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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望臉色蒼白,沒有回應的昏倒在未景雲懷裏,她的雙眸緊閉着,連雙睫的顫動都不再有;她這樣無聲無息的樣子,叫未景雲心底裏升起一股害怕。

她甚至不由自主顫抖着手的去探向燼望的鼻下,想要看一看她的鼻息是否還存在。

雖然知道燼望極有可能只是昏迷了,可未景雲心髒還是在驚慌的跳着,畢竟自重生以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燼望。唯一一次...便是在前世的最後時刻。

那個時候她被燼望抓走,關了起來,對方不知道怎麽想的,還專門用了捆仙繩桎梏住了她。

彼時未景雲和燼望已經算是水火不容的關系了,燼望将所有的壞事做盡,背負着天下的罵名,她不僅沒有任何的反駁與聲明,甚至還像是默認了一樣。

而後,她仿佛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實力,又可能是為了報複渾天莊,也或許只是為了向天下人表明她就是惡人,燼望闖入渾天莊,将未景雲擄了出來。

未景雲被困在景雲殿中不能出來,和燼望談話也談不動,那個時候的燼望仿佛已經徹底的入魔了,額頭繪着一朵血紅蓮花,眼下是一片赤紅,眼神幽沉,叫人看着仿佛如墜業火,帶着無盡恐慌。

她當時臉色便如同此時一樣蒼白,仿佛身體裏的血都被放光了一樣,手指更是冰涼的如同昆侖山上的冰雪,極致的冷意仿佛都能帶來一片刺痛一般。

雖然那時燼望已經沉默寡言到了極致,仿佛對世間所有的事物都沒了留戀,可她到底還是好好的活在世上。

之後正邪大戰徹底爆發,燼望被此界修士圍剿,其他魔修已經被消滅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極少之人在負隅頑抗。

而她的守在自己的宮殿外,一人對抗所有攻上來的正派人士,不眠不休,渾身血氣,唯獨在來看望未景雲的時候會換回之前的一襲白衣。

最後那一天,燼望抱着她,用九幽劍刺穿了二人的身體。

燼望當時稍稍向後撤了一下,與未景雲正對着面,看着她因為疼痛而皺起的臉,竟然微微笑了。

她的目光之中仿佛恢複了平靜,竟讓未景雲覺得她看起來就像是變回了以前沒有入魔的小師妹一樣。

燼望當時的臉色便是慘白無比,帶着一種平靜到了極致的死氣;她目光中有着深厚濃稠、叫人無法看清楚的情緒,靜靜的注視着未景雲,安靜的看着她最後閉上了雙眸。

那是未景雲第一次在燼望懷中死去,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面露死相的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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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後,未景雲一直在竭力回避前世那些不好的回憶,尤其是最後那些讓人心痛、難捱的種種場景。

可是現在,在看到燼望這副樣子後,前世那些讓她痛苦不堪、甚至于到死都兩難全的情緒仿佛化作藤蔓從地表鑽出,又再度纏繞住了她,像是要帶着她、将她拖到那無盡痛苦的沼澤之中一樣,讓未景雲指尖都不由顫抖了起來。

前世,未景雲愛憐過、疼惜過,後來也不解過、甚至恨極過燼望。

到了今生重生後,她又再度重新緩下心情,将蒙在心臺上的種種灰塵清除,重新與燼望攜手,發誓要帶着她重新來過。

可...哪怕是最仇恨燼望的時候,未景雲也從不想置燼望于死地的。

她...不想小師妹死,從來、從來都不想的。

哪怕最初燼望入魔,未景雲也從來不曾怪過她,她心中一直困惑與所求的,無非就是一個“為什麽”的答案。

哪怕後來燼望背叛師門,手刃師父,背負罵名,未景雲或許心中有過短暫的怨與恨,可她卻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讓燼望去死這件事。

未景雲想教訓燼望,讓她迷途知返,但卻從未想過或許有哪一天,她會看着燼望死在她的面前。

她那麽看重燼望,燼望在她心底的重量早已不是一個“師妹”那樣了。

而最後那一刻發生的事,叫未景雲措手不及,甚至于心神顫動。

當九幽劍穿過兩人的身體後,她的腦子才像是開始慢慢轉動一樣,然而那時,盡管她有再多的思緒與疑惑都已經于事無補了。

在閉上雙眼的最後一秒前,未景雲看到的,便是燼望蒼白到極致到了臉色,以及那雙幽深不已的黑眸。

——便如此刻一般。

“...景雲,景雲?!”

未景雲猛地回過了神,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抽離了出來。

奚學真帶着擔憂的看着她,“你沒事吧?怎麽魔怔在那了,吓到我了。”

而後他又道:“小師妹昏迷過去了,我們還是帶她回房間休息一下,而後請人過來探探脈吧。”

他的這番話使未景雲徹底清醒了過來,而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輕微的、帶着些許濕意的鼻息噴灑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那一刻,未景雲才是真正的心落回了肚子裏,仿佛跌出了一地的花,在輕柔的蹭着她,緩解着之前的所有苦痛與顫抖。

她感覺自己後背仿佛被汗浸濕了一樣,心髒更是狂跳不已。未景雲低頭緩了緩呼吸,而後才輕聲的說,“好。”

......

