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感情動物，別人的不經意的一點舉動，就能帶給自己一些體會和湧上心頭的強烈情緒。

程沐陽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但是他卻真實地感受到了他從肖承風身上得到的力量。雖然他心裏還有許多擔憂，但是現在他是認肖承風這個朋友的。

他看着被簾子隔起來的一個小空間，一張單人床橫放在那裏，整個環境比較窄小，但也足夠一個人在這裏好好休息一晚。

不過是幾句話和兩個擁抱，他就被感動了。

程沐陽搖搖頭，将腦子裏的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隔開。

身後的簾子輕聲響動，他回頭看去，就見已經洗漱好的肖承風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在看到那張小單人床時明顯一愣，他回頭看向程沐陽。

程沐陽點頭，示意他去睡覺。

肖承風拉下肩膀上的毛巾，握在手裏，輕聲說道，“那你呢。”

程爸就休息在簾子之後，他們兩個人都不敢高聲說話，唯恐驚擾了程爸。今天折騰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晚上說是在這裏守夜，但肯定也要休息一會兒。

不然誰都扛不住。

“我在外邊兒。”程沐陽指指簾子後頭，那裏有兩張椅子，雖然不能躺下，他坐着歇一會就可以。在車上工作的時候，他也聽習慣連續兩天奔波，所以這點事情，還難不倒他。

不過，肖承風臉上的表情，就不怎麽好看了。他一把拉住程沐陽，不讓他走。

“怎麽……”肖承風突然察覺自己有點失聲，一秒後他迅速反應過來，壓低了嗓音湊近程沐陽，“怎麽不再租一張床？”

“地方不夠。”程沐陽比劃着這個地方，給肖承風看只能放得下一張床。其實也不只是這個原因，護士建議他換個大點的病房，不過要多交錢，他想了想自己的工資卡，就覺得，自己坐一晚上也沒什麽事兒。

現在是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如果住院後期還有什麽事，他也不至于拿不出錢來。

不過顯然肖承風從沒想過這種事情，他以為是程沐陽不放心外邊的程爸，怕自己在床上睡死了聽不到使喚聲，于是上前按着程沐陽的肩膀讓他坐在床上，彎着腰直視程沐陽的眼睛，“你在這休息，我出去守着。”

“不行。”程沐陽拉住他的胳膊，哪有這樣的道理，本來肖承風和自己在醫院裏耗着就不是什麽本分是情分，哪有他睡覺讓肖承風在外邊受罪的道理。

“沒事兒。”肖承風看了一眼小床，其實他還挺想和程沐陽一塊睡的，不過這個小床，估計也擔不住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

這個想法在腦子裏一閃即逝，他有點驚訝，他最近是怎麽了，為什麽想和程沐陽一起睡。

随着這個念頭，他的視線從程沐陽身上掃過，腰細腿長，身材苗條，臉也好看……

……

不再多說，肖承風将人往床上一推就快速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看着從簾子裏探頭看出來的程沐陽，在黑暗裏挑了挑眉毛。

借着一點微弱的光，程沐陽剛好看清了他的表情，那模樣好像是在說，這地方已經被他占了。

程沐陽放下簾子，這時候他再去和人争辯也沒什麽用了，等到夜再深點，他去把人換過來就好了。

躺在小小的的單人床上，程沐陽發現自己的腳還放不開，只能懸空在床外。他仔細想了想肖承風和自己的身高差，估計他露在外邊的更多。

索性現在的天氣晚上雖說有點涼，但蓋一點被子就不會冷。

窗簾不是十分厚重的材質，在這個房間裏熄了燈之後，窗戶正好在簾子隔開的這一邊，微弱的光勉強能讓人視物。

影影綽綽的影子打在白色的牆壁上，形成一種灰色暗白色交替的樣子。

程沐陽以為自己能很快睡着，但事實是，他閉着眼睛躺了很久很久，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很清醒。

他睜開眼睛，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是淩晨兩點鐘。

程沐陽下了床，只穿着襪子走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他拉開一點簾子，那點微光就透過那點縫隙照到了正對着簾子的椅子上，肖承風歪着腦袋坐在椅子上，因為沒有什麽支撐，他只能身子全部往下滑，将頭擱在靠背上。

看起來睡得很辛苦。

程沐陽轉頭看向病床上，他爸睡得正香，而且罕見地沒有打呼嚕，房間裏安靜地落針可聞。

“肖承風。”程沐陽走到肖承風身邊，稍稍推了推他的手。

“唔嗯。”肖承風動了動身子，将腦袋歪到另一邊，沒醒。

“醒一下，去床上睡。”程沐陽拉了拉肖承風的胳膊，半躺在椅子上的人沒有睜開眼睛，一個用力就将他身子拉低，壓在自己懷裏。

肖承風悶哼一聲，程沐陽的肩膀正好撞在他胸口。

“醒了？”剛才那一下，程沐陽幾乎是被拉着半跪到了地上，他直起身子，揉了揉肩膀，看着慢慢睜開眼睛的肖承風。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不同于下午時候擁抱的近，而是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呼吸交纏，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和鼻腔裏。

