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陸地最近兩周情緒低迷, 更懶得收拾自己, 發型也沒有胡子拉碴的, 像蹲號子剛出來的倒黴蛋。

游弋剛打完一場漂亮的勝仗, 意氣風發格外精神,每個毛孔都散發着自信, 整個人像一尊令人遐想的神仙雕塑。

陸地垂目有點自慚形穢,“鳳凰木代表相思。”

“相思誰”游弋走到他面前, “擡頭看着我,你在相思誰”

“游弋”陸地遲疑地望着他,無法分辨面前人的态度。

游弋的眼神溫和下來,“協議裏并沒有阻止你追求我的條款, 還是說你早就徹底厭倦為什麽這種話你要等我說出口”

“游弋, 你是說我我我”陸地語無倫次感覺在幻聽。

游弋打斷他,“你聽好了, 第一我不是可憐你, 也不是因為你救過我的命心存愧疚;第二好馬不吃回頭草, 你也不一定能追到我, 畢竟對我來說現在漫山遍野都是春天;第三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畏畏縮縮狼狽不堪。”

他說完看都不看一眼原地石化的陸地, 轉身就走。

等人都快走出林子, 天降餡餅差點被砸暈過去的陸總,才一路小跑追上來, “游弋、游弋, 我晚上能請你吃飯嗎”

“不能”游弋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離我遠點,又髒又臭又油膩,你現在的樣子不适合出現在我的飯桌上,回家洗澡去”

陸地揪着領子趕緊聞聞,不敢離他太近,“那我明天找你好嗎”

“愛找不找,不找拉倒”游弋語氣生硬,其實是不好意思,心想,媽的老子還得上門喊,你快來追我呀,來追我呀追到啦就讓你嘿嘿嘿都他媽是什麽人啊

他戴好墨鏡拉開車門,拿出車裏的香水“呲呲呲”噴蒼蠅似的,照着陸地快笑出花兒來的大臉一通猛噴,“走開,你現在就是一團行走的臭氣。”

“我不過去,你別噴了。”陸地橫着胳膊抵擋攻擊。

游弋臉紅心跳逃進車裏,打火一腳油門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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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地呼吸着空氣中香甜的尾氣,掏出手機,水療sa、全身亮肌,發型師、造型師先來一打,要是能移植香腺,變成狐貍他都願意

第二天陸地收拾得格外風騷,踩着下班點來到uu,在袁旭見鬼的驚恐表情中,輕盈地走進總裁辦公室。

然後就聽

“出去你是喝了一缸香水嗎嗆死人了”

碰一鼻子灰的陸總裁,只好老老實實坐在套間附帶的會客室裏,乖巧安靜地等待游總臨幸。

終于游弋開完視頻會議,戴着遮住半張臉的醫用口罩走到他面前,“總之你就是想熏死我報仇雪恨是吧”

陸地知道今天捯饬的有點過分,用了平時不常用的木質香,果然翻車游弋不太喜歡。

“你不是昨天嫌我有味兒嗎”他有點委屈地自己聞自己幾下。

游弋扶額,“你現在味兒更大阿嚏”

他對香水有些敏感,男士淡香、茶香還可以,木質琥珀香這種帶有刺激前味的香水簡直要命,比狗味還重

感到游弋有點過敏,陸地果斷與他拉開距離,“第一次用這種香水,沒想到你過敏,以後都不用了。”

“沒事一會就好。”游弋捏捏鼻子,“下樓去食堂吃吧。”

“啊不是說好我請你吃飯嗎”陸地有點意外,“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法國餐廳,我都訂好了。”

游弋有點疲憊地搖頭,“不去了,我有點牙疼,可能前段時間太忙上火,就在樓下吃點清淡的。怎麽陸總看不上我們小公司的破食堂啊”

“什麽話啊,就着你吃讓我回大學食堂再吃四年都行。”陸地一夜之間 恢複元氣,也敢跟他開玩笑了。

游弋白他一眼,“那點兒出息吧”

兩人走在悠長的空中走廊裏,來往員工紛紛打招呼,好奇地一團竊竊私語。

“那就是游總的先生科訊的陸總啊,收拾的真精致,好帥”

