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囚籠

“你堂堂執政神王，怎麽跑到魔界去了？”

九曦現在所在的宮殿是一座純金打造的宮殿，看起來金光璀璨，奢華無比。有美貌仙子前來奉茶，九曦撩袍坐下，茗茶嗅茶，端的一派風流雅士。看着他這模樣，沒有人能想象就在就在前一刻他才大戰了三天三夜，吃了十方魔主。

是了。

大戰之後，又是飽腹，亦是九曦大鵬鳥最為虛弱之時。

此時不捉他，更待何時？

神王心中有數，面上卻是一派溫潤笑意，“九曦尊忘了，我那小黑跟您跑了，我這次去，本來是想帶他回來的。”

九曦眉頭一跳，連手中的茶都差點端不穩。

神王見此，便以為他果真是疲憊到手軟。

“哦？那你怎麽不帶他回來？”九曦繼續喝茶，故作神态自若。

神王看在眼裏，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只以為九曦是疲憊的緣故，心中又有謀劃，便并未多想。笑道：“我原本以為他漂泊無依，好不可憐。沒想到九曦尊待他如此親厚，不僅給他相親，還親化舍利給他續命。看得出九曦尊實在喜歡他，晚輩怎敢奪您所愛，故而作罷。況且我也看得出，小黑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九曦眼裏不由浮起一抹笑意，“是麽。”

見他這神情，神王心頭莫名一陣不安，但眼下情況緊急。這時有神官來報：“陛下，太乙真人有要事求見。”

神王對九曦道：“不好意思，您略坐一坐，晚輩去去就來。”

“去吧。”

九曦覺得這個小神王人還挺好的，現如今像這樣尊老愛幼的年輕人可不多了，看看那十方魔主就知道。小神王的年紀跟十方魔差不多，同樣也是為王為尊，身居高位。但是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多有禮數，多會說話。這就是神跟魔的差別……

就在九曦這麽想時，他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禁锢之力從四面八方而來。待他凝眸去看時，只見那原本金碧輝煌的宮殿，竟慢慢塌縮成一個金色的牢籠。

他現在被關在籠子裏了。

小神王跟太乙真人太白金星太上老君等一衆老神仙站在外面，面上仍帶着禮貌的笑意。

這下，九曦即使再笨，也知道着了人家的道了。

他瞅了瞅這金籠子：“你覺得就憑這麽個籠子，就能困住我？”

神王朝他作揖，“九曦尊，您老人家見諒，這籠子有點小，委屈您了。不過一會兒如來佛祖就來了。到了靈山，他自會給您換個更大的。”

九曦大鵬差點被這笑面蛟龍給氣成內傷。

他想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陰險的生物呢？以後他要吃龍，看見一只吃一只，龍真是太可惡了。

這籠子的确有些邪門，九曦仔細一看，才發覺這籠子頂上貼了一張符咒，是如來寫的。

神王說道：“記得六十年前，我家小黑被你拐走，我便去跟佛祖要了這樣一張符，專門治你的。”

“六十年前……”九曦陰沉沉地看着他，“你還挺記仇的。”

神王笑眯眯地說道：“我可恨你了。要不是你把小黑拐走，就不會有後面那麽多事兒。小黑可以永遠住在我給他打造的純金宮殿裏，無憂無慮、快快活活地老死一生。”

“你給他打造的宮殿，是這個麽？”九曦伸出手指，彈了一下那籠子的柱子，周圍發出低沉的轟鳴。

“上古玄晶啊……果然是個好牢籠。他住在這裏，怎麽會快活呢？”九曦目光氤氲茫然，不知落在何處。

如來佛祖被事情耽擱了，許久沒來。

神王有些焦急，他心裏知道，這玄晶牢籠，困不住九曦幾時。那張符咒看起來輕飄飄的，不怎麽抵事。而那九曦此刻坐在籠子裏，低着頭沉默不語，看起來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讓神王心裏不安。

又等了一時三刻，沒等來西天的人，卻等來一個讓意想不到的對象。

神官進來通報，說南天門外有一只黑色孔雀在徘徊，看起來有點像六十年前從天宮裏跑出去那只。

“陛下，要不要捉起來？”

神官問道。那黑孔雀在外面探頭探腦，溜溜達達。守衛去趕他他又不走，去捉他他又飛的老遠，因看着像神王的靈寵，守衛們不敢對他動武。

神王看向籠子裏。九曦原本在閉目養神，忽然蹙起了眉頭，神态有異。

神王眯了眯眼睛，道：“放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頭戴金冠、身披玄金黑袍的青年，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陛下！”黑栗遠遠地跑過來，笑容滿面，天真無邪。

他開口叫的是陛下，而不是別的。神王心中莫名舒暢，張開雙臂迎接他：“小黑，歡迎回家——”

話音未落，黑栗撲到他身上，手裏握着一把匕首，抵着神王的胸膛。

“……”神王面上依然挂着笑，“小黑，這是做什麽？”

