。
“你離開吧……”周安找回正常的說話聲音,忍不住嘆氣:“我去寫作業。”
經過一夜勞累的身體,起床時酸軟乏力,他默默地忍受着。
可是這樣坐在椅子上寫作業一定會累死,而且還這麽早,眼皮子根本就睜不開。
圓珠筆被周安扔在桌面上,自己則是趴着桌子……
“喂……”他的聲音又困又啞地道:“過來幫我寫作業。”
說之前還有那麽點不好意思,說完就破罐子破摔,起來爬回床上睡覺。
不管鐘霖會不會幫自己寫,今天這作業都他媽不寫了。
周安壯志豪情,只維持了幾分鐘。困得不行的他,努力睜開眼睛看着書桌,發現那個被自己拜托的男鬼,他竟然真的在幫自己寫作業。
“……”除了吃驚,周安還有點感動。
他掐了自己一把,感動個屁,要不是對方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何須別人幫自己寫作業?
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六點二十分,外面已經天大亮。
周安火燒火燎地起來,看見桌面上擺着一個收拾好的書包。
他顧不上檢查作業做得對不對,洗漱完畢穿上衣服,就背着書包出門。
叼着牛奶和三明治趕上一輛公交車,這麽早的好處就是車裏人不多,可以随便坐。
可是周安寧願站着,一只手抱着柱子一只手拿早餐,吧唧吧唧地吃了一路。
到了學校,小組長開始檢查作業,他才覺得有點心虛。
周安偷偷拿出自己的作業本,并且在想,早上竟然忘記讓鐘霖模仿自己的字體,真是失策。
不過打開作業本,周安就松了一口氣,因為鐘霖很聰明,沒有留下僞造的痕跡,這一手字寫得跟自己竟然一模一樣。
“周學霸的作業還是寫得那麽好。”檢查作業的小組長笑着調侃道:“跟印刷品似的,又工整又完美。”
“謝謝。”周安不是第一次被誇獎,可是今天有點臉熱。
他凝視着自己的作業本,情不自禁地想,要是鐘霖沒有發生意外,他會考上什麽樣的大學?
“周安,晚上去玩嗎?”王爍捅捅周安的肩膀,湊過來說:“林坤請我們去他家披薩店吃東西,不去白不去。”
“林坤?”周安說:“我還以為他不跟我們玩了呢。”
自從上次發生那種事,幾個人都沒有碰過頭。也許是沒有心情,又也許是不想在一起玩了,總之,氣氛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好。
“林坤還是挺好的。”王爍想起了那個誰,撇撇嘴:“陳凱那個屌人就別提了,貪生怕死的軟蛋一枚。”
“就我們三嗎?”周安考慮考慮,覺得出去放松放松也不錯。
“還有王莉。”王爍說。
“劉琳呢?”周安問道,那姑娘喜歡王爍。
“被我拒絕了呗,不好意思跟我們一塊兒耍。”王爍還真郎心如鐵,一點兒都不妥協。
他不喜歡劉琳,周安早知道的。說起來王爍也算是高富帥一枚,單純只是談戀愛的話,會有大把姑娘喜歡他。
“那就這麽說定了。”周安語氣中透露着幾分別人聽不出來的遲疑,他最近玩得有點瘋,不清楚出去赴約會不會太累。
最後的結果就是,坐着軟軟的椅子吃披薩而已,根本就沒有任何負擔。
“來來來,這塊料最多的給周安。”林坤親自從後廚捧出來一個大大的披薩,是個雙排來着,一邊是海鮮,一邊是牛肉。
“靠,其實我想吃個榴蓮披薩。”王爍問能不能單獨點一個小的。
“行啊,你自己坐到隔壁去吃。”周安笑道,伸手接過林坤給的披薩:“謝謝,這塊看起來很棒。”
“不客氣,這塊給王莉同學。”林坤坐下來,分完兩位同學就開始照顧自己。
“啧啧,白瞎了我今天還給你說好話。”王爍穿上手套,自己動手拿了一塊,吧唧吧唧地吃起來:“味道還行。”
“簡直好吃好嗎?”王莉又不是看不出來,這個大披薩是特制的,平時吃的哪有這麽多料。
“我們吃獨食會不會太過分?”周安不清楚,今天的活動另外兩個人知不知道。
“四個人怎麽算是獨食。”林坤說:“他們想來的話就會來。”
也就是說陳凱和劉琳也知道,只是沒有來。
“周安,上次對不起。”林坤看着他,小聲道歉:“我們都吓傻了,不是對你有什麽看法。”
而且鐘茜自殺的事情,跟周安也沒有關系。
“我能理解啊。”周安咽下嘴裏的食物:“不用道歉,沒關系的。”他端起王爍給自己點的百香果茶,連喝了兩口。
“都過去了。”王爍看到王莉也想道歉的樣子,就揮揮手,大度地不計較:“你們都是第一次看見死人,被吓傻是正常的。”他說:“又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大膽。”
在這件事上,王爍承認周安也很大膽。
這可是王爍特別驕傲的地方,與有榮焉。
“來,喝東西,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四個人舉杯言和,恢複以前的熱鬧。
這樣看來,陳凱和劉琳遲早會脫離這個小圈子,各自單飛。
受到氣氛的刺激,林坤小聲托出一件事:“你知道陳凱為什麽喜歡擠兌你嗎?”他看着周安說:“他把你當成假想敵了。”
“恩嗯?”周安略傻眼:“哪方面的假想敵?”
大家看着林坤,等他的答案。
“女人緣。”林坤說。
“噗!”王爍直接噴茶:“咳咳咳,媽呀,我家安安哪來的女人緣?”
