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謝晉平自父親死後,凡事都多留了個心眼。

但他也不是魯莽之人,所以在這家人沒離開之前他也不會說道出來,但不管如何,他對這家人心存芥蒂是真,也就沒法順着那老祖母。

沒想什麽都不說,阿弟卻是知道他心的。

想及弟弟平時狀似什麽都無憂無慮,一派天真爛漫,但對阿姐也好,對他也好,二郎是時刻都放在心上的,謝大郎那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也暖了起來。

說罷,他目光柔和看向二郎。

二郎正好奇地看他阿姐手裏的紙符,看黃紙上寫着古怪的血字,他把碗都擱下了,憤憤地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等齊丁拿着紙符去找人問過之後,片刻都不敢耽擱,回了國公府把這事禀了齊君昀。

符紙是“絕戶符”,也可說是絕門符,這符紙是道術中的一種邪門歪道,據說此符只要埋于宅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那宅子裏的人全都會死于非命,就是雞狗也不會留。

這種符也是克符的一種,雖以命硬之人的生辰八字寫在上面,而且,下這符時,這命硬之人必須在當場。

這也是齊丁一從人嘴裏問清楚情況,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國公府的原因。

如若是謝侯府想對那姐弟一家趕盡殺絕,一個不留,那此事就非同小可了。

齊君昀拿過符紙看時,齊大和另一個随身仆從齊小二吓得要攔。

這麽邪的東西,主子可不能拿。

但被齊君昀盯了一眼,齊大和齊小二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齊君昀拿符紙一看,道,“把那天去的人再給我說一遍。”

齊丁便把那天謝侯府去的人數又說了一遍,連跟着的丫鬟的名字,何年進的謝侯府都說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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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昀看了看那生辰八字,出了書房,朝家中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他跟他老祖母說了會話,問清楚了謝老太君的生辰八字,也沒走,陪她用了午膳,又跟她走了幾圈消消食,服侍她躺下午睡,這才離了院子,出了國公府,往仙翼山行去。

他一路騎馬通暢無阻,要走小半天的路也只用騎了半時辰的馬就到了,到的時候,謝慧齊正在切蘿蔔條,打算做浸菜,這種細嫩爽口生津開胃的東西書院的先生們很喜歡吃,她打算多做點讓弟弟們帶給先生們。

謝家的門是大打開的,大郎二郎去了書院,沒了讓大家想圍着噓寒問暖的孩子,這宅子也就安靜了下來,齊君昀帶着仆從進去後,找了一圈才從廚房的背風處看到謝慧齊正帶着兩個丫鬟在幹活。

兩個丫鬟在洗蘿蔔,她正在切。

那蘿止個大,每個比她兩只手腕加起來都要粗,她手中的刀子一刀砍下去,蘿蔔分做了兩頭,沒幾下就又被她分切了幾邊,再切得幾下,就成了均勻的條狀。

齊君昀站在轉角處沒吭聲,跟來的幾個仆人也沒有,就這麽看着謝家姑娘切了兩個大蘿蔔,然後才看到他們。

謝慧齊回頭擦汗的時候,不巧看到了轉角處有人,還是她想躲着的齊家哥哥,這一下,吓得立馬從板凳上站了起來,“齊……齊齊家哥哥……”

老天,要不要來得這麽吓人?

謝慧齊被吓得胸口猛跳,想去順氣的時候才發現手中還拿着大菜刀,這下又是慌忙地把菜刀放下,臉都苦得皺成了一團了。

她怎麽每次見大腿都這麽拙啊?

大腿要是覺得她太笨,沒利用價值這可咋辦啊?

謝慧齊一時欲哭無淚得很,齊君昀看了她兩眼,淡道,“大門怎麽是大打開的?”

一家的女眷在家裏,這門怎麽是開的?

“啊?”謝慧齊一時沒會過意,有點茫然。

“你家那個家丁呢?”

“呃,周圍?周圍……”謝慧齊看向紅豆。

紅豆也是慌忙站起,拿着抹布擦手上的泥水道,“姑娘,周圍說他砍柴去了,去了許久了。”

“那門應該是關的啊?”謝慧齊不解。

“齊丁沒過來?”齊君昀淡淡道。

“啊,沒看到啊……”

謝慧齊話一完,在門外看到熟悉的馬,知道主子來了的齊丁屁滾尿流地跑過來了,正好聽到他們後面兩句話,不等謝家姑娘的話落音,他就跪到了地下朝齊君昀磕頭,“回主子,我剛回來了,剛才有點事去門邊林子去了。”

齊君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齊丁又磕了個頭,咬牙坦白道,“是葉雯過來找我,小的就過去那邊跟她說話去了。”

