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天回去之後唐心躺在床上回想這一晚的一幕幕, 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就要鼓起勇氣對霍盛說一句“霍盛, 不如我們認真在一起試試吧”!

可是那勇氣稍縱即逝, 就像煙花一樣, 砰的在她腦海裏炸響,又瞬間化為灰燼。

說到底, 恐懼這種東西, 是根植在人的血液和骨髓裏的東西, 想要克服, 絕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克服的, 得抽筋剔骨。

她承認,在感情這件事情上, 霍盛或許能比其他男人多給她一點點信心,但這點信心,還遠遠不夠她走進婚姻,甚至都不足以支撐她認認真真的開始一段感情。

在國外的時候, 她曾因為恐婚這件事情去看過心理醫生。當時那個和藹的女醫生說她的恐懼跟原生家庭有關。但跟一般人不同,大多數人對婚姻恐懼是因為父母的婚姻不幸福,怕自己也重蹈覆轍;而她,不僅畏懼婚姻不幸, 更畏懼幸福婚姻。

畏懼幸福婚姻?多諷刺!

後來唐心想,可能是因為她曾經見過最幸福的婚姻是什麽樣子的,但又很輕易的戳破了這種幸福的婚姻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所以看到不幸的婚姻, 會想這就是人間真實;而看到幸福的婚姻,又會想,這不過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

說到底,她不止不信婚姻,她甚至都不信人性。

自從除夕當晚跟霍盛見過面之後,一直到正月唐心都沒有再見過霍盛,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頂多是微信偶爾聯系。

一開始唐心還當霍盛是在忙着走親戚,後來才知道霍盛這段時間都在外地忙着籌辦律師事務所分所的事情。

他工作上的事情唐心也沒具體多問,不過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是挺忙的,因為好幾次給唐心發微信都是淩晨。

唐心想起她跟霍盛重逢之前,有一次和柚柚聊起霍盛,當時柚柚調侃說霍盛是“金牌律師,身價千億的那種”,那時候唐心只覺得霍盛果然跟她當初預料的一樣厲害,但現在想來,其實所謂的身價如何那都是外人眼中的風光,背後的辛苦和努力,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跟霍盛比起來,唐心這個年明顯就要過得沒出息得多了,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覺,以至于等她正月初八按照跟柚柚年前的約定去柚柚所在的《I.D》雜志社面試的時候,柚柚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胖了?”

唐心悲憤看她:“……我就胖了一斤!”

柚柚聳聳肩:“哦,那可能胖的這一斤都胖在臉上了吧!感覺你臉圓了不少。”

“……絕交吧!”

兩人插科打诨了幾句,便開始聊正事。

今天唐心過來,是因為年前的時候柚柚說過他們雜志社要重新招一個化妝師,不過年前說的時候柚柚只說會給她內部推薦一下,沒說得特別具體。但這次讓她過來,就說得比較明确了,就是簡單讓唐心過來走個面試過場的。

換句話來說,這個職位基本上就已經算是內定唐心了。

這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是柚柚內部舉薦的功勞,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柚柚之前就說過,他們雜志的總監看過周七七那期雜志唐心給那四個男模特化的妝。雖然那四個男模特就是個背景板,但創意總監有數十年的從業經驗,經手的雜志封面不計其數,合作的化妝師到底會不會化妝他看一眼就知道。

果然唐心進去之後跟創意總監聊了不到十分鐘,出來之後就成了該雜志的禦用化妝師。

主要的工作內容也跟柚柚年前說的差不多,就是每個月給那些和《I.D》雜志合作的藝人、模特們化妝。

年後的第一期雜志是元宵節當天拍攝的。而且巧合的是,唐心合作的第一個藝人就是徐湛。

按理來說徐湛如今的名氣比周七七還要大得多,連周七七上次來拍雜志都自帶化妝和造型,徐湛如果自帶也絕不會有人多說什麽。

但他別說帶化妝師和造型團隊了,連助理都沒帶一個,自己一個人騎了個機車就過來了。

柚柚本來就是他的迷妹,上次唐心去參加南城電視臺慈善晚宴的時候給她要到的徐湛簽名現在還被她壓在枕頭底下珍藏着,每晚都要拿出來瞻仰兩眼才入睡。如今難得有機會親眼見到愛豆,她差點連資深編輯的面具都要挂不住。

