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還是活着好
丁甬在王府四十多年也沒見過元征這樣暴躁,他來不及放好手裏的書信,疾步走到床前,看着糾纏在床上的元征,還有被子底下的胡彥。
“王妃,您快出來,憋在被子裏要憋出些毛病了……” 丁甬極其無奈地看着高高鼓起的被窩。
元征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印堂懸針,一張臉又黑又紅。一心怕死還怕傳染給元征的胡彥哪會聽他的話,只能躲在被子裏嗚嗚的哭。
元征在被子上面聽的真切,他心疼胡彥,想讓他出來喘口氣,可是胡彥寧願憋死在裏面都不肯面對他。
“過寒,沒有染病,相信我。” 元征又向他保證一遍,聽着被子裏面斷斷續續的哭聲,咬牙切齒的又朝丁甬大吼,“把本王說的話當耳邊風麽!快給他治病!”
丁甬額頭上的皺紋都要彎到眼角下面去了,“王爺,那勞煩您先松開王妃呀……”
“松開?” 元征看着丁甬像是聽了什麽笑話,“本王憑什麽松開他!”
膽戰心驚的丁大夫看着紅了雙眼的定王爺,心裏有一百個正當的理由也說不出來,只好在胡彥身上下手,“王妃,您先讓王爺從您身上下去可好?讓老夫我好給你治病。”
元征剛才還氣沖沖的,這會兒也覺得自己礙事了,嘴趴到被筒前,“過寒,為夫現在松開你,丁甬立刻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胡彥連元征靠近一點點都不行,生怕一個大喘氣就讓他染上病了,後腦勺用力往後仰,直接磕在了元征硬挺的鼻子上,撞得元征鼻峰發疼,丁甬見了連忙低呼,元征像是感覺不到疼,“我這就松開你,你出來喘口氣。”
身上的壓制很快輕松了,胡彥還是不肯出來,吸了吸鼻子,“你出去,去門外面!”
這個“你”毫無疑問,站在桌子旁邊的胡尚驚心動魄地看着他的大兒子和定王的你來我往,生怕胡彥哪一句說惱了元征,直接撒手走人,卻沒想到元征在胡彥面前竟這樣萬般忍讓。
“過寒,我已經在……”
“你出去啊!要不然我就憋死在裏面!”
幾個下人頭都要紮在地上,又聽見元征求饒道:“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讓丁甬給你看病……”
“你快出去啊!” 被子裏的胡彥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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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尚一雙眯縫着的眼瞪得老大,就這麽看着元征乖乖的走了出去,臉上帶着不舍與擔心,面色重重。
聽見關門聲,胡彥才慢慢的從被筒裏只露出眼睛,确定元征真的出去之後了才露出臉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又朝看着他的胡尚命令,“你們也出去!”
“……好,好,我出去……” 胡員外不像元征,立刻便被人扶着走出去了。
丁甬這樣看着胡彥大喘氣了一小會兒,才想起來手裏攥着的書信,他展開紙條,上面是他擺脫一位摯友參找的條目,丁甬看完,顏色露喜,心中茅塞頓開,總算只有了一線希望,“王妃,您有救了!”
胡彥不肯讓元征進屋,丁甬已經攥着書信回了偏廂房研究方子,不出明天,就能配出治愈瘟病的解藥。
任憑元征怎樣和胡彥解釋,胡彥就是不肯相信他不會傳染給元征,即使前幾日他還敢接近木屋裏已經病入膏肓的老管家。
是夜,被嬌妻趕出卧房的定王爺依舊不肯去新收拾出來的廂房睡覺,站在胡彥的窗阖下。
以他的身手,想要進去這件屋子就如捏死一直蝼蟻一般簡單,可是他怕胡彥生氣。
“過寒,”定王爺執着地敲着門,“過寒,你出來和我說說話,我不進去還不可麽?”
