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費承放了楚文的鴿子,坐在4s店的VIP貴賓室,看身着藍色工裝的席洲給他倒水,走到他面前,微微彎下`身子:“費先生請喝水。”

“嗯,什麽時候能排上我的號。”

費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現在只要得了空就往這小4s店跑,其實這家店距離自家、公司都有相當遠的距離,席洲仍舊低垂着頭,用手拉了拉帽檐:“費先生,後天,我就可以按照您的要求改裝……”

“還要我等到後天?”

費承挑眉,席洲聽他升了音調,不安地望向費承,自知這位費先生有錢有權,自是得罪不起,經理也安排人去給他改裝車,可他偏偏要點名自己,今天經理也跟他放話了,如果費先生還是堅持要他修車,寧願他推掉所有活,都要把費先生服務好。

“其實……費先生如果急用,我今天也可以……”

“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把車給我弄好了。”

敲定了就得今天改裝的費承也不容席洲再拒絕,他從沙發上站起身,拍了下男孩的肩:

“弄完了給我打電話。”

“好的,費先生。”

席洲去了車間,師傅還在問他為什麽費承盯上了他,席洲搖頭,他豈能猜到費先生的心思。

費承比他大不少歲,席洲今年不過十八歲,他望着費承站在前臺那裏跟經理說話,他氣場很強,性格也和普通人不一樣,這大概是他的家世背景帶來的自信,後來席洲才知道,這玩意兒叫,底氣。

“死纏爛打”這麽些時日終于如願以償,費承滿意地看着席洲的背影漸行漸遠。

五個小時後,費先生再次出現在了席洲的視野內,他遞上了車鑰匙,費承卻沒有接,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露出微笑:“為了答謝你,今天我請你吃飯。”

“啊。”

“怎麽?”費承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朝席洲又逼近兩步,望向他那張青澀又堅毅的臉龐,語調輕柔,“不允許讓我感謝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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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湊近席洲,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垂上:

“問過你們經理了,你今天五點下班。”

席洲退無可退,只好把帽檐壓到最低,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而費承已經站直身子與他拉開距離,奪過他手中的車鑰匙:

“換身衣服,上車。”

溫泉會所那頭,楚文喝得醉醺醺,手機響了半天也沒接,等他抓到手機,又睡了過去。旁邊的羅堯恪拍了拍他泛紅的臉,發現沒反應,又上腳踹他的腿:

“今天費承哪兒去了。”

楚文擺了擺手,聽見“費承”兩個字,又翻了個身,嘟囔着:“誰他媽知道他又中了什麽邪。”

“這段時間一直去你上次修車的那家廠子。”

羅堯恪剛夾了一筷子菜,差點被楚文這句話嗆到:“什麽?”

等他反問完,楚文又睡了過去,其餘幾個朋友也各聊各的,直到賀從容走進來,氣氛才轉變,他面上仍舊沒什麽表情,坐在距離黎峥不遠的地方,他開車來,今晚又不在此處過夜,酒一滴沒沾,清醒得很。黎峥喝了不少,此時趴在桌邊已經睡了過去,羅堯恪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0點20分,他跟賀從容雖然不熟,但也知道他不喜歡晚歸,于是開口道:

“賀少,要不你先回去?”

溫泉沒泡,酒沒喝,但賀從容心情倒是出奇得好。

羅堯恪以為自己眼花,賀從容點頭以後居然坐到黎峥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走了,我送你回去。”

楚文是羅堯恪的大學同班同學,整天沒個正行,當然是因為工作過于苦悶,下班就放飛自我;再說費承,在羅堯恪看來倒還算是個品行端正,思維正常的官二代太子,除了愛車如命以外,還真沒什麽特殊癖好;但這個賀從容就不一樣了,無論相處多久都捂不熱,逢人也止于普通的打招呼,不熱絡不疏離,但你想碰到他的邊兒,亦或者了解他的內心世界,恐怕比攀登喜馬拉雅山還要困難。

可是今日,他居然看見賀從容主動找人說話,主動送人回家,這是打死羅堯恪都不信的事情,而且對方還是黎峥。

黎峥此人,……這麽一想,羅堯恪也不覺奇怪了,他的古怪之處與賀從容不一樣,卻又有相似之處,他接人待物圓滑周到,像是臉上長了張假面具,不過人家畢竟在機關單位工作,處事八面玲珑也是正常,可最讓羅堯恪不解的是,這黎峥自身條件不錯,工作好,人脈廣,卻從來不看他提感情的事。

羅堯恪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人,下巴再次驚掉,賀從容一手穿過黎峥的腋下,一手将他的胳膊擔在自己的肩上,生擡起喝得稀爛的黎峥往外走,末了還朝羅堯恪有禮地微笑:

“那我們先走了。”

羅堯恪發誓,這是他認識賀從容這麽久,第一次見他笑。

而且也是第一次,見他幹與平日裏舉止完全不同的事情。

賀從容會擡人送人?

說出去楚文肯定以為他喝醉了酒眼花,胡扯出來的。羅堯恪猛地踢了一腳睡在下首的楚文,楚文被他踹得哎喲一聲驚醒,稍微仰頭就發現了“罪魁禍首”:

“我`操,你踢我幹嘛?”

“媽的你猜我看見什麽了。”

“看見什麽了。”楚文又倒下去,換了個睡姿,兩手交叉抱在胸前,蜷縮成一團,“你讓我睡會兒,等會兒,等會兒再喝。”

“賀從容擡着黎峥出去了!”