“游總真疼老公,早上我碰到他可能有點小感冒,見到陸先生趕緊戴口罩生怕傳染,沒想到咱們游總是這麽溫柔體貼的人啊。”

“想象游總小鳥依人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美,這兩個人在一起好養眼啊”

“不僅養眼,還養錢包,看見他們兩就好像兩座移動的銀行,搶錢夫夫”

兩人在一路八卦傳言中走進電梯。

游弋偏頭問“你知道咱們兩現在像什麽”

“金童玉子。”陸地不要臉起來也是很徹底的。

“呵呵”游弋笑得非常敷衍,“你就像從新宿二丁目游過來的老牛郎,我就是揮金如土、審美奇葩的暴發戶。”

陸地“”

“哎呀,這麽一想還是滿爽的,我鼻子氣兒都通了。”電梯門打開,游弋萬分開心地從裏面走出來,眼睛笑成兩條彎月牙兒。

uu的餐廳不像多數公司安排在地下室或者一層,而是在中間十二層,全落地玻璃空中餐廳,采用打卡自助式,中式西式多種套餐,水果、飲料、甜點應有盡有。

曾經有應聘者在求職書裏明确表示,在uu上看到員工食堂的直播,心之所向工作餐決定跳槽。

公司設任何高管、管理層小竈或專門就餐區,但為了接待來訪人員、行政管理和檢查人員,在最裏面設有一個分隔用餐處,用室內無土盆栽樹木隔開。

為了不變成被圍觀的大熊貓,刷卡請老公吃食堂的游總,端着餐盤帶領陸地鑽進小樹林吃飯。

游弋牙疼,點了蛋羹、松窩豆腐、粥和一些松軟的點心,給陸地選得和給他們家大金毛沒有兩樣,大魚大肉大雞腿大饅頭,犒賞他從新宿二丁目游過來費的體力。

陸總身穿來自sr的手工西裝,白金意式袖口,手腕上一塊低調的積家約會系列腕表,這會兒陪着游弋左手鴨翅,右手雞腿,左右開弓吃得相當實惠。

他見游弋一口一口遛貓食兒,“你牙怎麽樣啊不行得看別拖着,要不一會我帶你去看看”

游弋單手捧着腮幫子喝粥,“不去,吃點消炎藥就好。咋這麽多事呢,滿漢全席都堵不上你的嘴。”

“你還三歲嗎”陸地放下筷子,“以前吃得虧都忘了吧,拖着大半年不看那顆破牙,最後半夜哭得死去活來,我摁都摁不住你,把人醫生手咬的啧啧全是草花圈兒啊”

游弋恨不得一勺子抽歪他的嘴,“陸地,我是欠你錢嗎哦,颠兒颠兒跑過來,嘴上說得輕巧請我吃飯,最後蹭我們食堂蹭我的飯卡,看我難受還盡給我添堵,你是不是想氣死我繼承uu”

“不是我是來請你吃飯的啊”陸地被他詭異的邏輯堵得張口結舌,“是你說牙疼想吃食堂。”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不是真心實意請我吃飯”游弋吃完最後一口蛋羹,非常想把碗扣他臉上。

陸地快瘋了舉起爪子,“我對燈發誓,絕對是誠心請你吃飯。”

“那飯呢”游弋支起下巴,搖着勺子涼涼說。

陸地“不對,你等等這好像是個圈”

游弋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把奪過他的餐盤,“吃我的、喝我的,還氣我,吃什麽吃,拿來”

最後氣鼓鼓的游總把餐盤送到回收區,氣呼呼地上樓,跨海老牛郎不要也罷。

陸總扯亂發型迷茫望天,念叨“為什麽、為什麽最後我們沒出去吃 飯啊”

陸地不是死纏爛打的小年輕,也不是無所事事的人,下午給游弋打電話,認錯态度誠懇積極要求改進,獲得對方諒解争取到晚餐這一重大機會。

誰知,等他翹班避開高峰期,提早來到uu,迎接他的不是羞澀的又白又嫩的小天鵝,而一只頭插進沙發靠墊縫隙裏,痛到慘叫升天的無尾熊。

消炎藥、止痛藥統統失效,智齒發炎來勢兇猛,游弋右邊牙龈腫到透亮,腮幫子鼓起一條手背靠上去火熱發燙。

一旁端水找藥的小助理看見陸地如蒙大赦,“陸先生,您快勸勸游總,牙疼成這樣得去看醫生。”