“那是因為你們不關注。”王莉舉手,這個她有發言權:“我知道很多女生對周安有好感的。”
只是不敢表白,大家都知道周安在認真備考,除了學習其他都不上心。
“陳凱長得也不差……”周安低頭喝東西,稍微掩飾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可是他沒你有氣質。”王莉說:“你不知道,你拿着攝像機認真拍東西的時候簡直美如畫,活生生的一道風景。”
“哈哈哈哈。”在場除了周安自己,都笑了。
“你們別笑好不好……”周安張開手掌蓋住自己的額頭,作受不了狀:“咱們快說點別的話題。”
玩到天黑之後,八點多的樣子,周安坐公交車回家。
這邊的公交車晚上人不多,周安坐在最後一排,靠着窗口的位置。同一排的最角落,也坐着一對兒情侶,周安比他們早上來一個站。
要是這對情侶早就在那,周安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因為他們坐上車就開始接吻,停一下親一下,司機師傅急剎車都沒能阻止他們的難分難舍。
望着玻璃窗,也能倒映那邊的情況,心累。
像周安這種腼腆的人,根本就不想在公衆場合看見別人親熱,他會比親熱的當事人更害羞。
而且很尴尬。
不過一股涼涼的氣息靠近之後,他就不用再受那邊的折磨,因為鐘霖坐在隔壁,幫他擋住餘光。
“你怎麽來了?”他小聲說。
那個他,體态修長地坐在隔壁,長得高挑清俊,氣質斐然,要是還活在人世,肯定是女孩子們追逐的對象。
可是他已經死了,不管他身前有多麽光風霁月,現在留給別人的,只有恐懼和害怕。
“公衆場合親熱,有點過分了。”鐘霖的聲音陰森之餘,總有點低靡,像手指在蕾絲上擦過的感覺,不順滑,可是充滿質感。
“額,是啊。”周安瞄了那邊一眼,确定他們還在親之後,受不了地低下頭:“回家關起門來親不行嗎?”非要在公共場合秀恩愛。
鐘霖笑了笑,他說那對情侶過分,并不是因為他們在公共場合親熱令人反感。
話又說回來,周安第一次看見鐘霖正常地微笑。
總體感覺還是,仍然很蒼白,很詭異。幽涼好像長在他身上,無論如何都驅散不走。
“啊——”
周安觀察鐘霖的時候,那邊卻傳來女孩忽然的叫聲,好像被什麽驚吓了一樣。
然後他們就沒有再親熱了,因為女孩一直說看到了髒東西。
“……”周安扭頭看着窗外,抖着肩膀偷偷地發笑,雖然覺得鐘霖很不厚道,那個女孩是無辜的。
笑完之後,周安垂着臉沉默起來,覺得心裏面亂七八糟,開始思考着關于自己和鐘霖之間的變化。
有一個很明顯的改變就是,現在的自己已經不那麽害怕鐘霖。
看,已經能夠在他身邊歡笑。
周安咬着嘴角,這是為什麽呢,因為早上的幫作業?還是因為昨夜的和奸。
貼着臉的手心逐漸發燙,分不清楚是臉頰更燙還是手心更燙。
眼睛一定盯着窗外,越來越不敢回頭看他。
因為,解釋不清楚,為什麽要接受他的靠近。
這種濃稠又暧昧的氣氛,熏得周安失去了語言和肢體動作,他就像個雕像一樣,保持此刻的姿勢直到回家。
“唔!”司機師傅的剎車,終于讓這座雕像又動又叫。
周安捂着自己撞疼的額頭,有點茫然。然後心虛地紅了臉,都是因為自己胡思亂想,才會不小心撞到頭。
他連忙揉揉額頭,假裝剛才只是一個小意外。
“那個……我下車了。”很有禮貌地告知一聲,然後站起來離開。
說起來很奇怪,以前剛剛知道有個鬼跟着自己的時候,周安晚上出門都很害怕。
現在不害怕就算了,還有一種被陪伴的感覺。
周安快要瘋了,不停地告誡自己,陪伴個毛線呀,那是鬼好不好。
“……”可是沒有效果,他的掌心在出汗,有種冒粉紅泡泡的感覺。
踏進電梯裏面,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一個有力的擁抱從背後抱住周安,沒有把周安吓一跳,只是把周安的心肝兒抱得一顫。
他臉頰泛紅,心跳如擂鼓,含着閃爍的目光,直視前方的鏡子。
那男鬼的臉孔靠在他左邊的肩膀上,狹長的雙眼也直勾勾地通過鏡子和他對視。那一剎那周安感到腿軟腰酥,請不自禁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很抱歉。”鐘霖一邊看着鏡子,一邊親吻周安額頭上的紅印子:“剛才在走神,沒有注意到你有危險。”
姣好立體的五官,以及露骨勾人的眼神,這些都是周安會臉紅的緣故。
他看了這麽久,終于能夠欣賞那份冰冷和蒼白之下的熱情,但是也還沒到盲目的地步。
人和鬼隔着一整個世界,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他們是食物鏈的關系,所有溫情都是虛情假意,騙人的。
“被撞一下額頭算什麽。”周安低下頭說:“真正的危險是你,只要你不害我,我就可以過得好好地……”
“嗯,所以說,還是生氣了嗎?”那個男鬼輕笑了一聲,捎帶詭異的嗓音低沉優雅,帶着滿滿的調戲意味。
如果說剛才不算生氣的話,現在的周安倒是真的有點生氣。
你在跟他說認真的,他卻在一本正經地調戲你。
“好吧,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要害你?”鐘霖掰過周安的下巴,和他臉對臉地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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