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離別有時
“吱啦”一聲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人未到聲先至:“知栀,我們中午……”知湫漻一進門就和盛說對上面,他先懵神了幾秒神,然後邊退出房間邊說:“對不起,走錯了。”等兩只腳都踏出門檻了,他才意識到不對勁,環顧四周一圈,沒錯啊,這就是知栀房間,他複又走進去。
盛說正還不知所措的等待知栀的解釋,知湫漻的去而複返讓她又是一驚,而這下知湫漻算是看見坐在入門死角的知栀了,知栀薄責道:“爸,你吓着盛說了。”一句話,點明了兩人的身份,省掉了後面許多不必要的客套。
盛說不以為然:“知栀,沒關系。”爾後,大方得體地對知湫漻莞爾:“叔叔好。”
其實知湫漻剛才驚到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對知栀的家讓一個男人出入自如感到詫異和沒由來的不适,之所以沒有聯想到是知栀的長輩,委實是因為知湫漻的外表過于年輕,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兄非兄父非父。
知湫漻長相斯文儒雅,他很自然的接過話:“中午吃飯的點也到了,知栀這是第一次帶同學回家,盛說要是不介意,嘗嘗叔叔的廚藝,便當是為剛剛的失态賠禮道歉了。”
“第一次啊。”盛說壓低嗓子嘟囔了一下,然後應了知湫漻:“那便麻煩叔叔了,謝謝。”
知栀在旁腹诽,哪裏是她帶來的,明明是這人不請自來,轉念又一想,反正這兩人遲早是要見面的,太正式反而顯得刻意,現在這樣,剛剛好。
知湫漻平時住在三樓,沒事窩在畫室裏作畫,要不就呆在書房裏寫書,偶爾進廚房研究下食譜,在網上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美食家。
盛說幫着他把一道道菜系捧上桌,糖醋排骨,雕花蘿蔔,桂花冰酪……這頓飯,盛說吃相斯文秀氣,但速度堪比風卷殘雲,知湫漻滿意寬慰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舍得從她身上移開,聽到盛說那句:“很好吃。”時就差沒用淚流滿面來诠釋內心的激動了,要知道除了自家人他還沒讓誰吃過自己做的飯,可她妻子戚湄和女兒知栀迄今為止對他的最高贊譽只有:還不錯。這挫敗感跟随了他很多年,這樣一來他心裏對盛說的歡喜又添了幾分。
那之後都是盛說和知湫漻相談甚歡,知栀也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本來晚上知湫漻還想留盛說吃飯的,奈何盛府的規矩,盛說也不好久留,只得告辭,知栀提言送她,和她一起出了知家。
“盛說,為什麽要這麽做?”走着走着,知栀突然發問,眸色琢磨不透。
盛說停下腳步,不答反問:“什麽?”
因為她比知栀稍微高了一點,知栀微仰頭看着她:“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盛說勾唇,在凄清的月光下笑得像只魅惑的妖:“因為他是知栀的爸爸,我想讓他喜歡我。”是的,很多話她們都是心知肚明,盛說的胃口并不大,再好吃的東西她也不會如此餮食,而且,即使是出于修養對長輩的禮貌,她也只是點到為止,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無論是說話還是舉止都在親近知湫漻,除非她,有意而為之。
這個理由很純粹很幹淨,盛說要表達的意思也已經昭然若揭,不是因為這個人是誰,只是因為你,所以和你有關的人,我都會好好對待。知栀鼻尖一酸,阖上眼睛後又睜開,掩飾住自己的失态,好半晌,她才雲淡風輕的轉了話題:“我們走吧,再晚你家裏人該尋了。”盛說随之跟上,再也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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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就是寒假将至,散學典禮是在年三十的前一個星期舉行的,每個人都是興高采烈,倒是盛說臉上的陰郁讓本是溫暖的室內氣溫驟減了不少,半徑五米內寸草不生。
“盛說,知栀呢?”單幺妖大概看了下班裏某人的位置,就猜到了盛說心情不好的原因。
聽到知栀的名字,盛說的氣場又冷了三分,她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對撲閃水光的眸子:“前天剛走,說是要回家鄉過年,等開學了再回來。”她音調漸低,只覺得心裏空落,知栀在身邊的時候還沒什麽,可是一想到接下來這一個月都見不到她了,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
“咔嚓”一聲,手機按快門的聲音,單幺妖惡作劇似地促狹道:“盛說,你說要是我把你現在這副樣子發給知栀,知栀會怎麽想?”
盛說出乎她意料,沒有馬上站起來搶手機,而是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覺得我受委屈了,然後趕回來陪我?”
“要不試一試?”單幺妖挑釁地将手機放在盛說的課桌上:“你自己來。”
盛說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就按了發送鍵,所以她也沒有看到附在照片下面那一排被單幺妖碼好的小字:知栀,似乎某人對你,相思成疾。
與此同時,知栀經歷了兩天的路程今天總算趕回了知府,她剛整理好行李從盥洗室洗完澡出來,正兀自擦着淌着水滴的發絲,就聽到了手機提示音,她一手擦着濕發一手拿起手機查看,先是見到盛說怏怏不樂活脫脫被人欺負了的委屈樣,被弄得小小的心疼了一下,再看到底下的那行字時思忖了下,其實她……可以早點應付完這邊的事情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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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栀是在傍晚起的床,候在外頭的黃炯早已等得面冒虛汗,知府裏除了老爺子知戰庥外,偶爾回來的栀小姐是最不能招惹的角色。知栀對待下人謙和有禮,從不使喚他們做事,可就是因為太有距離的疏離,雖然她有知家的姓,卻倒像只是外來的客人。
知府招待客人的方式就是不幹涉,不打擾,不觸及,所以下面的人叫他來催知栀下去吃飯時,他磨蹭了半天都沒敢敲門,知栀當時就通報過他不到晚上七點,她不會醒,這段時間裏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她。
正左右為難間,門後應聲出現了知栀,黃炯忙半鞠着上身恭聲道:“栀小姐,老爺他們都在等你吃飯。”偷瞄一眼腕表,指向七點的時針和分針剛好重合在一起。
“黃管家的腰怎麽樣了?”說知栀和他們生分又不盡然,最起碼那些日夜出入知府的人可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的死活,可知栀是每年呆在知府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月的人,即使是只見過幾面的傭人,她也能準确無誤地認出來,偶爾幾句無心的關切也很暖心。
黃炯的腰又低下一段:“謝謝大小姐關心,爸爸今年初秋的時候因為腰傷的緣故退休在家休養,得老爺照顧我才能在府上謀個職位。”其實他不必表忠心的,知栀身上流着知家的血統,卻從沒有把自己當成知府的成員之一。
“嗯。”知栀結束對話走下樓梯,黃炯舒了一口氣,轉身忙碌自己事情去。
這便是世家,世代為奴的一代人老了由年輕的一輩頂班,有的人引以為榮,有的人羞于啓齒,主人要的是忠心耿耿,他們便要搭上終生。
作者有話要說:
诶,阿說你這樣很受耶你知道嗎?還有我猜很多人到現在還把“說”念成“shuo”,來,科普一下小知識,在古文裏,“說”是通假字,通“悅”,願你一生欣悅安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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