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瞧見她的目光看過來，臉上頓時綻開一絲笑，楚蓉心裏莫名其妙地咚嗆一響，她當即就拿起書遮住自己的臉，悶聲喊道：“嬷嬷你先帶皇上到偏殿等一會兒！”

年嬷嬷看到床上的一團影子，再看明睿羞澀躊躇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聲，便低頭對明睿道：“皇上，讓老奴先為咱們小郡主收拾收拾，您先到偏殿等半晌，小郡主整頓好了，老奴再帶您來看，好不好？”

“啊……好。”明睿不曉得聽沒聽懂年嬷嬷的話，臉已然是燒紅如霞，低低地應了一聲，就垂着腦袋跟上年嬷嬷的腳步，年嬷嬷将明睿帶到旁邊的偏殿，吩咐宮娥準備了一些酥糕甜心和冰鎮酸梅湯，遂後并沒有立刻就回到裏殿，而是以眼神示意宮娥們離得遠些，顯然是有話要同明睿說。

這些宮娥倒是會看眼色，默默地退開一定距離，年嬷嬷轉過身，見明睿正好伸手拿了塊酥糕往嘴裏放，酥糕塞在嘴裏後明睿察覺到年嬷嬷的目光投過來，像被人窺探到什麽小秘密般慌不擇路的樣子，糕點堵在了喉嚨裏，嗆得明睿咳嗽不斷，臉漲紅漲紅。

年嬷嬷吓一跳，忙遞過酸梅湯去，明睿伸出手捧住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幾口，吞咽一番後輕輕咳了兩聲，終于是止住了。

他擡起頭，看到年嬷嬷溫和柔軟的眸光，忍不住低下頭，像是做了一件極叫人難堪的錯事，不敢和年嬷嬷的眼神對視。

見此，年嬷嬷心底微微嘆息，皇上這個柔柔諾諾的脾性……要是哪一天真個惹到小郡主，那豈不是要被生吞活扒了？她打量着明睿紅痕未褪的臉，本心裏端了些話想要問他，細細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皇上您先稍等一會兒，等好了嬷嬷就過來喊您。”

明睿抿着嘴，乖乖地點頭。

年嬷嬷微笑了一下，便轉身回到裏殿。

楚蓉這會已然翻了個身，手疊放在《女則》上當枕頭靠着，看到年嬷嬷從偏殿內走了出來，當即就起身來。

年嬷嬷走到楚蓉身邊，看她故作正經的樣子，嘴角輕微地翹起，坐到床邊上道：“小郡主這是害羞了麽？”

楚蓉一下就揚起小腦袋，嘁了一聲道：“嬷嬷說什麽胡話！哎喲--”話還未說完，就被年嬷嬷在腦門前賞了個栗子，痛呼一聲後楚蓉揉着腦門哭喪着臉叫喚道：“嬷嬷啊老是打頭會變笨的啊……！”

年嬷嬷笑眯眯地道：“小郡主适才又說的什麽胡話，嬷嬷就問小郡主，若不是害羞，那怎麽剛剛就不敢見皇上了？”

“不是那樣……嬷嬷，我……”楚蓉聲音頓了頓，目光望向年嬷嬷蘊含着一絲深意的眼神，眸光跳開，低頭落在《女則》上，“不說這些了，嬷嬷讓皇上過來罷。”

年嬷嬷并沒有立即就照着楚蓉的話去做，靜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握住楚蓉的，她感到年嬷嬷掌心的溫度，擡起下巴看向面前的人，老人的眼神溫和地像是一灘平靜的水，聲音低柔緩慢，“自打小郡主醒過來後，嬷嬷就發現小郡主變了許多，但嬷嬷并不太在意這些，相反的……現在的小郡主讓嬷嬷感覺到了當年元家大小姐的風度與才氣，您若是想的話，十分輕易就能完成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但越是這樣，小郡主就越是失去了這個年紀應有的樂趣，其實小郡主偶爾放寬心，不必要去思考那麽多的人事，就像是和皇上之間的相處，小郡主只要依照自己的本心去做……這樣便行了。”

