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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沒有魂力的水草對公子玠來說絲毫不具有殺傷力，只要他想，即刻就能将這片湖毀于一旦，但他還沒有無聊到會去和一個女子較真。

水草随波逐流，将公子玠送到了說話者的面前，之後便奄奄退去。

公子玠平日裏衣帽遮面，從來都是以心視物，今日附身他人，總也是擡眼瞧了瞧世間光景，倒也稀奇得很。

只是，在他看到發聲之人樣貌時，着實愣住了。

陰陽居士塗饒他現在不應該待在冥界嗎

而且當年還是我親自為他歸的魂啊。

公子玠在心底暗自念道。

“公子玠，我等你很久了。”古饒坐在高座之上，俯視着底下之人，他樣貌雖是個耄耋老人，可聲音卻是女子。

塗家作為蠱術四大家之首，向來是呼風喚雨，可自從前任宗主塗饒慘死他鄉，他兒子塗易恒便接替了宗主一職，只奈塗易恒一心向道，族中之事一概不理，大小事務都交給他的侄子塗湛處理，塗湛年未及冠，再怎麽聰慧有些事情也是力不從心，漸漸的，塗家式微，名聲早已不及嵇無歸本家嵇家，這也是嵇無歸能稱得上天下第一蠱師而塗家卻不占分毫的緣由。

至于為何會稱塗饒為陰陽居士，這也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蠱術四大家中有兩家是姻親，便是離得最近的塗家和南家，南家的蠱術在四大家中是最差的，但其宗主南居山為人處世令人欽佩，族中弟子也都是知情知禮之人，風氣頗好名聲在外。

南居山有一兒一女，其女南風燭是個才貌齊全的女子，有勇有謀有姿有色，不愧巾帼英雄，塗家曾經遭難，族中有多人遭蠱反噬，若不是南風燭出手相助，只怕日後也不會有蠱術四大家的存在。

塗饒當年也是個風姿綽約的美男子，南風燭對其一見鐘情，不顧女兒羞澀，揚言此生非塗饒不嫁，而塗饒當時已有妻子，名為樓娣，是個普通的苗疆女子，生下塗易恒之後便身患怪病。塗饒對南風燭并無男女之情，婉言拒絕了她，南風燭深陷其中，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執念，執念太過便成了癡狂，恰好樓娣病入膏肓，南風燭告訴塗饒自己可救她一命，條件是必須娶自己回家，塗饒仍然出口拒絕了她。

其實當時塗饒已遭蠱毒反噬，南風燭得知以後決定放下執念，以命抵命，以己身作蠱救塗饒之命，這種方法極其殘忍，若不是愛到了極致，沒有人會去這樣做。

南風燭将自己釀在蠱池七七四十九天，身遭蠱蟲反複啃噬，血肉化為世間最毒的蠱，以自己殘餘的魂魄進入塗饒體內，塗饒雖然得救，可是因此卻得罪了南家，無奈他只好與自己體內的南風燭舉行冥婚，也成為了世間第一個陰陽同體的人，樣貌雖是男子可聲音卻是個女人，之後塗饒慘死斷崖，江湖有傳是南居山懷恨在心殺之報仇，只不過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足為信。

公子玠唇角抿起小小弧度，運功從白衫體內離開，白衫轟然倒地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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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蔑一笑，“這個孩子也是你安排的吧。”

塗饒仰天一笑，“不愧是青衣老司，這都能被你猜到，只是會不會晚了些？你既入了我的迷障就別想再出去了，想當年歸魂時你可是坑了我不少的銀兩，我最起碼也要讓你吃些苦頭。”

公子玠扭動着自己的手腕，語氣上揚，“哦？你所說的吃苦頭就是讓我站在這湖底見你這個糟老頭子嗎？”

“我設下圈套讓你前來是有正事和你說的。”塗饒一改從前，變得嚴肅起來。

公子玠長指撥動着水波，一把座椅出現在眼底，他扯了下青衣長袍，坐下身來，“什麽正事，說說吧，不過在此之前難道你不應該和我說說你為何出現在此地嗎？”

“我現在是翡湖村的湖主，至于詳細情形，日後再與你細說。”

公子玠可不是能被糊弄過去的主兒，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最不喜歡別人拿話搪塞我了，更何況你手下的那個屍體傷了我的人，我前來是讨債的，并不是聽你聊家常的，要想聊家常你應該去找你那個傻兒子。”

塗饒被公子玠氣得吹胡子瞪眼，最後卻也是無可奈何，“好好好，我算是栽在你手裏了，我之所以能從冥界脫身，全憑冥界公主冷苡，我答應給她想要的東西，她許我出冥界，并讓我在此守湖。”

“冷苡？冥界公主？冥界還有這號人物，我怎麽不知。”公子玠單手支着腦袋問道。

塗饒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不知？”

他怎麽會不知道冷苡呢？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的正事吧。”