因為未景雲的狀态算不上好,而奚學真和詹正卿又是男子,所以最後燼望是被兩位向師妹一起幫忙攙扶回去的。

在得知了燼望只是昏迷之後,未景雲的思緒才慢慢恢複冷靜,方才許多沒有來得及注意的事此刻才浮上心頭。

未景雲讓奚學真去跟着向師妹,而後她自己在後面與詹正卿并行着,為的就是詢問他一些事情。

兩人走在後面,未景雲擡起頭準備詢問他時,卻忽然瞥見了詹正卿脖子之處已經紅腫起來的手指印。

她不由蹙起雙眉,心底一跳,一個猜測浮現在心底。

而後她問道:“方才多有冒犯,抱歉了。只是...剛才只有詹公子和我師妹在外面,不知道可否告知我發生了何事?”

詹正卿有稍稍的猶豫,他看向了未景雲,卻見對方眼底一片澄淨,全然是對燼望的關切與對他的輕微懷疑,于是詹正卿便稍稍放心,将方才她們走後的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他帶着不解的詢問道:“不知道燼望姑娘可是...犯有什麽心病?不然她為何會說出那番言語呢?”

雖然未景雲看不慣詹正卿,可她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在面對燼望的時候,對方從來都是好心的。倘若換了另一個人,指不定就要猜測燼望是不是入了魔道,亦或是被魔修之人侵蝕了心神。可他沒有那麽猜測,只是在擔憂燼望有心病而已。

而未景雲在聽完詹正卿的敘述後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她沉思着。

其實在看到詹正卿脖子處的痕跡後,未景雲就隐約猜到了大概是燼望又發瘋了,如同那次花燈節上一般。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幫助詹正卿,所以他便被燼望掐住了脖子。好運的是燼望并沒有來得及下殺手似乎就昏迷了過去,因此這樣看來,燼望這次昏迷極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引起的。

只是這樣一來未景雲心中便有了更多的困惑了。

為什麽燼望偏偏在看到詹正卿的時候發瘋?

為什麽她執意要殺死詹正卿?

為什麽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忽然間,未景雲腳步一頓,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詹正卿疑惑的看過去,卻發現未景雲臉上露出了驚疑的情緒,他不由詢問道:“未姑娘?”

未景雲緊緊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呼吸都不由急促了一兩分。

燼望曾和自己說過,在見到詹正卿的時候,她體內仿佛像是有兩個人一樣,另一個人在教唆着她、蠱惑着她,讓她去殺掉詹正卿。

當時未景雲并沒有細想,只當那“另一個人”真的是另一個人。可是此時此刻,結合所有事情再回頭去想...

未景雲驚覺,那“另一個人”極有可能便是前世的燼望帶來的情緒。

或者說,燼望的感覺并沒有錯。因為屬于前世燼望的情緒、記憶正在她體內慢慢醒來。

這是唯一能夠解釋燼望為何會突然變了副樣子的原因。而且最重要的是,未景雲終于不得不承認,難怪那天的燼望給了她一種既熟悉又危險的感覺。

原來......是故人啊。

未景雲在确認了心底的猜測之後,倒是變得十分平靜了。

意料之外的,沒有驚訝,沒有忌憚,也沒有額外的驚喜,仿佛是一種無波無瀾的平靜,同時也有一種難怪如此和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到了這個時候,未景雲仿佛才真正的腳踏實地,落在了實處。

她重生了,燼望也偶爾恢複前世的樣子,這樣巧合的事情卻使未景雲有了一種更加放松的心情。

她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恐慌與激動,仿佛像是浪潮過後的平穩一般,甚至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莫名心緒。

畢竟她對前世的燼望有着諸多複雜的情緒,絕不是一兩個詞可以形容的清的。

當然了,目前燼望也僅僅是有那種傾向而已,總的來說,此刻的她依然是未景雲的小師妹,她不會因為還未被證實的猜測就改變對燼望的态度。

未景雲心底多餘的擔心放了下來,而後整理好了思緒,重新擡頭看了一眼詹正卿。

詹正卿并不知道在未景雲“發呆”的時候她已經想了那麽多事,并且還整理好了心情。此時見未景雲擡起頭看他,便等待着她說話。

未景雲沒有去過多解釋燼望異樣的事情,只是對他再次被燼望誤傷而道歉。

詹正卿沒有深究,只是搖了搖頭并說自己不介意。

未景雲暗自眯了眯眸,倒是沒想到在這麽早的時候,詹正卿就已經對燼望情根深種了。

不過很可惜。她在心裏想着。

沒有恢複記憶的燼望不可能喜歡上他,恢複了記憶的燼望更不會喜歡上他了。詹正卿這是注定的單相思。

因為燼望一事,帶着詹正卿他們逛渾天莊的任務就被未景雲交給了奚學真,雖然可以陪喜歡的向師妹了,可對方倒還是有些擔心昏迷的燼望以及方才狀态不對的未景雲。

只是大夫看過了燼望,只說沒大礙,醒了就好了。而未景雲這個時候也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因此奚學真只是略猶豫了一下,就帶着丹心谷三人離開了。

未景雲坐在了燼望床邊,看着她昏迷的睡顏,現在倒不如最初那樣心跳加速的難安了。

她輕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摸了摸燼望的額頭,輕聲道:“快點醒來吧,燼望。”

無論是重生前的也好,重生後的也罷。只是一時的情緒支配也好,記憶正在恢複也罷。

今生不同前世,所有的事情都在重新來過了。哪怕是未景雲,以前的種種心緒也進行了新的整理,她已經沒有那麽執着于前世燼望做的事了。

活一世,便看一世。

未景雲已經不會在被過去的自己所束縛了。

而在她手下,燼望的眼睫輕微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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