她光想着不要惹麻煩，掩飾自己的鋒芒，此刻卻恰巧讓年嬷嬷道出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她這個年紀……本來就有允許犯錯的權利，偶爾任性一些，對她并沒什麽壞處。

她這些天來想的太多了，又是想怎麽讨太皇太後的歡心，又想着要如何讓明睿全心全意地聽她的話，還要去想一些老遠的還沒發生的事情，但現在看來，确實是有點自己瞎折騰的嫌疑。

楚蓉想到這，眼睛亮起來，對年嬷嬷說道：“嬷嬷的話蓉兒都記在心上了，讓皇上等了許久，嬷嬷還是請皇上先進來吧。”

年嬷嬷笑道：“好好好，嬷嬷這就去請皇上來。”

楚蓉望着年嬷嬷回身離開的背影，略微出神。

年嬷嬷很快就把明睿帶了過來，楚蓉倚着靠枕坐在榻上，看到年嬷嬷和明睿的身影逐漸靠近，不自覺地就想到昨晚上的事情，心裏不由地有點別扭，她眼神落在明睿臉上，看那細瘦的人躲在年嬷嬷身後，眼睛小心地偷摸瞄她，生怕她會生氣似的，直到年嬷嬷把人帶到床跟前，楚蓉清脆的聲音忽地響起：“你怎麽過來了？”

她直呼“你”，連皇上都省了，明睿卻是一點都不介意，挪着小碎步子，在年嬷嬷的引導下坐到床邊，楚蓉忍不住都移動了一下屁股，還拿眼嗔怪地瞪了瞪年嬷嬷。

年嬷嬷眯着眼顯出偷笑的模樣，旋即輕咳一聲，擺正臉孔道：“那嬷嬷就先退下了，有什麽吩咐的話，您到時喊一聲，嬷嬷就在偏殿候着。”

楚蓉掐着嗓子嗯嗬一聲，半笑不笑：“嬷嬷……這樣不好吧？”

年嬷嬷眼神裏憋着笑意，輕聲道：“皇上特特地過來看望小郡主，嬷嬷在這杵着又像什麽樣子，嬷嬷是萬不敢當這礙人眼的罪首，因此還是先退下了。”

明睿可能聽不懂年嬷嬷的話，楚蓉怎麽可能聽不懂？她想到剛剛年嬷嬷和她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語，擰着眉，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年嬷嬷的離開，待年嬷嬷離去後，裏殿內服侍的宮女亦是緊随着年嬷嬷的步伐相繼屏退。

轉眼，偌大的華麗宮殿內，就剩楚蓉和明睿兩人。

楚蓉見狀，把書籍往枕頭邊一放，随後雙手交叉抱着胸，擡着下颚一副驕縱模樣，脆生生地問道：“誰告訴你我受傷了？恩……你怎麽知道，我的腳受傷了？”她指着腳骨扭傷的地方，斟酌了一下措辭，繼續問，“……那你來看我，有沒有帶點什麽禮物啊？”

明睿睜着眼怔怔地瞧着她，像是頭次看到她似的，眼中滿是訝異。

楚蓉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呆傻傻的樣子，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其實逗一逗這小傻子，還是挺有趣的。

正想着，楚蓉看到明睿忽然低下頭，從懷裏掏出包裹着東西的帕子，随後慢慢展開在玉席子上，和昨夜裏同樣的木槿花，卻顯得鮮嫩嬌豔許多，像是剛剛采摘下來的。

楚蓉愣住。

她神情松怔，笑聲當即靜了下來。

明睿腼腆地撓了撓後腦勺，羞赧地抿唇一笑，遂後拿起木槿花遞到楚蓉面前，聲音裏有着掩飾不住的讨好與歡欣，“這個……新的，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看婚後，還是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