主子遲早會知道,還不如他先說了。

謝慧齊見齊丁也吓成這樣,見着也是心有戚戚然……

果然大腿不好抱,連他家的下人一個個都把他當大魔王。

這實在不是她太膽小,而是大腿太可怕。

“門怎麽是打開的?”齊君昀瞥到那小姑娘偷偷摸摸地朝他看,也沒跟她說話,見齊丁說了實話,繼續問道。

“小的在門口沒喊到謝姑娘,想她可能忙,就翻牆過來了,後來葉雯過來叫小的,小的一時沒有多想,就開門去了……”齊丁沒想主子今天會過來,這時候心中也是叫苦不已,早知道他看到葉雯的時候就讓她走,而不是這時候還得把她兜進來,但不管如何,齊丁也不可能讓主子對心上人見怪,就把罪過往自己身上攬,“葉雯過來是來跟我說事的,本來幾句話就要走,是小的跟她多說了幾句,一時耽擱了些時辰,是小的失職,還請主子恕過。”

謝慧齊見齊丁說完又狠狠磕了個頭,那個頭磕得可是貨真價實一點水也沒摻,齊丁再擡起頭時,頭都破了。

謝慧齊吓得頭一縮,天啦,大腿實在太可怕了。

齊君昀看到她縮頭,搖了搖頭,沒打算再訓齊丁了。

他們騎着馬過來,這麽大動靜齊丁都沒過來,要麽就不是在附近,要麽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沒注意這邊。

這種失職已經不是小失職了。

讓他看護着這家姐弟,如若他是這般看護,比齊二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一個兩個的,辦事都這麽不穩妥,能選出來當事的,看來也沒幾個。

“過來。”齊君昀懶得再訓齊丁,也無意饒過他,他朝謝慧齊一颔首,就背手往前院走去了,心中挑着來換齊丁的人選。

“姑娘,請……”主子一轉過身,齊大連忙請她。

謝慧齊也忙不疊地跟了上去。

這頭他們一走,埋頭洗蘿蔔的阿菊總算敢擡起頭來了,也顧不得一手的泥巴,拍着胸口喘着大氣用着他們河西話大聲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阿菊我不怕。”

拍完,還是覺得那齊家公子好可怕,端起盆就對咬着牙看着她家小姐背影,不知道要不要跟的紅豆忙道,“豆豆我去廚房裏頭洗。”

她還是去躲一躲的好。

紅豆見她躲到廚房裏頭去了,腳一跺,一咬牙,決定她不能像阿菊那個傻子一樣沒良心,就算也怕那齊家公子,還是鼓足了勇氣跟上去了。

這廂齊君昀在主堂屋落座,見她進來就又要往外跑,眉頭不禁一皺,“去哪?”

“泡茶。”

“不用了,過來。”

謝慧齊這不得不走了過來。

“坐。”

謝家大姑娘只好看着落在主位的人吩咐她坐,而她也還真是坐了下來,連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心中滿是無奈。

而齊君昀見她乖乖巧巧的,就多看了她一眼,這才把符紙拿了出來,淡道,“這符紙上是你祖母的生辰八字。”

“啊?”謝慧齊茫然擡頭。

見她一臉無知,齊君昀輕搖了下頭。

“齊大。”

主子一召喚,齊大忙出來,把符紙的來歷跟咒傷一一言道了出來。

謝慧齊聽完腦袋一片空白。

這怎麽可能?

他們祖母怎麽可能咒他們家滿門滅絕,一個不留?

再怎麽樣,他們身上也流着謝家的血啊!

“這怎麽可能?”謝慧齊越想越不可能,不敢置信失聲道。

“這事,是由你自己辦,還是讓我幫你來處置?”齊君昀看着她一臉的震驚,語氣依舊不鹹不淡。

“怎麽處置?”謝慧齊的腦袋這時已經蒙得沒法想事了。

“你不是說這怎麽可能?是由你去問謝家人,還是我去?”

“啊?”一聽說這個,謝慧齊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由她去?這當然不可能,謝家人主動找她,跟她主動找謝家人是有差別的。

老祖母主動來找她都帶出了這麽多事,還這麽惡毒,她要是主動找上門去,謝家人對付他們姐弟就更有道理了。

但是,由他去?

他憑什麽這麽幫他們姐弟?

謝慧齊看向齊君昀,她不敢問,這時心裏也是沒個主意。

“想什麽?”見她呆呆的一直不說話,齊君昀瞥了她一眼。

“齊家哥哥,由你去問好嗎?”見他開了口,謝慧齊硬着頭皮道。

“沒什麽好,也沒什麽不好。”齊君昀淡淡道。

他确實可以不用出這個頭,對他來說,只要把謝家姐弟放在眼皮子底下用就好,他們已經到京,已經見過謝進修,知道他們回京的人也都已經知道了,就是聖上心中也十分清楚明白,局已經開啓,他們姐弟幾個就是死了,他也還是能用他們的死大做文章,甚至于他來說,他們要是死了,其實比他們活着還更好用。

但至于現在為她出頭,一旦有個小苗頭他就親自出面阻止,還真是想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活下去,看她能活出個什麽樣來。

齊君昀當然不可能跟謝慧齊解釋這些個中種種因由,而謝慧齊一聽齊君昀那淡淡的口氣,被齊家長公子這雲淡風輕,在他那裏什麽事都不是大事的樣子堵得語塞,好一會後,她點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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