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要不開心

一個星期後，林至川回到學校，板凳還沒坐熱，姜雪就開心地告訴他，班級排名剛出來，他的排名升到了班級中等，最讓他頭疼的物理和生物都考的還不錯。林至川立刻覺得疲憊一掃而空，沒什麽能比成績上升更解壓的了。

開心之餘他也不忘感激一波互助小組，“這都是集體的力量，咱們再接再厲！”

四個人都笑了，方雨穩坐班級第一，在全年級796名學生裏排名第四。劉震的地理意外失手，但數學相當不錯，語數外三門總分拔高不少。姜雪中規中矩，一如既往在班級前十五。林至川還是一樣的跛腳，英語和化學接近滿分，其他科目的分數都一般，姜雪說的不錯相較于他之前的水平，但進步總是好的。

在林至川離開的一周裏，試卷基本都講解完畢，所以四人小組一下課就給林至川補課。林至川很感激同學們的幫助，聽得也很認真。這就苦了霍雲真了，他也想請教林至川，但看他忙得腳不沾地的，實在不好意思上前打擾。

“我就沒見過比林至川人緣更好的人了，你是沒看見他回來那會兒，他周圍那幾個人多開心。”霍雲真支起鋼琴，好笑地跟顧景燦抱怨，“幾個人輪流給他講試卷，一點不覺得對方是競争對手，和諧得讓我覺得很見鬼。”

顧景燦在調整琴弦，稍微拉了一下。聽到霍雲真的話，也不回答。林至川的性格就那樣，和周圍同學打成一片不奇怪，他連自己和霍雲真都能玩得來，還義務輔導，也不爛好人，喜歡他太正常了。

“《萬福瑪利亞》，準備。”

霍雲真握了握五指，輕輕把手放在了鋼琴鍵上。在顧景燦點頭示意後，溫柔的音色如水般流淌。

顧景燦認真地拉着小提琴，這一刻他的世界裏只有跳躍的音符和耳邊的琴聲。

霍雲真也很投入，他不是第一次給顧景燦做鋼伴，對他的風格很熟悉，《萬福瑪利亞》也是顧景燦經常練習的曲目。但這一次，他隐約覺得琴聲有變化。學音樂的人總是對專業更敏感，琴聲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們的心聲，所以即使是同一首曲子，也能拉出千變萬化的風格。

顧景燦以前的琴聲像山泉，叮叮咚咚的，毫無雜質，帶着少年特有的活力青春，霍雲真不止一次聽老師誇獎他。但現在他覺得，顧景燦的音色更溫柔了一些，像泉水來到了山林，少了幾分激越，而是安心享受周圍的美景。

一曲完畢，霍雲真眯了眯眼睛，“這次拉的意外的好啊。”

顧景燦沒什麽反應，“我也這樣覺得，狀态不錯。”

霍雲真聳聳肩，顧景燦挺無聊的，跟他說話一點勁都沒有。

“下午沒課，我回教室了。”

“我也回去了，一起吧。”

兩個人走在林蔭道上，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現在是午休時間，校內廣播在放歌，很歡快的節奏。

“林至川喜歡這首歌。”

顧景燦沒反應過來，“什麽？”

霍雲真解釋道，“有一次林至川聽歌，不小心把耳機線扯掉了，我聽見了，好像就是這首歌。”

“哦，我不清楚。”

霍雲真已經掏出手機，聽音識曲了。只是音源太模糊，幾次都沒識別出來，弄得霍雲真有點火大。顧景燦也不知道他在較什麽勁，回頭問林至川不就知道了，至于在這兒瞎折騰嗎？

“我靠，垃圾！”

“罵誰呢？”

顧景燦側過頭就看見林至川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明明兩天前他們還是有點小不愉快的，這麽快就忘記了？不得不說，這種性格很讨人喜歡，沒有隔夜仇。

“他想知道這是什麽歌，說是你聽過的。”顧景燦左手圈住林至川的肩膀，随意地笑，“你聽一聽，他都要急死了。”

林至川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半天，沒聽出是什麽歌，“我沒聽過吧，也不像是我喜歡的風格啊。”

霍雲真呆了呆，“可是我記得你手機裏放過這首歌。”

“那就算了，我有時候會挑一些動感音樂來聽，提神醒腦，其實不太喜歡。”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樣，顧景燦笑了，“那你喜歡什麽風格？”

林至川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宋柯的，嗓門大到邊上的兩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江流兒你跑路去了啊，人呢！”

“我來了，來了！叫魂啊你.......卧槽，什麽半小時，就晚了五分鐘而已......知道知道了，你餓死鬼投胎啊！”

林至川一看時間确實不早了，跟兩個人擺擺手就跑了，邊跑還邊罵，“行了行了，我馬上就到了，你先吃啊。特麽老子要是得了膽結石，一定弄死你！”

霍雲真郁悶地撇撇嘴，林至川估計真的沒啥音樂細胞，手機鈴聲居然是系統自帶的！這年頭還有誰用系統音樂啊，随便來一首流行音樂都比這好。

“去吃飯嗎，顧景燦？”

“吃吧。”

等霍雲真回到教室，已經開始做午間小測驗了。數學老師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霍雲真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回座位，拿起試卷做了起來。

