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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上有一種效應,叫做韋斯特馬克效應(westermarckeffect),指早年共同成長的兒童之間,在成年後不會對彼此産生性吸引力,尤其是存在血緣關系的兒童,這個現象在人類進化中被确認為是避免近親性`交發展出來。①
而與此相輔助對應的心理學理論便是遺傳性性吸引,即不在一起成長的平輩兄妹姐弟之間會存在一種天生的性吸引力,這是由于雙方有着相同基因導致,血緣關系越近,其效果越明顯。這種性吸引比起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更為強烈。②
黎峥抽完了煙,踏着平緩的步子走到賀從容身邊。兩人倚在車邊,一人一根煙,誰都沒有先開口。
好似暗暗較勁,又像彼此試探,黎峥率先開口,他眉眼生得好,尤其是現在,更能看清他清晰的面部輪廓,那種讓人沉淪的氣息,饒是賀從容都對他莫名關注。
“賀從容,要不要跟我,友情上一次床。”
以為自己幻聽,賀從容握着門把手,微微一愣,忽然擡首望向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緩緩開口:
“這根抽完,我送你回去。”
楚文陪着羅堯恪,賀從容把黎峥送了回去,一路上兩個人仍舊沒說話,賀從容握着方向盤,久久無法從黎峥那句話中掙脫出來。黎峥這句話無疑是平地驚雷,像忽然對池中飄游的魚兒落下誘餌。
賀從容無法控制自己,目送黎峥下車時,望着他的背影莫名發怔。
他在邀請自己。
腦海中仍舊是那個粗短黝黑的小胖子,被他揪着衣領,求饒地喊他,毫無尊嚴。
當年那個連滾帶爬逃走的黎峥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這個危險又充滿致命魅力的男人。他對黎峥的感情相當複雜,還沒有誰像他這樣在自己的生命中慌忙入場,又飄然離去,高二下學期,黎峥曠課超過5次,直接被退學,沒有人在意這個似有似無的人物,除了賀從容。
“賀從容,你的小跟班怎麽回事啊。”
“有你罩着他還怕上學?”
“沒人欺負他,反而不來了,賤得慌。”
賀從容一句話沒說,徑直去了黎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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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鎖的大門猶如緘默不言的黑井,賀從容望着眼前的黑暗,只覺自己也要沉淪下去,他頓了頓腳步,轉身離去,自此再也未曾遇見過黎峥。他只當他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有些人只能陪你一陣子,不是麽。
久久未回神,直至洗完澡躺在床上,賀從容還沒從黎峥的“魔咒”中逃離。他不喜歡男人,但如果對象是黎峥……他或許會試一試。
黎峥修長分明的五指握着酒杯時,輕輕地搖晃,他食指上有一枚質地堅厚奢華的寶格麗戒指,時而擡眸擡起的唇角,已然勾住了賀從容的心。
明明小時候只是個懦弱黝黑的小胖子,為什麽如今看來卻如此致命地吸引着自己,從未有人能讓賀從容如此着迷,然而他原本對黎峥的感覺就不一般,出于青春期男孩的狂傲與不屑,從未向別人袒露過他對黎峥有好感,連黎峥本人都沒有,但他清楚地知道,當年的黎峥很喜歡自己,至于是哪種喜歡,他也不得而知。
果不其然,賀從容夢見黎峥了。
“喂,死胖子。”
“對,對,對不起。”
“你他媽是不是又要說這句?”
一腳踢在肥厚肮髒的後背上,黎峥手中的飲料摔出水泥地,他的手指還未來得及伸出,一只鞋就踩了上來。近期他們不僅熱衷欺負他,還喜歡學他說話,每個班總有那麽幾個容易被欺負的好脾氣學生,不論如何試探,都只會“乖巧”地任由鞭笞。
“凡柔弱者惹人憐愛,也受人摧殘。”③
這是古龍說過的一句話,放在黎峥身上毫不違和。他再一次被擊倒,沉重的怯懦與悲傷讓他擡不起頭來,他甚至産生了厭學的情緒,他什麽都沒做錯,只是天生長得不好看,胖、醜、矮、黑,這些不是他的問題,卻都歸咎于他的錯。
“對,對,對不起,哈哈哈哈哈,我學得像嗎?”
“像,像,特別像,有才。”
“啊!!!”
黎峥忽然從地上暴起,揮舞拳頭就向為首的男孩沖了過去,只可惜他的拳頭只到人的胸口,還未到面前,就被狠狠握住,整個手臂扭曲地攪在身後,黎峥發出慘烈的尖叫,其餘幾個人沖上來就朝他的小腹踢打:
“居然還敢反擊?死胖子!”
“小胖子,你活膩了?”
“卧槽,什麽玩意兒?”
