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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一偉這人心很寬。這也不難理解,他從小到大受了那麽多的磨難與白眼,這要是個小心眼的早就氣呼呼地跳了彌水河了,肯定活不到現在。因此,隋一偉是個典型的過一天算一天的主,一些在常人看來近乎絕望的事在他這壓根就不叫個事,縱使明天世界末日了,他也能打着呼在睡夢中歡快的迎接。正因為這樣,這人膽兒也賊大,啥都敢試試,還輕易不滿足,生意場上就怕這樣的人,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他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有也闖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業。但凡事都有例外,隋一偉的例外就是隋祈青。隋一偉天不怕地不怕跟個孫猴子似的,但也有隋祈青這麽個緊箍咒。他特怕隋祈青這小子跟他鬧別扭,只有隋祈青一不願意搭理他,隋一偉就頭疼,心裏就跟擰了個大疙瘩似的,別別扭扭的,很不自在,恨不能馬上把這個疙瘩扭平了。從這裏也可以看出隋一偉是很寵隋祈青的,天大的事隋一偉都一肩扛了下來,讓隋祈青沒法得到一點受磨難的機會,也就沒辦法跟隋一偉似的在九九八十一難中練出心寬的優良品格。相反,隋祈青這心眼被隋一偉越寵越小,到現在連一丁點委屈都受不得了,動不動就跟人操了他娘似的在心裏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尤其是當對着隋一偉時,隋祈青就見不得隋一偉對別人好一點,他心安理得地覺得隋一偉既然對他好了那就該對他好一輩子,休想把對他的感情分給別人一丢丢,更別說現在隋一偉要娶個女人了,那仇恨在隋祈青這兒,真是跟殺子奪妻之恨差不多。可惜的是,大心眼的隋一偉從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也任由隋祈青仇恨的小火苗越竄越高,這也注定了他慣出的苦果最終只能他自己嘗。
隋一偉開車到家時,心裏的難受早就忘幹淨了,在他看來今天無非就是他和香椿鬧了點別扭,哪家夫妻過日子還不鬧別扭啊?小屁事一點。但一想到隋祈青,隋一偉眉頭還是擰了個大疙瘩。不過隋一偉很快就找到了安慰自己的好理由,那小子都主動幫他辦婚事了,心裏肯定不是真的怪他,只是耍耍小孩子性子呢。估摸着他那點小脾氣等隋一偉結婚時就徹底沒了,大不了等他回來了自個兒再好好地向他道個歉,陪個不是,誇誇他的辦事能力,不愁那小子不露出笑臉來。
這樣想着,等隋一偉進家門時心裏又有些高興了,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完年他就要娶老婆了,娶完老婆他開枝散葉的夢想也就不遠了。幻想着将來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場景,隋一偉心裏跟吃了蜜似的,嘴裏哼哼着小調,真有點自娛自樂的阿Q精神。
好幾天了隋祈青一直沒回來。白天還好說,隋一偉忙着公司裏的事,正好趁着過年這個辦事的好時機給人送禮送卡,忙得腳不沾地,吃飯也随便應付點。可是這晚上回到家,看着空曠曠的房子,空調開得溫度再高也覺得沒點熱乎氣。而且隋一偉也吃夠了自己白水炖的面條,特別想隋祈青做的糖醋裏脊和麻油排骨,光是一想口水就嘩啦啦的流。隋一偉給隋祈青打過好幾個電話,但電話那頭隋祈青的話客氣的就跟營業員似的,先是跟他彙報彙報今天買了什麽東西,置辦了什麽家具,然後再問一句“還有事嗎?”,那潛臺詞分明就是沒事別煩我。隋一偉在這邊腦門冒汗支支吾吾地想着話題,那邊隋祈青早不耐煩了,随手就把電話給了香椿,壓根不提回來的事。挂了電話,隋一偉氣得吸溜了一大口炖得稀巴爛的面條,暗罵自己撿了條有了嫂子就忘了哥的白眼狼。
隋一偉倒是在W市碰到過一次隋祈青。那天隋一偉拎着不少禮品在賣首飾的櫃臺前亂逛,老遠瞅見一個人像隋祈青,連忙快步走過去一看,嘿,還真是這小子。
隋一偉一拍隋祈青的肩膀,“你小子總算舍得回家了?”
隋祈青正眼都不看他,仔仔細細地看着櫃臺裏的東西,“我來這給小輝買點東西,一會就走。”
隋一偉的心又掉了下去,“你這都到家門口了還連家都不回?我今天要不是碰到你你是不是都不願意回來瞅瞅我?”
隋祈青還是沒擡頭,視線随着手指在玻璃櫃臺上劃着走,“我不過走了六天而已,大學前兩年你也沒去瞅我一次……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吊墜拿出來讓我看看?”
