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叫爸爸

陳德是秦邵的助手，秦氏成立之前他就跟在秦先生手下做事了。

秦邵很多事情都是他在代為處理。

只是，陳德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接到電話替秦先生去派出所領人。

而且領回來的還是兩個自稱是秦先生親親身骨肉的不大點的孩子。

——

秦氏集團，頂層會客室裏。

看着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孩子，陳德面露幾分古怪。

他跟着秦先生少說也有十七八年了，之前的不說，就這十幾年裏，秦先生身邊莫說是女人，怕是連蒼蠅都是公的。

哪來的什麽孩子？

“先生還有個會，稍後抽出時間就會過來。”隐去了眼裏的猜忌，陳德面向兩姐弟說道。

聞言，蘇貝點點頭。

“你們……”

雖然對這兩個孩子的身份以及來路還懷着十萬分的懷疑，不過，看着兩人表現出來的乖巧，陳德心裏也有些軟化。

“你們要喝水嗎？這裏有。”陳德拿了兩瓶礦泉水放到了蘇貝和蘇小寶面前的茶幾上。

蘇貝沒接，低聲說了句：“謝謝，不用了。”

然後，陳德便看着蘇貝從懷裏的書包裏掏出了一個還印着【楊什麽友八十大壽】文字的保溫杯，先自己喝了一口，又用保溫杯的蓋子裝了水遞給身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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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喝就行了，我不渴。”蘇小寶小聲說道。

“我知道，我是看你太緊張了，讓你喝杯水放松一下。”

“誰說我緊張了……”他只不過是不太喜歡這種陌生環境而已。

蘇小寶低聲反駁，不過，還是從蘇貝手裏接過了那個保溫杯蓋子。

陳德被這對龍鳳胎之間的互動逗樂了。

“你們是叫蘇貝、蘇小寶對吧？”這是陳德從派出所民警那裏得到的信息。

蘇貝點點頭。

“是跟媽媽姓？”

蘇貝又點點頭。

“那你們的媽媽呢？”

“不知道。”蘇貝如實說道。

他們沒見過蘇玫。

在那本小說裏，關于女配最後的描寫僅有很小的一段：蘇玫剛生下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上了宋彥成，卻從宋彥成的口中得知真相後如至冰窟，神情恍惚地逃離了宋彥成和林莜的婚禮。

所以，最後那個女人到底是瘋了、還是又經歷了什麽悲慘結局，誰都不知道。

大概是不願意再面對自己生下的一對“黑歷史”，蘇玫之後再也沒有回去她生下孩子的村子。

——

聞言，陳德目光微沉，心中的猜疑反倒更深了。

監護人已故，也不知道自己媽媽是誰、在哪兒，還真是什麽信息都沒有呢。

而且，按照民警的說法，這兩個孩子還是黑戶。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真沒有上戶口，還是為了混淆視聽，刻意隐藏了本來的身份信息。

察覺到陳德不太友善的視線，蘇貝的眉頭微微蹙起，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個就是我們的爸爸嗎？”蘇貝扭頭看向一旁，突然指着桌面上的一份刊物問道。

刊物的封面就是一個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男人側着臉，正對着一排話筒在做着某個發言。

因為是一張遠景照片，所以，照片裏男人的五官并沒有被拍得那麽清晰，蘇貝會那麽問，完全是因為她還看到了封面上碩大的【秦邵：秦氏不回收垃圾】幾個字。

陳德的視線順着蘇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待看清楚蘇貝說的是什麽之後，微微颔首：“那本雜志封面上的，的确是秦先生。”

等等！

陳德突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蘇貝在向他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神當中沒有裝出來的親切和熟絡，反倒是帶着不加掩飾的陌生和好奇，就好像，她真的不認識照片上的人、所以才詢問一般。

“你們不知道秦先生長什麽樣？”

跑來“碰瓷”，能說出秦先生的詳細信息，卻連正主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蘇貝搖頭，她對秦邵的全部了解都來自于那本小說。

陳德突然嗤笑了一聲：“那剛才我去接你們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把我認成是你們爸爸？”

畢竟，派出所聯系的是秦先生，去接人的卻是他。

陳德還記得，他過去接人的時候，蘇貝對他說話的第一句話是：“你好，你是爸爸派來接我們的嗎？”語氣禮貌又警惕。

陳德心中冷笑，正在腦子裏分析着蘇貝的哪句話是謊言。

卻在這時，又聽蘇貝語氣誠懇地說了句：“我爸爸很厲害。”

陳德：“……”