黑栗的神情有些慌亂，仔細一看，他寶石藍的眼睛裏有血絲，眼眶裏有淚水，看起來狼狽不已。他的臉頰凹陷，嘴唇泛白，看起來有許多天沒吃飯。只是方才他那樣笑着，掩蓋了一切。

“陛下，他們說你抓了大表哥，我起初還不相信。”

黑栗原本在花房裏絕食，想着反正也沒人要了，那幹脆絕食死掉好了。後來鹦鹉來拍門，說幾百裏外的落霞峰底下發現了許多血跡，十方魔主和九曦大鵬皆不知所蹤。

九頭火鳳鳥魔王派出各路人馬探查，黑栗心中挂念大鵬鳥的安危，便也跟着去找。

魔界傾巢而動，消息蜂擁而來。

有人說看見九曦大鵬鳥和一頭蛟龍去了天上。

有人說西方佛界傳來消息，說聽見天宮的神官請如來出山。

黑栗趕到南天門，期期艾艾，望眼欲穿。

神官将他領進天宮，他一眼就看到了神王背後的那個金色的大籠子。

他的大表哥正在打坐，可就是被關在籠子裏沒錯。

那電光火石的瞬間，黑栗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他看到神王笑容溫和地望着他，便也用盡全身力氣地堆起笑容，袖中卻早已幻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

“小黑，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神王看着這樣的黑栗，有些笑不出來。

黑栗不說話。

神王不可置信地瞧着胸前的匕首，“你竟然用刀刺我？如此狠心？就為了這只大鵬鳥？”

“……陛下，這刀是假的，它傷不了您的。”黑栗松了手，跪在地上，抱着神王的衣袍哭道：“陛下，你放了表哥吧，放了他吧。”

“你這刀不假，它已經刺進我的心裏了，我真難過。”神王捂着心口，神态悲憫，仿佛真的被狠狠紮了一刀。

黑栗卻覺得他很矯情，明明都沒刺中他。他繼續哀求道：“陛下，您放了表哥吧，放了他吧，放了他……”

“不放。”神王冷冷地說道。他很少這樣說話，沉着臉，冷漠的語氣。

“馬上如來佛祖就來了，沒用的。”

聽了這話，黑栗也不求他了。他忽然起身沖到那籠子跟前，神王以為他要扯那符咒，吓了一跳。結果轉過身去，卻見黑栗用力去掰那柱子，想要把籠子給掰開。

“表哥，你快出來！”

神王：……

九曦大鵬：……

掰了兩下，黑栗似乎也發覺那柱子不是他能掰斷的。他開始擡起頭來上下打量，就在衆人以為他終于要發現那頂上的符咒而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時，忽然見他脖子一歪，将自己的腦袋從那空隙裏伸進了籠子。

天兵天将：……

衆神：……

神王：……

“你在做什麽？”九曦終于忍不住，擰着眉出聲問道。

黑栗已經鑽進來一個腦袋，此刻正把自己的身子別扭地扭着，把肩膀豎成一條線，然後擠進來。

“我來……陪……你……呀！”

說到呀，黑栗整個上半身成功地擠進了籠子。他興奮地朝大鵬鳥揮手：“表哥表哥，快拉我一把！”

“……”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九曦自出生以來，真是頭一次留下了淚水。

不是感動，是這因為這只孔雀，實、在、太、蠢、了！

最後還是黑栗自己拽着九曦大鵬的衣袍，然後借力把自己給拽了進去。

他撲在九曦懷裏，滿心歡喜，滿身狼狽。

“表哥，表哥，我可找到你了。”

不像以前那樣聒噪個沒完，這次黑栗只是輕輕地叫了兩聲，便貼在九曦懷裏，牢牢地抱着。

那模樣，仿佛是稀世珍寶，誰要他的命他都不撒手。

“我一點都不歡迎你。”九曦将黑栗歪掉的金冠給他重新扶好，嫌棄道：“你真是又笨又蠢。”

“唔，可是我好看呀。”黑栗揚起頭來，寶石藍的眼睛裏還有着紅血絲，一派的明亮瑰麗：“表哥，你說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九曦抱着他，嘆息。

媽的，心窩子疼。

“你，對小黑，做了什麽？”

一陣潮冷寒氣迎面撲來，扭頭一看，一頭通體火紅的蛟龍蹲在籠子外面，兩個鼻孔噴着白色冷氣，龇着獠牙，一雙恐怖的大眼睛目露兇光，看起來殘忍無比。

“唔哇啊啊啊啊啊！”黑栗尖叫一聲，忙不疊地往九曦懷裏拱。

九曦一擡袖子，蓋住黑栗。睨着那蛟龍，似笑非笑。

“我啊，把他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蛟龍暴走，生氣！跺腳！鼻孔噴氣！

九曦挑眉：來單挑啊。

蛟龍：來就來！

衆神上前抱腿抱尾巴抱龍角：陛下算了吧你打不過他的啊！您輕點兒，一會兒把那張符咒震掉下來咱們這兒的人可全完了啊！還不夠他吃的啊！

蛟龍：啊啊啊啊啊啊噴氣跺腳暴躁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