這一周和上一周沒有任何不同，完全的Ctrl C、Ctrl V，學生對日期也相當不敏感，七天一循環，井然有序地向前推進。

最後一縷夕陽移過窗戶時，下課鈴敲響，整棟樓都在震動，很快教學樓就空了。

每個年級的連接走廊上，都有一塊巨大的黑板，每次月考的年級排名都在上面，直到下一次月考才會擦去，換上新的排名。

顧景燦在中間稍微靠前的地方找到了林至川的名字，微微皺眉。然後他走到黑板的最邊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切，先追上他吧。”

宋柯看着自己的同桌，心情很微妙。雖然知道顧景燦是他同桌，但他們基本沒什麽交流，關系還不如顧景燦和樓下的江流兒呢。所以顧景燦問他題目，他真的吓到了。

“這道題是圓錐曲線，你等等，我給你畫個圖。”

顧景燦聽得很認真，他并不是毫無基礎，在宋柯講了第二遍的時候，已經知道思路了。于是自己做了起來，費了點功夫解出答案，讓宋柯很意外，他還以為藝術生的底子差到撈不起來呢。

“完全正确，就是你步驟省略太多了，這樣考試的時候容易丢分。”

“好的，謝謝。”

宋柯對顧景燦的印象改觀不少，話也多了起來，“你數學不錯啊，江流兒最讨厭曲線運動了，每次做題都頭大。”

顧景燦擡起了頭，“那他擅長什麽？”

宋柯想了一下，随口答道，“幾何吧，還有流程題，他說這種題型很像化學實驗，腦子裏會自動播放小劇場，我總覺得他是精神分裂出現幻覺。”

顧景燦笑彎了眼睛，“小心他聽見，又要揍你。”

宋柯滿不在乎地喝了口水，“讓他揍好了，反正揍一天少一天。”

顧景燦沒在意，又開始做題了，宋柯卻看向了窗外，眉宇間有些憂郁。

下午下課後，宋柯去找林至川吃飯，邀請顧景燦一起，顧景燦也就下樓了。林至川正在和方雨争論一道英語閱讀理解，方雨覺得标準答案C不準确，A才更貼切。林至川不這麽認為，C是不太準确，但A是完全錯誤的表達。

“這裏用了雙重否定，後面接的一句話又否定了前面的話，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今年歐洲漁業産量大幅下降，是否與全球溫度上升有關，值得商榷，并不是肯定的意思。”

方雨皺着眉又看了一遍，最終承認林至川的說法是對的。劉震沒管題目到底講了什麽，他只是對林至川快速翻譯的能力嘆為觀止。方雨做的是課外卷子，林至川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在講什麽，并且迅速抽出題幹，完美解答。

而且，他不僅是會應試，聽說也溜的一批。去年迎新晚會上，林至川站在臺上全英文脫稿演講的樣子，帥的飛起。

幾個人一起去吃飯的路上，劉震還覺得很震撼，“林至川，你英語一直這麽好嗎？”

林至川搖搖頭，“不清楚，認真學的時候就這樣了。”

他之前都是在混日子，課都不怎麽上，哪裏知道認真學會是什麽水平，不過也大差不差吧。

顧景燦看了他一眼，“那就是天賦了。”

宋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不太好看。方雨倒是自然地問出了口，“天賦的話，那應該是家庭遺傳了？”

宋柯臉刷地變白了，恨不得捂住方雨的嘴！靠，查戶口呢，問什麽家庭！

林至川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應該是吧，我媽媽以前是同傳。”

除了宋柯，三個人都驚訝了，“同聲傳譯啊，怪不得你這麽厲害了，牛逼牛逼！”

劉震笑嘻嘻地問道，“你剛剛說，你媽媽以前是同傳，那她現在不做這行了？”

宋柯實在無法忍受了，停下腳步怒吼，“你閉嘴，省點力氣吃飯吧！”

突如其來的怒氣，劉震被他吓得一愣，“你幹嘛啊？”

顧景燦看着低下頭的林至川，突然想到他空蕩蕩的家。他媽媽該不會是......

“我媽媽......她去世了。”

宋柯臉色難看地撇開腦袋，不說話。劉震有點慌，“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至川笑得淺淡，眼神有點緬懷，更多是釋然，“沒關系，好歹我繼承了她的天賦，每次做英語題的時候，覺得她離我并不是很遠。”

宋柯難受死了，心髒絞成了一團，抽搐着痛。他都這樣了，何況是林至川？

顧景燦走近林至川，臉色尋常，眼睛裏卻有着明亮的光芒，那是夕陽在他眼中綻放。

林至川看着這樣顧景燦，覺得有些溫柔。

“林至川。”

“嗯。”

“我的廚藝大概是繼承我的爸爸，雖然我很讨厭他，但是我做的飯能讓別人喜歡，我也覺得很滿足。”

林至川愣了，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眨，明白顧景燦是在安慰他。

用自己不太開心的事情，別別扭扭地來安慰他。

是傻瓜嗎？

林至川心軟了下來，他勾住了顧景燦的肩膀，像往常一樣笑，“我很喜歡。”

顧景燦揉了揉他的頭發，拉着他往前走。

你認真努力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所以，不要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