一直等到徐湛拍完照離開,柚柚還一個勁拉着唐心犯花癡:“啊啊啊啊,我家徐湛好帥,想睡,嘤嘤嘤……”

唐心沒什麽節操的在旁邊慫恿她:“別慫,上。”

柚柚震驚的看她一眼:“那怎麽行,他結婚了啊!”

唐心比她還要震驚:“……什麽?他結婚了?”

“你不知道嗎?”

唐心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她是真不知道。畢竟她回國也沒幾個月,回國之前她連徐湛是誰都不知道。回國之後倒是知道了,也在工作場合見過幾面,但她平日裏也不追星,自然更不會特意去關注這種八卦消息。

“入圈之前就結了,唉,所以說我家愛豆啥啥都好,就一點不好,英年早婚。不過聽說他跟他太太是商業聯姻,兩人婚後也各玩各的,沒什麽感情的那種……”

柚柚說着說着就反應過來了,覺得不應該在唐心面前說這些,于是立刻改口道:“哎呀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啦,應該做不得準的。說不定人家關上門就卿卿我我夜夜笙歌了呢……”

唐心忍不住笑起來:“行了,你不用為了安慰我特意這麽說。”

柚柚捂着心口:“你知道好,我這簡直是為了你紮自己兩刀,你過來摸摸,我這心口現在還滴着血呢……”

唐心從善如流的擡手摸了摸。

柚柚炸毛:“……你往哪摸呢!!!”

唐心無辜臉:“……你自己胸大你怪我?”

“……”

因為是元宵節的緣故,所以照片拍完之後柚柚主動拿出剩下的拍攝經費表示要請客。柚柚人緣好,大家也都樂意賣她這個面子,于是一群人離開攝影棚以後,便直接去了離攝影棚不遠的烤肉店。

一屋子人,只有唐心一個是新來的,就連拍照的那幾個模特都是跟《I.D》雜志合作過一段時間的老熟人。所以吃烤肉的時候,大家的關注焦點便自然而然的集中在了唐心身上。

尤其是雜志社的那幾個單身員工,好不容易看到雜志社來了個新人,還是個大美女,簡直殷勤備至,心思都寫在臉上。

唐心已經很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了,全程笑得客氣而疏離,面對他們的提問更是防得幾乎滴水不漏。最後還是柚柚看不下去了,把唐心往自己懷裏一攬就開始趕那幾個男同事:“行了行了,別在這兒挑戰不可能了,心姐不是你們能撩動的女人。”

有個男同事不服:“哪有撩不動的女人啊,俗話說得好,只要功夫下得深,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

唐心淡淡瞥他一眼:“可我不喜歡繡花針。”

對方:“……”我靠,是他想太多了嗎?為什麽他總覺得唐心這話格外意有所指呢?

唐心雖然跟雜志社簽了合同,但她平日并不需要像柚柚他們一樣去雜志社坐班,所以跟大家在烤肉店分開之後,她下午就無事可幹了。

最後索性去逛了個街。

一開始本來是想給自己買件羽絨服的,結果逛來逛去,最後羽絨服沒買上,反而看中了一件大衣。

純黑色的簡潔款。

一件抵得上唐心好幾個月的收入。

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這是一件男裝。

她站在衣服前面猶豫。

直覺知道霍盛肯定會喜歡,因為他平常就很喜歡穿各種純色大衣。而且他長得就像個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但是……

買了以什麽名義送給霍盛呢?