隋一偉被說得理虧,只好湊近看了看那吊墜,一塊上好的晶瑩剔透的翡翠,再一看上面那标價更是咋舌,“給小輝?別鬧了,他那麽小,這麽貴重的東西他要不小心摔壞了,你不心疼啊……我看那邊的小銀镯子就不錯,小孩子都帶那個,給他買個那玩意兒就得了。”
隋祈青把卡遞給售貨員,一笑,“幫我把這個包起來吧,謝謝。”
隋一偉氣得說不出話,他知道隋祈青這是故意氣他呢。
“算了,錢多燒得你!”隋一偉對這個敗家的弟弟很是氣憤。
“你來這裏做什麽?給香椿姐買婚戒嗎?”隋祈青盯着玻璃櫃臺說,嘴角的笑很是暧昧詭異。隋一偉并沒有看到。
“啊?哦……對,還沒買婚戒呢……啊,是,我是來買戒指的。”
隋祈青接過售貨員遞過來的東西,總算看了隋一偉一眼,“那你慢慢挑吧,我先走了。”
“哎……”隋一偉連忙拽住他,“你要不幫我一塊挑挑吧,我眼光沒你好,你挑的香椿肯定喜歡。”
隋祈青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副無奈的樣子說:“我約了幾個人去給嫂子修修房子,現在他們該到了……”
隋一偉知道這小子是随口瞎說的,但隋祈青找的借口總是隋一偉推不翻的。
“唉,得了,那你走吧。那破房子随便修修就行,反正咱将來也不在裏面住,結婚那天能看過眼去就行……對了,你年前肯定能修完吧?”
“不知道,看情況吧。那我先走了。”隋祈青說完扭臉就走了。
看着這熊孩子的背影,隋一偉傷心了,心裏也總算覺得愁得慌了。這小子可千萬別跟高中時候似的,再給他生個歷時兩年半的大氣,那真能把隋一偉活活憋死。
除夕那天,隋一偉壓根就沒出去,一個人早早地起了床,在廚房裏搗鼓了半天,又把亂的不像樣子的家好歹收拾了收拾,然後就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沙發上窩着看電視。這一窩就窩到了傍晚,眼看着那臭小子是一點主動回來的意思也沒有了,隋一偉才重重地嘆了口氣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隋一偉有點緊張地清了清嗓子,“祈青啊,你怎麽還沒回來?是沒車了嗎?我現在去接你?”
隋祈青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幫香椿系好了一條沉甸甸地金項鏈,沒等收回手就被香椿拉住了右手。
隋祈青強忍住心底的惡心,用左手拿着手機說:“哥,你別來了。香椿姐說讓我今年在這過年……香椿姐一個人挺孤單的,我留在這陪陪她吧。”
隋一偉心底暗罵,她孤單個屁!她還有小輝呢,老子才是最孤單的那個!這些話死要面子的隋一偉當然不會說出來,“那什麽,你還是回來吧,我……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不想隋祈青壓根不上當了,語氣裏有些不耐煩,“你有什麽事就在電話裏說吧,沒事我就挂了。”香椿很是贊許地捏了捏他的手,輕輕撫了撫他的手背。
“你先別挂!”隋一偉有些着急,想了想還是豁出了這張老臉,“那我就在電話裏說吧……哥想跟你正式道個歉,是哥對不住你,你能不能別生哥的氣了?我雖然一直都不承認,但我知道……我這個哥還是當得挺混蛋、挺不像樣的……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是哥委屈你了。從小到大我是瞞了你許多事,家裏的一些大事都是過後很久才告訴你……但哥真的是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不想讓你操心,家裏的事哥能扛得住……祈青,哥就你一個貼心貼肺的親人了……”
隋一偉越說越激動,都快把自己給感動哭了,偷偷地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心想那臭小子也該被感動了吧?
隋一偉憋住了呼吸仔細聽了聽,發現電話裏沒聲音,“祈青,你還在聽嗎?”
隋祈青擡頭眨了眨眼,才沒讓淚滾下來,他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心想算了吧,怎麽能這麽對他哥呢?到此為止吧……可是一低頭,看着鏡子裏的女人一面細細地描着眉毛,一面眼角含情地望着鏡子裏的他,剛才心底的動搖立馬就消散了。隋祈青強硬起心,暗暗地跟自己說,他是個騙子,你這些年上的當還少嗎?別再被他騙了……你得把這件事情幹完……幹完那個騙子就是你的了……而且,你不能讓他落在這樣的女人手中……
隋祈青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哥,我聽着呢。”
隋一偉仔細聽着電話裏的聲音,覺得隋祈青的語氣沒那麽冷冰冰的了,心裏暗暗得意了一把,連忙趁熱打鐵,“那……祈青,你能不能別生哥氣了,大過年的,饒了哥這一次吧……啊,保證沒下次了。”
隋祈青輕輕嘆了口氣,“哥,好……我不生氣了,我又跟你鬧別扭了……你也別生我的氣。”
隋一偉一聽很高興,樂得都快蹦起來了,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度,“這些年哥哪生過你的氣啊,你少給我點氣受就不錯了。那我現在去接你?”
香椿隐隐約約地聽到了隋一偉要過來的話,把眉筆重重一扔,沖隋祈青使勁擺了擺手。
隋祈青皺了皺眉,“算了吧,都這麽晚了,你……自己在那邊好好過年吧,自己買點水餃……過了年我就回家。”
香椿扭過臉來,背靠着梳妝臺,沖隋祈青做了個“不許你走”的嘴型。
隋一偉的心又跌到谷底,想了想說:“那我過去跟你們一塊過吧,我自己在家也挺沒意思的。”
香椿立馬低聲說:“千萬別讓他來!”
隋祈青連忙捂住電話不悅地走到一邊,生怕被隋一偉聽到,“哥,你別來了,外面雪下得挺大了,路上不安全,再說了,今天車肯定也不少,我挺不放心的。你千萬別來了。”
隋一偉走到窗外一看,果然,漫天的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的,地上早就積了厚厚地一層。隋一偉只好嘆了口氣說:“那好吧,你們好好過年吧。對了,你明年也別急着回來了,等雪化幹淨了再說,算了,我去接你吧。”
“嗯,”隋祈青抿了抿唇,“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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