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電話挂斷游弋僵在原地, 肩膀被圓圓吐得一片狼藉都沒感覺。

何新苗打架鬥毆?還打進派出所?這他媽是玄幻故事片嗎?

陸地拿袖子抹掉滿臉牛奶, 抱過圓圓繼續喂, “怎麽了你這是?見鬼了?”

“比見鬼還可怕。”游弋盯着手機, “剛剛警察打電話,說何新苗打架關局子,叫家屬過去。”

陸地眼皮都沒擡,窩在沙發裏把圓圓捧在胸前專心喂奶,“詐騙電話吧?”

“要不你撥回去問問?”游弋滿臉狐疑拿手機戳他。

“怎麽可能, 何新苗進局子, 我能占領地球!”陸地拗不過他接過來回撥, 然後臉色越來越精彩, 慢慢從沙發上直起腰, “嗯, 好, 警察同志我們馬上就到。”

陸地放下手機一臉嚴肅,“咱們得去趟派出所, 何新苗、趙耀都被抓了。”

“啊?!怎麽還有趙耀這小兔崽子?”游弋一腦門霧水邊穿衣服邊問。

陸地也顧不上滿身奶漬, 先給圓圓包裹好,推來嬰兒平躺推車, 看樣子是要帶娃去派出所。

“老陸你別折騰圓圓, 我一個人去就行, 能找家屬領人估計沒什麽大事。”游弋在門口穿鞋,不讓他去。

陸地打開結實的防震輪胎卡扣,液壓杆緩緩升起嬰兒車, 就是推在石子路上也平平穩穩。

“沒事,圓圓吃完就睡,推車出門不妨礙。”落下所有安全鎖,陸地這才穿衣穿鞋,“你和兒子誰現在不在我眼前兒,我都不踏實。”

游弋無奈笑笑,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也好,省得他在家擔驚受怕一會一個電話,于是快步走到院裏開車。

半山到東街是個大對角線,圓圓在車上呼呼大睡游弋也不能飙車,平穩開到派出所,律師比他們早到一步已辦好全部手續,繳完保證金,只剩與三位倒黴蛋兒的家屬交涉賠償金額。

因此游弋一家子走進派出所,就看見安靜辦手續的何新苗,和鼻青臉腫一臉倒黴樣兒的趙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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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游弋、陸地,趙耀丢下筆三兩步跑到門板一樣安全的何新苗身後躲着。

“真有出息!”游弋磨牙。

陸地跟律師再三囑咐賠錢私了不要留下任何刑事問題,這才趕緊把人領走。

何新苗倔、趙耀慫,都不會跟夫夫兩回別墅,只好回東街口餐吧解決問題。

趙小少爺小拇指骨折,整個右手打着夾板,遠遠坐在吧臺裏面,不聲不響裝無害的小鹌鹑。

陸地萬分敬仰地看着何新苗,後者沒事人一樣給他們倒水沏茶。

律師告訴他三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壯得跟黑鐵塔似的,被揍得肋骨、鼻骨各種骨折,滿臉開花效果不亞于被群毆,很難想象是單人作案。

陸地沉默,大概他這樣的何新苗一回能打十個半,戰鬥力簡直是核武器級別,讓人非常懷疑他是少林武僧出身。

游弋可沒他那份閑情逸致,指着吧臺只露出腦袋頂的趙耀,“又是這小兔崽子闖得禍吧?趙耀!還能站着撒尿就別裝孫子。”

他吼得在場除了何新苗所有人一哆嗦,趙耀捂着臉戰戰兢兢從吧臺走出來。

只有剛睡醒的圓圓小朋友,聽見他爹的聲音格外興奮,在嬰兒車裏手舞足蹈,跟着“嗷嗷”叫兩聲。

陸地趕緊抱起兒子怕他拉警報,結果圓圓高興地蹭親爹一臉口水,笑得格外開心,一看就是個湊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兒。

此時,何新苗的心思全在圓圓身上,溫柔地勾着小寶貝白嫩的小手手,“跟游弋小時候真像。”

“是啊,一點兒沒取上我的優點。”陸地點點兒子挺翹的小鼻頭。

何新苗眼神溫柔,“圓圓的眼睛還是像陸先生的,鼻子和嘴真像游弋,長得好看。”

“是嗎?”陸地稀罕地看兒子,親親小臉蛋“像爸爸好啊,爸爸也是大眼睛。”

游弋無語凝噎,兩個老娘們兒拉家常一樣的場面,讓他恍惚剛剛只是在村口燙了個頭,不是從派出所出來,也沒有人被揍得躺在醫院。

“趙耀,過來。”他指着面前的空地兒,“說說你是怎麽帶着這個反射弧在五百多裏地外的傻大個兒,作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一個大死?”

趙耀見他本來就氣短,此時像小學生一樣站在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來,蚊子似的叫幾聲,“我不是、我沒有。”

說着向何新苗發出求救的眼神。

“別看他,我問你呢!”游弋盯着他,“是不是要我給你大哥打電話啊?”

何新苗這回也不打算幫忙,兔崽子膽兒肥着呢,一個不注意就把他涮進派出所,白養倆月,真是個小白眼狼。

為了阻止事态惡化才出此下策的趙小少爺,欲哭無淚,“游、游叔,我也是沒辦法。”

于是他一五一十将前因後果說明白,從自己怎麽從老家逃跑,到黃三兒打上門兒,再跑路被跟蹤,頭發絲兒的細節都不漏。

游弋聽得心驚膽戰,眼神轉到何新苗身上,怒氣沖天,“何新苗你怎麽回事?這麽大問題你們真出事了怎麽辦?”