“什麽?”

楚文一下全無睡意,猛地坐起身,馬上犯了惡心想吐,“捶胸頓足”地拍打胸膛,從手邊随便拽了個茶杯倒水喝,沒想到被燙,差點把茶灑在褲子上:

“你再說一遍?”

“我說,黎峥被賀從容擡出去,而且賀從容還要送他回去。”

楚文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其餘幾位朋友見他如此大的動作,以為他生氣,大聲不敢出,整個包間立刻靜了下來。

沒想到他放下茶杯,繼續倒下睡覺,像個沒事人似的擺起手來:

“他們兩個人上學就不清不楚的,當年費承氣得發瘋,也沒能把他們倆……那什麽,我當然也管不了。”

“随便,随便,賀從容反正也沒什麽愛好,就是口味重。”

……

羅堯恪稀裏糊塗,沒聽明白楚文話裏的意思,反正總而言之就是這事不是他該管的,還是喝酒好,羅堯恪倒了一杯酒又喝起來,眼睛瞟向那個朋友,這是他家的産業,喝了幾個小時酒,說溫泉還沒準備好,羅堯恪随口喊道:

“老王,我們啥時候能泡上啊。”

“醉鬼不适合泡溫泉。”

“行行,把我們大老遠騙到這兒來,我!我喝死你!”

賀從容把車開到黎峥報出的車庫裏,好不容易把人從副駕駛位上拽出來,還沒來得及解鎖車,黎峥就脫離了他的攙扶,沖到垃圾桶邊,扶着牆吐了起來,賀從容跑到他身邊,伸手就拍在他的後背上:

“喝這麽多,還能知道家門朝哪兒開嗎。”

黎峥沒說話,他還在不停地吐,手卻尋覓什麽似的,忽然抓住了賀從容的手,賀從容想抽開,沒想到黎峥抓得更緊,賀從容開始發力,黎峥也不讓,兩個人拽來拽去,最後以賀從容的失敗告終。黎峥仰頭靠在牆上,喃喃自語,賀從容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是他握着自己的手格外緊,像是怕把他弄丢。

“你松手。”

黎峥不聽話,還是握着他的手,只是放緩了力氣,五指從賀從容的指縫間滑進去,十指相扣,用力把他往自己懷裏一帶,賀從容整個人都跌入他的懷中。

靠在黎峥的胸膛上,賀從容的心口像是揣了只在草地上狂奔的兔子,他只有一手撐在黎峥的胸前,另一只手被死死扣在身後,動彈不得,黎峥占有欲極強地把他攏在懷裏,低下頭來,賀從容的頸脖卻劃過一道溫熱的液體。

他一點也不開心,跟自己的心情差了十萬八千裏,賀從容想不明白,為什麽黎峥這麽痛苦。

“我送你回去。”

賀從容伸手拍了拍黎峥的後背,誰知黎峥另一只手臂穿過他的身側,摟住了他的腰,又往懷裏帶了些,身上煙草混合酒氣、以及淺淡的古龍香水已然揭示他是個男人,不是那個滿臉燦爛笑容的小胖子了。他的淚水還未停,又不想讓賀從容看見,死死低頭埋入賀從容的頸窩,低啞的聲線震得賀從容心口發痛:

“不要走。”

“你回去,我就又是一個人了。”

賀從容不敢動彈,黎峥這會兒雖然吐過了,神志還是不清晰,抱着他的手格外用力,生生要把賀從容勒進自己的身體裏才罷休,他的聲音又顫又低,脆弱的男人總是讓人心動,賀從容不知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心疼黎峥,血液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黎峥勾了出來,兩人就在那處靜靜地抱着,黎峥沒有再任何動作,仿佛只要這樣,他便滿足了。

這會兒黎峥不再有任何侵略性,他握着賀從容的手也漸漸松開,賀從容抓了空隙就抽回了手,兩手捧起黎峥埋在自己肩窩的臉,凝望那張充滿男人魅力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黎峥眼下有幾道未幹的淚痕,他緩緩睜開眼睛,雙眸裏充滿了血絲,微微發紅,似乎只在自己面前展現最柔軟的一面。

賀從容捧着黎峥的臉,仰頭吻了上去,沒有任何情`欲的意味,更像是把自己奉獻給了黎峥,聖潔得像是洗去這世間所有罪惡,阖上的雙眸,顫抖的長睫在眼下落下陰影。

他的唇冰涼柔軟貼在自己的淚痕上,黎峥猛然清醒過來,想起那個虛無又真實的夢境,狠狠地推開賀從容,站在原地狼狽不堪。

賀從容不見怒色,反而再次逼近了黎峥,強勢地扭過他不敢對視的臉,他伸出舌頭主動刺探黎峥的雙唇,撬開他緊閉不開的齒間,黎峥握着他的肩想把他往外推,可當手落在他的肩上時,又忍不住往懷裏摟,賀從容雙手順勢搭在黎峥的肩上,閉上雙眼極為享受地與他唇舌相交,兩人激烈地吻在一處,像是星火燎原般不可收拾,黎峥轉勢反身将賀從容壓在牆上,像是不肯錯過一分一秒記住這張臉的機會,細細描摹。

如果老天一定要懲罰誰,也請一定讓他下地獄。

一切都是他的錯,這是他犯下的罪孽,是他拖賀從容墜入深淵,他是罪魁禍首。

所有的錯,與賀從容無關,與……哥哥無關。

黎峥這麽想着,再次吻上賀從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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