她跟霍盛之間,還是應該盡量保持點距離吧,現在這樣,哪裏還像是純潔的包|養關系了?倒像是……

像是……

……在談戀愛。

“戀愛”這個詞在唐心腦海裏一劃過,她瞬間像被燙到一樣放下了手裏的大衣,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霍盛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唐心已經像無頭蒼蠅一樣樓上樓下胡亂轉悠好幾圈了。她心裏始終記挂着那件大衣,但又不敢邁出那一步,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前進不能,後退不舍,以至于接電話的語氣都透着點兒可憐:“喂,霍盛~”

霍盛很少聽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被她一叫都忘了自己打這通電話想說什麽,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你這是在家還是在外面呢?晚上有個聚會,要不要一起去?”

“我在外面呢!什麽聚會啊?我去方便嗎?”

“沒事。就幾個相熟的朋友一塊聚一聚,聊聊天,老賈跟他太太也會去。到時候我直接開車過去接你?”

唐心想了想,說:“不用,你把地址發我,我到時候直接過去就行。”

霍盛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如今好不容易抽空跟唐心打個電話,說完了正事也舍不得挂,還在那主動找話題:“今天過節,有沒有吃元宵?”

唐心趴在商場的欄杆上看着樓下正在搭建舞臺的工作人員,笑了笑:“沒有。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裏還需要湊這個熱鬧。”

“這怎麽能說是湊熱鬧,這叫生活的儀式感。就跟除夕要放煙花,冬至要吃水餃一樣,元宵節就應該吃元宵,不然會感覺這一天跟白過了一樣……诶你知道元宵跟湯圓的區別嗎?其實啊……”

唐心拿這麽啰嗦又這麽有儀式感的霍律師有點無可奈何,求饒道:“哎呀哎呀,霍爸爸你快別說了,我晚點就去吃。”

“……”

唐心跟霍盛約的是晚上7點,她掐着時間提前10分鐘到,停車的時候恰好碰上老賈夫妻倆,便沒讓霍盛出來接她,自己跟着老賈夫妻倆一起往店裏走去。

老賈唐心熟,但老賈的太太吳文潔唐心還是頭一回見。怎麽說呢,是個相處起來挺舒服的人,性格溫柔,說話也溫柔:“你就是唐心吧?我之前老聽老賈他們提起你,這會終于見着真人了。”

唐心笑笑:“嫂子好!我是唐心。”

老賈:“呦,叫嫂子叫得倒是挺順口的,怎麽沒聽你叫聲哥哥來聽聽。”

吳文潔白他一眼:“她敢叫你敢應嗎?”

老賈吹牛:“那有什麽不敢的。”

吳文潔立刻挽住唐心的胳膊,順便給她出謀劃策:“你待會當着霍盛的面叫他一聲賈哥哥,你看他敢不敢應。”

老賈:“……卧槽,老婆你到底哪邊的啊?”

唐心快被這對活寶夫妻笑死了。笑完忍不住偷偷看了吳文潔一眼。

既然吳文潔這麽說,那想來是知道她跟霍盛之間的關系的。也不知道霍盛是怎麽向吳文潔介紹的她,會說是情人嗎?

就這麽一路想着進了包廂。

包廂裏已經到了不少人了,霍盛也在。看到她,霍盛笑着站起來,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沖她伸出了手:“過來。”

包廂裏安靜了一瞬,然後起哄聲漸起。

“呦,萬年老鐵樹終于開花啦!”

“這大過節的能不能不要這麽刺激單身狗……”

“就是就是,不管啊,今天這頓得霍盛請啊,誰要跟他搶我頭一個不答應……”

“這得直接讓霍律師在五星級酒店擺幾桌才行吧,在這種小店吃會不會太便宜他了?”

唐心笑吟吟的把手放進霍盛手心,至于那些打趣聲,反正打趣的又不是她,她只假裝沒聽到。

至于霍盛,他就更不把這些聲音放在心上了,一邊抽開椅子讓唐心坐下,一邊還抽空回道:“五星級酒店?擱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現在壓力大了,得養家糊口啊!”

“……”

一個理着寸頭的男人直接從桌上抓起一包紙巾朝霍盛砸去:“嘚瑟不死你是吧?”

一桌人都笑起來。

霍盛也笑。

只有唐心,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抹笑,但到底也沒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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