“這好像是粉筆屑。”
幾個人一齊擡頭,發現正上方的窗戶上,兩只手各拿一個黑板擦,不輕不重地拍在牆上,揚起很重的煙塵,沒人能看清拍粉筆擦的人是誰,黎峥只覺這細長瘦白的手腕格外眼熟,樓下人還未高吼,看見那張從煙塵裏緩慢浮現的臉,立刻就噤聲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
黎峥望着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暗暗握拳,果然是他。
他怎麽可能救自己呢,他可是崇外的校草,身世顯赫的官家少爺,與如同蝼蟻的他相比,高貴得不知道到哪裏去。知道上次自己打擾到賀從容休息,已經讓他心生厭惡,也不敢再去看他,別開臉,無視這一插曲,繼續接受挨打。
“我還以為是誰搗亂呢。”
“原來是誤會,誤會。”
“賀從容,你怎麽還不回家?”
“今天輪到我值日。”
那張臉,仍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眼光卻意外地掃在了黎峥的身上,眼見他充滿污垢的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樣子,他站在三樓,俯視着他們。
“嗳,我就說嘛,這小子還能跟賀從容攀上關系?”
“想多了想多了。”
聞言的賀從容,眼皮微微一跳,他收回手,黑板擦已經被清理幹淨,賀從容撣去身上沾上的粉筆灰,從桌上拎起書包,扛在肩上走出教室門,順手關上所有燈。
天邊夕陽燃作一團火,明亮的澄黃轉為淺淡夢幻的粉紫二色,跳脫又神秘,餘晖下的剪影拉得修長筆挺,走路一瘸一拐的黎峥,背着自己的書包,用手臂不停擦拭自己的淚水,只有在人群散場時,他才敢痛哭流涕,學校最後一道放學鈴打響,悠揚悲怆的薩克斯聲掩蓋了黎峥嘶啞痛苦的哭聲,髒污還未洗去,淚滴在臉上流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他不知道為何,腦子裏蹦出賀從容的臉,如果自己長得像他那樣好看,或許就不會受欺負,說不定還很受歡迎。
那是他向往的人生啊。
他不想上學了,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把自己鎖在家裏,這裏不屬于他。
想到此處,黎峥頓住了腳步,他不僅沒有止住哭聲,反而哭得更大聲,仰頭,喘不上氣,猶如探出水面的鯨,大張着嘴,醜陋又痛苦,肥碩的身體簌簌地發抖。
半夜賀從容在床上驚醒,他發了一身汗,又想起光怪陸離的種種過往,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現在細細回想,好似在昨天,觸手可及。
手指握住身下的床單,他暗念黎峥的名字,原來自己早已萬劫不複,深陷泥潭。
“聽說昨晚老賀送黎峥回去了?”
“對,真稀奇,他可從來不幹送人的事。”
楚文點了根煙,盤腿而坐,舒适惬意地跟羅堯恪、費承打着牌,三缺一,臨時拉了個想跟他們混的小開湊局,羅堯恪剛才已經被費承調侃得頭都要擡不起來了,此時手氣倒還不錯,費承也沒在意,拿着牌,蹙眉不語,擡眼又看了眼羅堯恪:
“車送哪兒修了,等會兒陪你去看看。”
“楚二你應該帶大羅去我家的廠子。”
“當時不情急麽,沒想起來。”
楚文此時出了一對三帶二,沒人要得起,又下兩張,費承剛下牌,被楚文炸了,走不了牌,挑眉看他:
“你走啊,讓你走。”
“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了,大羅,黎峥你很熟?”費承閑得無聊,瞅了眼正盯着自家牌面的羅堯恪,漫不經心地發問,“他小子到底是什麽路數,當年上學都沒搞清。”
“他家的事情我不清楚,他這個人自己倒有點本事。”
“怎麽了?”
“沒什麽。”
打了兩個小時牌,已經是晚上9點,幾個人準備陪羅堯恪拿完車,就去附近酒吧喝點酒回家。
“羅先生,你的車已經修好了。”
“費用一共是……”
費承站在修理店的門口,忽然看見一道身影,男孩看起來歲數不大,臉上沾染不少機油,雪白的手套也被染污,即便修理車間無人,他也仍舊鑽入車底修理零件,見他熟練的動作,費承微微勾起唇角,走到羅堯恪身邊,卻不跟他搭話,朝接待人員說道:
“他叫什麽名字。”
接待員見面前的男人氣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回頭望了眼還在修車的男孩,微微一笑:
“今年剛來的修理工,他叫席洲,技術很好。”
“先生有什麽需要麽?”
“暫時不需要。”
“不過以後,可能會來你們這裏改裝下我的車。”
羅堯恪差點沒原地翻白眼,剛才費承還說自己不到他家廠子修車,這下好了,他居然自己主動到這家廠來。眼見在修理汽車的男孩小臂與地面形成90°的弧度,借力一推,從車底滑出,堅毅的眼神認真記錄車的情況,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費承。
長着張娃娃臉,居然如此認真,費承收回眼神,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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