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塵埃落定

“你說, 是你？”桐西看向藍西，一字一句的問道，“真的是你下的毒？”

“對，就是我。”藍西看了葉淩一眼, 冷笑了一聲說道, “大家都知道我和葉淩有仇。他害的我再也不能雕刻翡翠, 我就害死他的戀人！這有什麽不對嗎？”

這聽着的确沒有什麽不對, 可這語氣卻怎麽聽怎麽別扭。要說藍西對溫羽下毒, 桐西自然是不信的。別說他了, 溫羽和葉淩都不信。就連高遠, 也驚訝的長大了嘴直搖頭, 顯然也是不信。

觀衆們聽了藍西的話, 頓時嘩然一片。尤其其中還有不少藍西的粉絲, 聽了這話臉色都不好看。

“你下的毒？”葉淩冷哼一聲，目光掃過藍焙, 嘴角一勾, 滿目鄙夷的說道，“看來你和你哥哥真是‘兄弟情深’, 這種事都搶着承認。我還真不知道是笑你傻呢，還是佩服你。”

藍西同樣嘴角一彎, 幽幽說道，“對于你們來說，是我哥哥還是我有區別嗎？就因為的确是我幹的，我才不能讓我哥哥受牽連。畢竟我哥哥是藍家的家主, 身上擔負的可是藍家複興的偉大責任，我怎麽能害他呢？”

藍西這樣說着，神色鎮定，語氣不帶絲毫情緒，只是話語中略帶一絲嘲諷。聽了這話，溫羽神色一緊，輕輕湊過去拍了拍葉淩的肩。

葉淩先是一怔，随後便感到肩頭一熱，他回頭看了看溫羽，微微一笑，略點了點頭。

話說的如此清楚，他們都有些明白了。

站在那裏的藍西，雖然身處人群之中，身影卻如此孤獨。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用最殘酷的方式争取他的自由。盡管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但這或許是值得的。

桐西皺着眉，一雙冰也似得眸子直直看着藍西，不甘放棄的說道：“你可想好了，藍西。在獸人比試中下毒，即使你是個亞獸人，同樣也是重罪。”

“就是我做的，我想什麽？”藍西笑了笑，有些厭惡的看了莫思一眼說道，“你們以為光憑這個家夥就能搞到□□嗎？若不是我幫他，他從哪裏弄來這麽好用的蛇毒？”

“他弄不到，你就能弄到？”桐西一向冰冷的雙眸透出一絲怒意，他看了看端坐在那裏、依舊能露出得體笑容的藍焙，一字一字對藍西說道，“如果有人脅迫你，你大可以在這裏說出來。我，絕對會幫你！”

桐西這樣說，大家都有些意外。

這個強悍的獸人一向冷酷，從不多說一句話，多流露一絲表情。大家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為一個與他毫無幹系的亞獸人說話。

藍西也是微微一怔，随後便笑了。他看着桐西說道：“桐家主，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我藍西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要知道我從小被當做天才來培養，年紀輕輕便成了高級雕刻師，結果卻竟然被一個并非來自大家族的雕刻師打敗，失去了雕刻翡翠的資格，這讓我怎麽忍受？反正都再也不能雕刻翡翠了，我還怕什麽？再大的懲罰也只是這樣而已。”

說罷，藍西冷冷看了身旁的藍焙一眼：“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理由說謊呢？”

藍焙看着他，慢慢收起笑容，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今天的事情藍焙本沒有打算讓藍西頂罪，可現在看來，讓這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弟弟頂罪，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可藍焙心裏笑不出來，這是從小到大藍西第一次脫離他的控制。他不習慣，也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也許他對這個并不怎麽喜歡的弟弟多少還是有一點點感情的，但同時藍焙心裏也明白，這一點點感情遠遠不夠改變他的态度和他的決定。既然藍西想要犧牲，那他便讓他去犧牲！

場中安靜了一會，随即便發出震耳欲聾的吵鬧聲。藍西從前的粉絲們憤怒極了，用最難聽的語言咒罵着藍西。藍西聽着耳邊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向溫羽。

溫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卻沒有低頭，而是轉眸看向了身旁的葉淩。葉淩笑了笑攬住溫羽的胳膊，兩人低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溫羽便寵溺的撫摸了下葉淩的頭發，将他攬進懷裏。

這兩人，竟然能表現得如此鎮靜，想必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溫羽看向葉淩的眼神為何能如此溫柔，又如此脈脈深情？

藍西失落的想，當初他和溫羽還沒有決裂的時候，溫羽從沒有這樣的看過自己。

在場的除了雕刻師協會、各大家族的人，還有軍部的人。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們當然不能夠袖手旁觀，很快便有人帶走了中毒的莫思，也要帶走藍西。

“等一等。”桐西壓低聲音，叫住了正要将藍西帶走的軍部獸人。

那個獸人戰士級別很低，看到桐西攔住他，很是緊張的問道：“桐将軍，您有什麽事？”

