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酒肉

這處位于人界與冥界、魔界的交界處，本為無名之地。但因處于三不管地帶，便彙集了諸多見不得光的人與物。神仙們管這種地方統稱黑市，因此處有一個美豔又兇殘的黑衣寡婦，是以道上的人都管這兒叫黑寡婦地界。

黑栗以前來過這兒，是跟着他那大表哥來的。當時此處正在舉辦一個遠近馳名的比賽，那些香豔-情濃的表演，着實讓黑栗大開眼界。

不過他大表哥是魔界的，曉得這種地方自然不奇怪。青音一個和尚，怎麽瞧他熟門熟路的呢？

黑栗正覺疑惑，卻見青音筆直地走到一家客棧門口，一個美豔無比的黑衣女人笑眯眯地迎了出來。無比自然地環上了青音的手臂，“哎呀呀，這不是青公子嘛，好長時間沒見您了。這段時間在做什麽呀？快請進請進，昨天店裏進了一批新貨，正好您來了……”

黑栗簡直震驚極了。

因為她上次也是這麽熱情地攙着大表哥，嘴裏說着‘這不是太子殿下麽，老長時間沒見您了，您最近在忙什麽呀？哎呀昨兒個店裏來了一批新貨，正好讓您老人家瞧瞧’。

這黑寡婦地界終年籠罩在黑暗中，房檐屋角下挂着暗紅燈籠，間或溢出一聲聲的歡愉聲或尖叫聲，讓人起雞皮疙瘩。

黑栗實在搞不懂青音為什麽會知道這種地方，而且表現的如此從容優雅。

“對了老板娘，我這位小兄弟餓了，勞煩您給上些酒菜。”

青音始終沒有半分不自在，一直仍有那老板娘黏在他身上熱情似火，末了這麽說道。

老板年似乎這會兒才瞧見後面跟進來的黑栗，一雙眼睛就跟火龍舌頭一樣在黑栗上下撩了起來：“喲，這不是上回跟着魔太子的那位小哥兒麽？一會兒功夫不見，換了主子了？”

黑栗沒想到她還認得自己，一時驚吓地背過身去。不過她倒也沒接着說什麽讓人難堪的話，因為外面又來了貴客，她趕緊從青音身上離開，“兩位慢坐啊，酒菜馬上就來。青公子一會兒別急着走啊，我真有東西讓您看看呢。”

青音點點頭，笑着座下。那老板娘風一陣地離開，黑燈瞎火地還在黑栗屁股上捏了一把，笑盈盈地去了大門口，“喲，這不是淩大官人麽？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呀？令尊可還好麽？有日子沒見他了。對了，昨兒個店裏來了一批新貨，正好讓您老人家瞧瞧……”

“她怎麽對誰都這麽說啊。”黑栗在青音旁邊坐下，寶石藍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微弱的光。

酒菜很快就上上來了，黑乎乎地看不真切，但聞着味兒就是讓人食指大動。黑栗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早餓的冒酸水，伸手便要去抓盤子裏的肉。

不料手剛一碰到盤子，就被筷子狠狠地打了一下。

“哎呦！”

黑栗捂着手，不解地看向一旁的人。

“你現在是人，要知禮節。”青音遞給他一雙筷子。

黑栗接過筷子，戳了半天卻也挑不起來一片肉，肚子餓的呱呱叫，卻又不敢拂逆青音的意。這人雖然總是笑眯眯的，從未對他疾言厲色。但不知道為何，黑栗覺得他比神王那種笑面虎都可怕。

最後都快急哭了：“尊者，下一頓再學好不好，我真的好餓啊。我，我吃飽了就學，馬上學。求你了……”

“那好吧。”青音似乎嘆了口氣，又似乎在笑。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黑栗沒管了。得了準許，當即把筷子一扔，把盤子端過來，塞進嘴裏。那陣勢就猶如狂風掃落葉，瞬間搞定了七八個盤子。

“唔，不夠不夠。”

黑栗一邊把一鍋肉倒進嘴裏，一邊催着再上菜。

誰知青音卻十分的摳門，沉聲道：“夠了。”

“不夠！……”

黑栗剛要反駁，忽然覺得這人語氣不大對。于是放下小鍋，可憐巴巴地望着身邊的人，“尊者……”

“七分飽就夠了，你已經吃的太多了。”青音還加了句，“我可是為了你好。”

“可是這一頓吃了，下一頓不知什麽時候……”

“等再過三個時辰，我再帶你來就是了。”青音說道。

黑栗一愣，“真的啊？”

青音笑，“騙你我有什麽好處？”

“嘿嘿嘿嘿。”黑栗發覺這尊者實在是太好了，于是試着道：“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青音卻直接拒絕道，“佛門之地嚴禁酒肉，更別說你要打包回去梵天境了。”

“咦，你怎麽知道我要打包。”

“走吧，該回去了。”

青音結了賬就往外走，黑栗期期艾艾地跟上去，“尊者，帶份肉粥吧。我看您都沒吃呢。”

青音笑了一下，根本沒理他。

黑栗摸摸鼻子，別說青音一個佛尊根本不用進食了，他就是吃也不會吃肉粥啊。但是他既然是個花和尚，又樂意黑寡婦的如此親近，吃點肉粥又算什麽？

可是這話黑栗卻不敢說。萬一又說錯話惹他生氣就不好了。

回到梵天境時，青音已變回了那個德高望重的和尚。

“好了。你自己去玩兒吧，記得不要抓池子裏的魚吃，也不要抓天上飛過的鳥來吃，荷花蓮藕也不可妄動。你若是餓了，就喝些清水。等我下了課，再帶你去吃好吃的。”青音囑托道。

黑栗心想您直說這梵天境裏的一切生物都不準吃就行了嘛。嘴上還是老實應道：“您放心吧。”

青音轉身走了，一身雪袍在浩渺的梵天裏越走越遠，轉瞬間原地便只剩下黑栗一人。非常的空曠寂寞，黑栗忽然一個激靈，人已經沖着青音追了上去：“您去哪兒呢？我跟您一塊兒吧。”

“我是去講課，你去了做什麽呢？”青音腳下沒停，踩着水波荷葉，踏水而過。

黑栗沒那功夫，只能化作孔雀跟着飛了上去。

“我也去聽尊者講課呀！您不是讓我好好修習麽，也讓我聽聽吧好不好？”

青音似乎也沒怎麽想着拒絕他，笑道：“如此甚好了。”

到了地方，黑栗就非常自覺地跟着青音飛到最高的蓮座旁邊。青音座下後便開始講課，羅漢們對黑栗也見怪不怪波瀾不驚。

“方才說道：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

溫和的聲音徐徐響起，浸潤黑栗的心靈。不過那些佛法太過高深，青音開口的第一句話他還能聽懂，後面的就聽不懂了。就像騰雲駕霧一樣。黑栗吃飽喝足，耳朵裏又聽着高深的道理，不知不覺困意襲來。便靠在蓮臺底下，眯着眼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咦……有人在看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