程沐陽率先往後退了一點，看着明顯還沒緩過神來的肖承風，“醒了就去床上睡會兒吧，在這裏睡一晚明天腰酸背痛。”

“嗯。”肖承風沒推脫，站起身來還不忘拉了程沐陽一把，讓他也站起來。

“去吧。”程沐陽站在原地，等着他進去，但肖承風卻困惑地站在原地。

“那你呢？”

程沐陽坐到椅子上，“我睡過了，在這坐一會兒。”

“哦。”肖承風揉揉眼睛，然後一把就将程沐陽拉起來攏在懷裏往隔間走去，“睡過了那你看着我睡。”

？？？程沐陽不敢太大力反抗，他還覺得肖承風可能是沒睡醒，又怕擾了他爸的好眠，只得亦步亦趨跟着肖承風又回到了那張小床上。

“唔。”程沐陽一聲悶哼，在溢出喉嚨時及時壓住，不讓聲音發出來，肖承風已經半個身子躺在了床上，腿耷拉在地上，而他，正被肖承風壓着整個人都躺在了床上。

“床還挺結實的，睡吧。”肖承風擡起頭來看了看程沐陽，然後将頭擱在身下人的肩窩裏，不再言語。

“什麽？你起來。”程沐陽推了推身上的人，肯定推不動，就這兩天的接觸來說，肖承風雖說只比他高了半個頭，但是力氣卻比他大的多。

不過饒是他不停動作和說話，身上的人沒有一點動靜，不給他一點回應。

原本以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不會睡着的程沐陽，這次卻睡着的很快。

月色溫柔，将隔間裏的人和物都灑上一層清輝，萬籁俱寂。

沉穩的呼吸聲從身下傳來，肖承風挪了挪自己有些發酸的手臂，從程沐陽身上撐起身來，借着這點光仔細打量睡着的人。

那張本來就顯年齡小的臉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柔和又脆弱。平穩綿長的呼吸伴随着胸腔的一起一伏。

肖承風笑笑，什麽時候他這麽好心了，還怕別人睡不着，特意撐起一點重量來，這要是讓他大哥知道，估計都要欣慰地哭出聲。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睡着的人的臉，不出意外，軟軟的。

他又想起下午在廁所裏，這人和他說過的話，和常人不同的性取向，也就是……喜歡男人？那會不會喜歡自己？

肖承風的眼神慢慢斂起，他撚撚剛才戳人的手指，回憶着那種觸感，好像還不錯？

他從床上翻身起來，拉了拉快要滑到地上的被子，然後背靠着單人床坐在地上。

他掏出手機，想了想在百度上輸入“如何判斷自己的性取向？”

屏幕上瞬間出現了許多詞條，他挨條點開，看了許多分析和實例，卻都不能套進現在自己的感覺和狀況。

肖承風皺皺眉頭，看着手機突然想到，他搜索這樣一條問題的意義是什麽，他是為了誰搜索的？為了程沐陽？可是程沐陽已經确定了。那是為了他自己？他為什麽要去……

這時，一段話出現在他眼前。

一名叫做“白癡一只喵”的用戶給出了這樣一段回答。

“性取向？這東西只夠你最本能的欲望的實現。說到美，既沒有雌雄之分，也沒有映射關系。哪一天遇見了瑰麗的寶貝，一瞬間就夠你回味起來愛一輩子，你又何曾能被性取向這種東西束縛住呢？”

肖承風關掉屏幕，讓自己的眼睛重新歸于昏暗的環境，他閉閉眼睛，是啊，其實最關鍵的問題他還是沒有搞懂。

他為什麽要想方設法接近程沐陽呢，只是為了單純的靈感源泉？又或者說，他到底會不會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喜歡上一個男人？

肖承風将頭仰起，下巴勾畫出一條淩厲的線，他眯眯眼睛，這種問題對他來說實在是過于遙遠。以至于他從沒想過現在他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嗤。

肖承風笑了聲，看向床上的人，其實不用着急不是嗎，反正這個人也跑不了，還有很長的時間能讓他去認清自己的內心。

作者有話要說： “白癡一只喵”那段話是真實存在的，百度搜索那個問題，是知乎的一個用戶的回答~

讀者“學習不如看文”,灌溉營養液1 嘿嘿嘿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