“勸是沒用的。”陸地深刻領會到跟游弋鬥嘴皮子那是得原地去世

他三兩步走到沙發邊,好心對小助理說“你稍微站遠點兒。”

小助理被他“小心濺你一臉血”的氣勢,唬得一愣一愣默默移開兩步。

就見陸大總裁默念一段金剛經做好心理建設,然後氣成丹田掰住游弋的肩膀,把人從沙發縫裏拽出來。

“游弋乖啊,你得去看牙醫。”陸地手上力氣很大,聲音還是比較溫柔的。

果然小天鵝一秒變成炸毛的野鹌鹑,游弋捂着臉單手撲騰,“我不要去我要吃止疼藥。”

“藥效過去你還不是接着疼”陸地絲毫不退讓,扯着他往外走。

兩人雖然身高差不多,可游弋畢竟瘦些體型、力量都不占優勢,很快被抱着腰拽離沙發。

游弋此生最怕看牙醫,寧死不屈、垂死掙紮坐在長毛地毯上胡亂抓,突然一把薅住陸地頭發,“我就不去,你快松手”

陸地直接被他扯趴下,兩人在地毯上閉着眼翻滾跳躍,“你揪我頭發幹嘛揪掉就可以不去看醫生嗎游弋你三十三了,不是三歲”

小助理被吓得直接跑掉,背靠總裁辦公室大門驚魂未定地掏出手機八一八豪門總裁的兇殘嬌妻,我的老板又美、又嬌、又兇

以陸總抓魚、抓雞的身手來看,抓住牙疼戰鬥力下降的游弋只是時間問題。

果然,二十分鐘後殘酷的消耗戰結束,陸地頂着個大鳥窩頭,領帶被扯掉,領口扣子也飛了,肩上扛豬肉似的扛着困獸猶鬥的兇殘嬌妻,像從深山老林裏回來的獵戶,大搖大擺扛走了uu總裁。

游弋絕不承認敗給陸地,他是敗給牙疼

太疼了,以腮幫子為原點,上到太陽穴下到鎖骨,一陣一陣抽痛,像有人拿着小皮鞭一刻不停抽打神經,疼得腦門頂上冒青煙。

他本來就不是能忍疼的人,牙疼、害怕又被陸地當衆扛下樓出醜,突然覺得好委屈,上了陸地的車被安全帶鎖在副駕駛座上,捂着腮幫子越想越氣,眼眶就紅了。

陸地也沒好到哪裏去,呲牙咧嘴對着後視鏡查看損失,脖子、肩膀被游弋連抓帶咬,傷痕累累。

“你屬狗嗎”陸地揉着一塊快被咬透的肉,轉頭看見游弋馬上就要掉金豆子,頓時吓成一只哈士奇。

完了、完了離婚鬧成那樣兒游弋都沒掉過金豆子,怎麽辦我現在下跪還來得及嗎

轉念又一想,不行,今天就是掉金刀子也得去看牙,游弋的臭毛病他太了解,好了傷疤忘了疼,什麽病能拖就拖,牙疼小病非得叫他拖出大病不可。

陸地雙手合成捧放在他下巴底下,“哎呦,小金豆兒可得接着點,明天串起來當項鏈帶,又漂亮又有出息。”

“你是老天爺派來折磨我的逗比嗎”游弋牙疼得說話不利索,中午又沒吃什麽食兒,顯得特別氣弱可憐。

陸地拿出手絹,包好助理送來的冰塊遞給他,“諱疾忌醫可不行,我帶你去看的這個牙醫可厲害呢,上次我連拔三顆牙,一滴血都沒掉根本沒感覺, 麻藥過去勁兒也不疼,三天後啃甘蔗都沒問題。”

吹牛逼不打草稿大概說得就是陸總這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醫托。

“真的”游弋明顯是疼傻了,智商瞬間被拉到陸地的水平,并且被打敗。

陸總把胸大肌拍得咣咣響,雙手比王八,“騙你是這個。”

游弋明顯被他的迷魂湯搞暈,抹一把狼狽不堪的臉,“你、你不能騙人啊。”