“游弋,好好說話。”陸地從背後拍他一下。

何新苗沉默很久,死烏龜一樣倔,“這是我的私事,不想牽扯外人。”

“放屁!”游弋噴他,“今天要不是趙耀出黑招攔住你,你想幹嘛?嗯?你把我們當什麽?真當你死了往地上一躺我們明天就能忘了?你怎麽不給自己抽個真空呢?”

何新苗:“……”

“新苗,別怪游弋生氣,你這事太危險不要一個人硬拼,我們坐下來從長計議。”陸地一本正經說話,可惜哄着圓圓有點滑稽。

趙耀趁熱打鐵,“是啊新苗哥,再、再不濟大家也是朋友,你不要一意孤行。”

“誰跟你是朋友?!”游弋、陸地異口同聲。

趙耀:“……”

“我十六就來B市,在新港碼頭做學徒,開漁船出海打漁。”何新苗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這是個極其自我保護的動作,他低頭慢悠悠接着說,“後來我有了自己的船,再後來就有了自己的船隊。”

游弋從未聽過何新苗提過過去,趙耀只知皮毛,陸地就更別提了啥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手藝高超。

何新苗的眼神飄向遠處,“黃三兒當時都是我隊裏的漁民,說實話捕魚靠天吃飯,漁民大多只能混個溫飽賺不上錢。我們船隊為了多賺點錢,會去公海捕魚,後來有人找到我,讓我幫忙從公海走私,價格非常可觀,我拒絕了。”

“于是你船隊裏的船背着你上公海走私?”話說到這份上可想而知,游弋接住他的話茬。

何新苗笑得無奈,“起初只有一兩艘船,見人賺錢誰不眼紅,漸漸的整個船隊出公海必走私。我勸過他們,也警告過沒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船隊這樣根本沒法管,我就提出解散,大不了我單獨幹。”他手指撥弄着茶杯,“黃三兒他們不同意,開始給我塞錢,想叫我繼續維持船隊掩人耳目,我還是拒絕了。”

陸地哄着兒子原地轉圈,過來插一句,“你不會把他們給舉報了吧?”

就在所有人覺得這是矛盾起因時,何新苗搖了搖頭,“沒有,當時我只想安靜地離開。我終于說服黃三兒,把船隊的經營資格留下,我單獨走人,所有的人都同意,我們喝酒、吃飯選擇各奔前程。誰知道就是這麽巧,我唯一一次沒跟船隊出海,全隊就被海警人贓俱獲。”

“夜路走多了總得碰上鬼,活該。”游弋罵一句。

何新苗沉默點頭,“我雖然沒參與走私,但負有管理責任,被判了一年零三個月,出來後我才開始學做糕點,開了點心鋪。聽說黃三他們被判得挺重,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跟他們有任何交集。”

除了“咿咿呀呀”亂叫的圓圓,其他人都陷入沉默,何新苗還不如報警立功呢!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裏外不是人!

趙小少爺都聽傻了,結結巴巴說:“新、新苗哥,那、那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怎麽辦?”

“還用你廢話嗎?”本身就夠煩還有個用盡全力添亂的,游弋暴躁。

趙耀縮縮脖子踮腳,一步一挪蹭到何新苗背後,生怕被游弋活吞。

擡頭看他一張俊俏的小臉變成五顏六色,何新苗頓時發不出火,挪出椅子讓他坐下,自己跑到後面拖出那只華而不實的大木馬。

“少爺在我這打工兩個月,賺的錢都給圓圓買玩具了,游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吧。”何新苗除掉木馬的防塵包裝,新鮮木頭清新的味道傳出。

圓圓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揮舞小手對着木馬“啊啊哦哦”亂叫。

“喲,我兒子這是喜歡啊?嗯?是不是圓圓?”陸地自從升職做爹,性格豁達不少,聖父基因含量驟增,看誰都像自己兒子。

趙耀他爹也夠狠的,親生小兒子啊,一萬個不對也不能扔老家自生自滅,含着金湯匙的小少爺,淪落到市井打工賺錢,陸地看看圓圓扪心自問做不出來。

三個大男人笨手笨腳,開始陪圓圓玩搖搖木馬。

面前搗亂的、打岔的、和稀泥的,沒有一個正經兒玩意兒!游弋氣得肝兒疼,真想一人一腳給他們全踹出去。

“咳咳!”他拼命清嗓子也沒人理,尼瑪明明九個月前,這三個男人為搶他還差點大打出手,這麽快就看上更嫩的小鮮肉了?

“老陸,一會新苗跟我回半山,你把趙耀送回他大哥那裏。”游弋支着下巴,何新苗這事兒不好處理,除非有辦法把他們再送進去,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躲。

趙耀“噌”鑽回吧臺裏,一屁股坐地上,“我不去,新苗哥去哪兒我去哪兒。”

“不是?他跟你什麽關系啊?你跟狗皮膏藥似的撕不下來?”游弋嘴快直接問出口。

何新苗一哆嗦杯子裏的水濺出來燙了手。

趙耀被臊得隔着吧臺大吼:“他是我老板,他還欠我工錢呢!不給錢白幹活我不跟着,他拿錢跑了怎麽辦?”

游弋算是咂摸出點滋味兒,轉臉對低頭猛喝茶的何新苗說:“他罵你是周扒皮。”

何新苗坐得筆挺端莊,一本正經好像回答記者提問,“我從來不欠人工錢,我還多發他九個月獎金呢。”

陸地跟游弋對視一眼,恍然大悟,抱着兒子隔空擠兌趙耀,“他罵你血口噴人。”

趙耀:“……”

何新苗:“……”

翻譯家夫夫默契一笑,用腦電波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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