怎麽感覺自己遭受到了鄙視，而且這份鄙視還是來自于一個屁大點的孩子。

敢情他沒被認錯是因為他不夠厲害？

蘇貝這話其實很客觀。

雖然眼前這個人看着也精明沉穩，不像是一般人，可遠遠達不到小說裏對于大反派的描述。

小說裏的秦邵，那可是在小說前四分之三不部分都能輕而易舉把男主摁在地上摩擦，打個噴嚏都能讓商界抖三抖的傳奇存在。

就好像雜志上那張照片，即使隔着雜志封面都能讓人感覺到對方的強勢和藏都藏不住的氣場。

面前這個人還是差了點。

——

開完會的秦先生想起了之前派出所打來的電話，以及自己吩咐陳德去辦的事，轉身去了會客室。

正好這時，隔着一道門，女孩細細軟軟的聲音、還有那句“我爸爸很厲害”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秦邵的耳中。

秦邵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面上有些細微的變化。

秦邵當然厲害，作為過去際華集團的當家人，如今秦氏集團的創始人，在這個圈子裏誰見了秦邵不得尊稱一聲“秦先生”。

恭維他的話秦先生聽多了，懼怕他的論調也聽了不少。

可是像這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平鋪直述的一句評價，反倒讓秦邵隐隐好像有些觸動，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

會客室裏，正和蘇貝兩人說着話的陳德神情突然嚴肅起來。

“先生。”

聽到陳德突然恭敬的一聲，蘇貝和蘇小寶也下意識的起身，向門口看去。

蘇小寶：這又是誰？

蘇貝：這就是秦邵？

進來的是一個三十來歲是男人，看上去不老，絕對不會超過四十歲，對方穿着一身裁剪筆挺的黑色襯衫，簡單，卻偏偏讓他穿出了一種“穿不起”的感覺。

看向對方，蘇貝眼前一亮。

“請問你就是秦邵嗎？”蘇貝問道。

雖然這麽問，可是蘇貝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這個人，是他們的反派親爹、小說裏的秦邵，錯不了！

畢竟這種強烈的大boss感不是随随便便誰誰都能有的。

之前看小說裏說“旁人在秦先生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蘇貝還不相信，直到見了秦邵本人，她信了。

不怒而威，大概說的就是秦邵這樣的——不鋒利，卻讓人害怕。

并且，蘇貝也終于知道自家蘇小寶長那麽帥是像誰了。

原來不是像媽媽，而是像爸爸！

撇開氣勢這玩意兒不談，蘇小寶的五官活脫脫就是這位秦先生的翻版。

這樣的感覺也讓蘇貝對秦邵這個親爹多了幾分初次見面的親切感。

——

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當中帶着幾分生怯、又帶着掩藏不住的好奇，這樣的眼神讓秦邵覺得有些新奇又可笑。

不動聲色地瞥了面前的女孩一眼，秦邵收回了視線。

“我是秦邵。”

聞言，蘇貝朝着對方展顏一笑：“我叫蘇貝，他叫蘇小寶，我們是龍鳳胎。”

蘇貝做了自我介紹，又扯了扯身旁蘇小寶的胳膊：“蘇小寶，快點叫人！”

“叫什麽？”蘇小寶狐疑地看了蘇貝一眼。

“叫‘爸爸’。”

聽蘇貝這麽說，蘇小寶臉色一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邊的男人。

現在蘇小寶已經不懷疑蘇貝說的話了，這個人，的确很有可能是給他們提供了兩個小蝌蚪的人。

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對他的不喜歡。

不喜歡的理由有很多，比如，這個人和他長得太像了；再比如，對方這麽一副明顯不想理會他們的樣子也讓蘇小寶心裏不爽。

“我不叫，要叫你自己叫。”蘇小寶垂着頭，低聲說道。

叫就叫。

蘇貝看向秦邵，非常響亮地叫了一聲：“爸爸。”

蘇貝這聲“爸”叫得秦邵身後的陳德眼皮子一陣猛抽——你這“爸爸”叫得可真不含糊啊，秦先生承認你們了嗎，就敢瞎叫。

秦邵終于給了蘇貝和她身旁的蘇小寶一個正眼。

這兩人一人背着一個破破舊舊的帆布書包、裏面鼓鼓的好像裝了不少東西，身上穿着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廣告衫，上面的字都被洗白了，隐約還能看見【傳奇SUV】、【加油中國】的字樣……

看着眼前兩個髒兮兮的小孩，潔癖的秦先生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嫌棄。

“找爸爸，你們找錯地方了”，秦邵看向蘇貝兩人，冷然開口說道：“我的孩子，還不在這個世上。”

秦邵這話，蘇貝有沒有聽懂不知道，反正陳德聽明白了：秦先生的言下之意，是在告訴這兩人，再敢亂認爸爸，就不用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陳德心裏暗暗提這對雙胞胎姐弟捏了把汗，卻聽蘇貝又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就是我們的爸爸。”

一瞬間，蘇貝的視線和秦邵的對上，毫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