“那不能夠,我是有臉有面兒的人。”陸地發動車,朝着醫院的方向奔去。

事實證明,有臉有面兒的人騙起人來更狠

“陸地騙子啊等我出來打死你”治療室內游弋的慘叫連綿起伏、不絕于耳。

陸地躲在樓梯間抽煙,夾煙的手直哆嗦,悠悠直上的青煙被抖成大波浪。

不過幸虧來得早,游弋不僅僅智齒發炎,緊挨智齒的後牙牙髓急性發炎,必須開髓減壓治療,可想而知怕疼的游總哭得比狗都可憐。

血腥治療持續半個多小時才結束,由于游大總裁使用止疼藥久拖成疾,炎症加重還有點發燒,而且智齒問題必須等炎症消除才能處理。

于是醫生開了點滴,以便快速處理炎症。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游弋,還得在魔鬼的地盤打三個小時點滴才能回家。

私人醫院陸地有股份,叫人開了間給半死不活的兇殘嬌妻,本人也做好跪榴蓮的全套思想準備。

好在,游弋被折磨得已經沒有心情和力氣打人,瑟縮在沙發裏閉着眼睛恢複氣力值,準備一會再給陸地放血。

陸地遠遠圍着他轉兩圈沒被打殘廢,長出口氣暫時存活。

游弋窩在沙發上眯了一會,護士進來給他挂上點滴,也沒見陸地出現。

“我是中邪了嗎上了陸地這老王八蛋兩回當”游弋回想悲慘的經歷,單手搭在腦門上恨得牙癢癢。

沒一會陸地提着一塑料袋東西進來,“點滴打上了就好,馬上就不疼。”

游弋瞥一眼,拉起毯子把頭蒙上,無聲地反抗。

病房附帶一個小廚房,從微波爐到榨汁機一應俱全。

陸地窸窸窣窣在裏邊忙活一陣,端着熱好的牛奶和蘇打餅幹走過來,扯開“寄居蟹”的僞裝。

疼痛從連續的刺痛變成隐隐的鈍痛,游弋好受點看一眼可憐的吃食,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你還打算虐待我”

陸地被氣笑,用牛奶浸軟蘇打餅幹,再用小勺遞到他嘴邊。

“你還敢笑”游弋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祖宗,我敢虐待誰我一天被你搞得跟三孫子似的,也就剩虐待自己了。”陸地把稀軟的餅幹往前送,“你打得是甲硝锉,這種藥傷胃吃東西會想吐,你懷寶寶的時候想吐墊塊蘇打餅幹就好,先墊吧點不難受我再給你做吃的成嗎”

游弋氣順了點,但還是不好意思讓他喂,接過勺子自己吃。

陸地也沒太在乎,坐在旁邊給他掰餅幹一點一點泡好,兩人各司其職吃得十分和諧。

游弋在上個世界裏過得很孤單,父親是個抛妻棄子的混蛋,母親懦弱膽小丢下他解脫而去,從小他輾轉在各路親戚的白眼中,寄人籬下艱難成人。

在社會資助下求學,也是半工半讀來去匆匆,沒有時間交友,停不下腳步看一看五彩世間,他竭盡全力生活扮演一位精鋼骨架、刀槍不入的硬漢,從未被溫柔呵護的靈魂,對溫柔也是望而卻步。

“你吃了嗎”游弋低着頭小聲問,陸地接他吃飯直接接到醫院,一通雞飛狗跳瞧着也不像有空找口吃的樣子。

陸地把滿是餅幹渣的牛奶倒掉,又熱好一小碗端給他,“你別管我,一會我自己去吃。”

游弋緊閉的心扉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打開一條縫隙,也許他是值得被愛的,能夠觸碰溫柔的模樣,有資格品嘗被呵護的滋味。

他默默抽出一片蘇打餅幹,垂目無聲無息舉到陸地面前,“我都不挑,你就湊合吃兩口吧。”

從沒想過能等來游弋主動投喂的陸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咬掉三分之二的餅幹,“咔嚓咔嚓”吃得跟過生日的鯊魚似的。

游弋冷漠臉,低頭看看差點被咬着的手指頭,“你吃東西的樣子真是太醜了”

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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