塗饒輕咳了一聲，說道：“翡湖村落花洞女一事還希望你不要插手。”

公子玠歪着身子，食指在衣帽上輕敲着，聞言一頓，“為何？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她是客死他鄉并且屍體合規矩的話，封印她的屍體就是我的職責，我可不想被那些趕屍匠說三道四，她家裏人知道的話給的銀子定是缺斤少兩。”

“你若執意要去……”塗饒長嗟一聲，“罷了，你若想去就去吧。”

“诶？”公子玠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塗饒，“你這話說一半的毛病怎麽還是沒改？你把我的人給傷了，騙我來了此地就是為了說一句罷了？我并非故意要訛你，但你這做法實在太不厚道。”

“你又要問我要銀子？”塗饒揚聲問道。

公子玠坐直身子，雙腿交疊，“銀子和原因，你選一個吧，今日你若說不出個三二一，我是不會走的，你知我的脾性。”

塗饒以手扶額，得，這繞來繞去的竟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他怎麽就忘了對方可是公子玠，想他這一生多麽威風，到頭來全栽在這小子手上了，罷了，告訴他也無妨，讓他知難而退也好。

“落花洞女只是一個說法罷了，真正的死因并非與神有關。”

公子玠嘴角漾起笑意，“我早就知道了，天上的神都忙着呢，哪有時間管我們人世間的事，仙子和凡人比起來他會更喜歡哪個？”

“是了。”塗饒附和道，随後又說，“此事乃是降頭師所為，那般邪崇鬼物你應該知道厲害之處的，畢竟你……”

公子玠未等塗饒說完，便站起身來，要往湖外走。

“你還沒聽我說完呢，還有白衫的穴道你倒是給解開啊。”塗饒在身後高聲道。

公子玠的聲音冷徹湖底，“半個時辰後他的穴道自會解開，至于翡湖村一事我管定了。”

語罷，公子玠一個飛身離開了翡湖，塗饒只能看着波動的湖面長嘆，“造孽啊。”

突然，他猛地拍了一下額頭，“壞了！”

話說公子玠離去後，恰好嵇無歸心有不甘又折返而來。

破屋大門四開，公子玠定在其中。

嵇無歸心想着往裏走，幺兒趴在他的肩頭小憩，尾巴搖來搖去。

剛踏進屋子，一支月牙箭便沖他飛來，他以一指擋之，箭刺在了屋外的歪脖子樹上，枝斷葉落，很明顯箭上有毒。

來者不善!

“何人在此裝神弄鬼，躲在背後豈不小人”嵇無歸揚聲說道。

幺兒迅速睜眼，尾巴高高束起，眼中蓄滿殺氣，嘴巴裏咕嚕咕嚕個不停。

片刻，屏風後轉出一抹紅影，是一張年輕俊逸的臉，讓人忍不住看第二眼，嵇無歸一見來人，不自覺小退一步，單手負後，“想必你就是紅衣老司吧。”

那人動動唇瓣，語氣孤清，“在下田人君蕭遲，那箭就當做見面禮了，天下第一蠱師嵇無歸。”

他竟知我

嵇無歸動動腦筋，遂說道:“這子玠現已移居我府，蕭公子随我走吧。”

蕭遲不受其蠱惑，徑自走到木凳前，玉指拂去上面塵土，安穩入座，“既然這樣，那我就在此地等他吧。”

嵇無歸叫苦不疊，這青紅兩位老司性子怎麽都這般倔強，不懂得變通呢？

“蕭公子，這子玠現在只怕抽不得身，還是與我一同前去吧，也好給公子安排住處。”

蕭遲的視線轉向嵇無歸，那雙眼睛裏暗藏着無休止的冷，嵇無歸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幺兒一個激靈，迅速鑽進嵇無歸懷裏，将腦袋深埋，不敢再擡頭。

嵇無歸知道今日這青紅兩位老司是請不來了，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他從袖中取出一串晃鈴，“蕭公子，這是我們嵇家的一片心意，還望蕭公子不嫌棄能夠收下此份薄禮。”

蕭遲的視線飄到晃鈴上，眸中還是有了一些異動，這份薄禮也未免太厚重了些。

蠱術四大家各有各的武器，但絕非喜聞樂見的刀劍，都是些雅致玩物，嵇家的晃鈴，塗家的骨哨，南家的埙，而只收女弟子的祁家武器則是箜篌。

晃鈴是嵇家子弟獨有的标志，再加上位居四大家首位，且不說別的，只是嵇這一個姓便價值連城，他肯把這晃鈴交出來，就足以證明他想要得到的必定是比這個更值錢的東西。

無疑，他想要的是青衣老司。

他一個剛剛上任的紅衣老司，名聲不在外技藝不如人，怎麽值得他花如此的大手筆。

呵，這個嵇無歸倒也是舍得。

如此一來，他再端着架子，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