他已經敲了多半個時辰了,之間來過兩個掌燈的小厮,問他需不需要歇息,都被元征不耐煩的打發走了。
屋子裏才有了些動靜,胡彥裹着被子踱步到離門口一丈遠的地方。
“你要同我講什麽?說吧。” 胡彥的聲音冷淡至極,又夾雜着些濃重的鼻音,多半是下午躲在被子裏哭的原因。
“你真心不想放我進去?” 元征不甘心地問他。
胡彥鼻尖發酸,他怎會不想讓元征進來,他多想讓元征抱着他,摟着他睡覺,可是他怕,他不想讓元征因為他就這樣死掉。
“嗯。” 他裝作鎮定的答道。
門外邊長久沒有再說話,只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胡彥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站定在門裏,心想着元征冷不冷,會不會凍着。
良久,沒有人說話,胡彥慌了心,是不是元征不要他了,要去再找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或者男子,他着急走到門前拉開門。
身上的被子掉在地上也不管了,小木門“吱吖”地打開,高大英武的身姿披着月光站在他面前。
胡彥心酸的看了元征一眼,他不敢多看,只貪心地看了一眼,便要動手關門,他害怕自己沒有膽子在關上這扇門。
心裏也沒有底,或許,關上了這扇門,他就再也見不到元征了。
一雙瘦胳膊抵不過有力的鐵臂,元征兩手撐着欲合上的門,身體孑然不動。
半天沒有見他,胡彥淚眼婆娑的盯着元征,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那高大的身影籠罩了他,在身後黑暗的夜色裏顯得極其落寞,胡彥又聽見他開口,“你若是不過來和我說話,我就要在外面守着你一夜了。”
元征的五官在朦胧的月色下依舊棱角分明,身上似有似無的松木香萦繞在胡彥的鼻尖,引誘着他往元征懷裏撲,心裏似乎還有個小人在和他出主意,去呀,抱住他,他可是你的夫君……
胡彥吸了吸發酸的鼻子,“那你現在看過我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即便你過來和我說話,我能見到你,也要在外面守着你一整夜。”
元征居高臨下的盯着胡彥,目光深沉,眼神熾熱,看的胡彥眼睛也酸酸的。
胡彥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仰頭看着元征,也不怕這時候,兩人離得如此近,他會傳染給元征了。
“你我結發,恩愛不移,夫妻一世,你早已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珍寶,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元征說完,胡彥更加呆滞了,淚水從臉上劃過去都沒有感覺,他的喉嚨發緊,心裏只盼着明日的到來,希望丁甬已經配好了解藥,他能夠有一絲挽救的機會。
“難道我陪你騎馬、烤魚、賭錢都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嗎?” 元征的一雙手從門框轉移到胡彥的肩膀上,“卿卿,你當是我一輩子的枕邊人,是我元征的心間肉。”
胡彥的手不知道何時也從門框上拿開,他不敢碰元征,心裏思索着元征碰了他的肩膀染病的機會有多大。
元征才不管這麽多,自從他碰見了胡彥,整個人簡直就是着了魔,他怎麽能失去他的過寒,怎麽能夠讓他的卿卿一個人受病死去。
薄削的雙唇對上胡彥,一雙手從他的肩膀滑倒腰上。
待胡彥反應過來,眼眶子裏的淚嘩嘩往外冒,身子劇烈地掙紮着要離開元征的懷抱,可是那又怎麽可能,元征的懷抱就像個鐵籠子一般堅固。
胡彥在心裏絕望着,唇舌已經被元征攻略,他只能發出嗚嗚的悲鳴聲,元征的舌頭已經勾走了他嘴裏的東西。
這下完了,元征就要和他一樣得病了,元征的俊臉以後也要長出一塊塊惡心人的爛瘡來了,而這,都是他害的……
一個痛苦又浪漫的吻結束,胡彥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脫力扒在元征的懷裏哭出聲來。
元征不在乎,他摟着“失而複得”的寶貝,“這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同睡覺了?”
胡彥用力環着元征的腰,他怕死,也更怕元征死,在他的心中,元征應該是高高在上,呆在王府裏玉盤珍馐,在乾州城呼朋引伴,安享晚年,而那些,本來還有他的存在的日子,以後都不會有了,連元征也不會有了。
門外的圓月高挂在空中,屋內,掉在地上的被子再沒人理睬,胡彥順從地被元征抱在懷裏,他眼□□着見不到地的柔情注視着元征,總覺得不看就虧了。
元征摟緊了他,蓋在一床被子下耳鬓厮磨,商量着或許沒有以後的安閑日子。
黑夜總要被黎明代替,元征二人相繼睜開眼,元征滿眼含笑,溫柔的撫摸着胡彥的臉頰,胡彥還是像昨天那樣盯着他看,眸間滿滿依賴。
手掌游走在後腦,手指摸到胡彥細白的脖頸,猛然間觸碰到不平整的一小塊,元征的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全被胡彥看在眼裏,他自顧地往那個地方摸去,摸到之後又朝元征問,“長紅疙瘩了,是嗎?”
未等元征安慰他,門外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床上兩人的心間不約而同的“咯噔”一下。
丁甬為了研究解藥,徹夜未眠,拟好了方子之後又親自帶着草藥進了後廚,一步一步小心熬制,待解藥熬制好,雞叫已經過了五更。
元征合着亵衣便讓丁甬進來,丁甬端着藥罐子和瓷碗走進屋,一邊把藥倒進瓷碗一邊笑道:“王爺,老夫已經找到病源了,這解藥可靠,我今日便讓他們把方子分發給病人。”
胡彥坐在床上,忍不住的下床穿鞋自己喝,端起碗來之後又送到元征嘴邊,滿眼期待。
元征對着他的眼睛會心一笑,端過碗,三兩口便喝了個精光,拉着胡彥坐下,把剩下的藥如數倒給他喝。
平日裏總嫌藥苦的胡彥再不推脫,也學着元征的模樣大口大口喝下去,喝完了之後才把整張臉皺在一起。
丁甬有着九成的把握,眯縫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王妃感覺如何?”
胡彥喝了太多藥,元征又讓他喝了一杯茶水,講話之前打出一個嗝來,六神無主的看着手裏的茶杯,“我覺得,還是活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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