“我記得軍部有項規定，如果有少将以上級別的擔保，犯罪的亞獸人可以暫不處理？”桐西問道。

“是的……”那個獸人戰士吓了一跳，看向了身邊的藍西。

藍西瞧着桐西，顯然也有些驚訝，不過他稍作停頓便鎮定下來，擡眸定定的看着桐西。

“我将對藍西使用這條規定，成為他的監護人。”桐西說罷，看着那名獸人戰士說，“放了他。”

那名獸人戰士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将藍西帶出比鬥場外，松開了他。

沒有道謝，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藍西轉過頭去，打算離開。

“你去哪兒？”桐西喊住藍西。

本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離開，但藍西卻還是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桐西：“去哪兒？我又哪兒知道？我現在還有什麽地方可去？”

“既然無處可去，又為什麽要這樣做？”桐西看着藍西，雖依舊是那冰冷的神情，語氣中卻帶了一絲柔和，“我知道，你這樣在乎溫羽，絕對不會害他。”

藍西冷笑一聲：“他在不在乎我，我在不在乎他，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你太沖動。”桐西不贊同的搖搖頭，“你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身敗名裂，又或者流落街頭，你得到了什麽？這不值得。”

“你問我得到了什麽？我得到了自由。”藍西話語中滿是諷刺，“桐先生，桐家的繼承人先生，恐怕你永遠不能明白？”

桐西皺眉：“事情是你哥哥藍焙所為，就應該讓他承擔責任。”

“天真，真是天真。”藍西笑了，“你以為将他做的事抖落出來，就真的能送他進監獄？你以為他就只有這點勢力，犯了這點錯就會倒臺？他不是我，不是可以随時舍棄的棋子。他将自己看做下棋的人，自然不會将自己的勝負押在這樣一場比試上！你若只有這點覺悟，桐家真的要完了。”

桐西微微一怔，緊皺着眉頭。

“真是可笑，像你這樣的人，竟然出乎意料的正直。”藍西看着桐西微微搖頭，“你的正直可能會害了你，真的。”

桐西擡眸看着藍西，半晌未動，甚至也并沒有被藍西激怒。就在藍西以為他無話可說，正要轉頭離開的時候，桐西慢慢開口說：“葉淩一向說到做到，待會兒他和溫羽的結合儀式，你去不去？”

藍西身子猛地一震，緩緩握緊了拳頭。

雖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方才站在溫羽面前，藍西還是忍不住擺出了自我犧牲的态度，此刻難免會感到悲傷。藍西原本沒有想過除了自己會有第二個亞獸人愛上溫羽，他以為自己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等待，終究會等到溫羽的原諒。可是事實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自己心愛的溫羽，終于還是屬于了別人。

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藍西曾經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此刻竟然有些動搖。可他一想起自己當時的恐懼，就覺得自己始終還是對的，就算讓溫羽厭棄自己，他也不能讓溫羽死去，絕對不能！

“你還是不能放下吧？”桐西問道。

猛地擡起頭，藍西嘴角勾出一絲冷笑，看着桐西說道：“那你呢？我知道你一定會去。可你看着葉淩與別的獸人結合，難道就心甘情願？”

桐西神色未動，只是眼眸裏閃過一絲黯然。

“你還在乎的對吧？”藍西腦子一熱，嘲諷的看着桐西說道，“既然還愛着，那就去搶回他！結合儀式之前，任何人都可以向葉淩求婚的是吧？你為什麽還在這裏和我這樣一個被人唾棄的亞獸人說話，為什麽還不快去找你的葉淩？”

“葉淩他，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桐西慢慢的說道，“我想他之所以選擇溫羽，也許是因為溫羽給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這是他在任何一個獸人身邊都無法得到的，包括我。”

桐西說罷，微微眯起眼睛，擡眸看向身旁的比鬥場。比鬥場內沸沸揚揚喧鬧無比，方才的事情一過，相必很多人都在關注着溫羽和葉淩，關注着能夠治愈傷口的新雕件，關注着他們的結合儀式。那個與衆不同的亞獸人無論何時都光彩奪目，每次能給人新的驚喜。

錯過這樣一個亞獸人毫無疑問是一種痛，每次想起都會是一次徹骨的悔恨。可是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亞獸人，或許真的就應該和最不同尋常的獸人在一起。他們彼此都能夠明白對方內心的想法，都能給對方想要的自由，他們可以相互扶持闖出一片天地，而不必屈從于他們不想要的束縛。

“既然死了心，也好，免得像我一樣難過。總之謝謝你今天為我說話，你也算是個聰明人……”藍西打斷了桐西的思緒，悵然說道，“我不會去的……去見證他們的幸福，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謝謝你了，你還算是一個很不錯的獸人……”

說罷，藍西最後看了桐西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桐西看着藍西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難過起來。他頓了頓，卻忍不住開口道：“等一等！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我要去見證他們的結合儀式，你必須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