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看不見的悲哀
蘇哲宇親自開車送了女兒到程家明的醫院。
程家明抱着孩子去檢查,讓蘇哲宇陪着莫小阮在走廊裏等着。
莫小阮精神有些奔潰,不斷哭泣着。
她承認,她從來不是堅強的女人,她很脆弱,特別脆弱,尤其是現在,随便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有可能壓垮她最後一根神經。
蘇哲宇緊緊摟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着,“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心裏也沒底。
孩子太小,抵抗力太差,生命太過脆弱。
一時間,空氣裏有種讓人窒息的沉悶感和壓迫感。
護士們來來回回,門開了又關,蘇哲宇的表情也随着這些人起伏不定。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莫小阮有一個孩子,兩個人會像現在這樣,并肩站在醫院裏,為他們的孩子擔心。
“小阮,你先坐下。”
蘇哲宇扶着莫小阮,為她找了一處坐着的地方。
現在莫小阮眼睛看不見,身邊根本離不開人。
他很內疚。
如果不是他一味固執,莫小阮又怎會失掉一雙本該明媚這世界的眼睛呢?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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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忏悔,想要贖罪。
莫小阮眼睛紅紅的,摸索着坐下。
她看不見,只能一遍一遍問蘇哲宇,“有沒有檢查完?程家明出來了嗎?”
蘇哲宇緊緊握着她素白的手,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和她說,“還沒檢查完,再稍微等等,等他們出來,我告訴你,好不好?”
莫小阮指頭都是冰冷的,她渾身顫抖,單薄的肩膀看上去更加單薄,她哽咽着說,“我真是沒用,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
蘇哲宇心疼的無以複加。
如果莫小阮能看見,或許她也不會這麽難受了。
他伸出另外一只大手,輕輕摩挲着她的頭發,“別說傻話,孩子太小,難免會生病的,不是你的錯,真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沒用的人,與我而言……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全部。”
莫小阮這次沒有說話。
這些話如果他以前說給她聽,她一聽會高興死的,可現在,她心裏只會五味雜陳。
她都這樣了,他才跑來說她是他的全世界,是同情?還是憐憫?
或者說,是因為孩子?
她要的不是這些……
醫院的燈光将蘇哲宇的背影拉長,孤單,落寞。
他沒有得到莫小阮的回應。
他知道,莫小阮心裏頭有個結,這個結,是他親手一點一點系上去的,想要解開它,還得需要他一點一點去努力。
莫小阮現在就算對他再冷漠,他也無話可說,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長長的走廊裏,莫小阮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焦急着。
過了好久好久,才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蹭一下就站了起來。
蘇哲宇趕緊扶好了她。
“是吸入性急性肺炎……”程家明疲憊地站在了莫小阮和蘇哲宇的面前,他揉着眉心,“需要住院輸液,好在發現的及時,要不要……”
後果如何,他不說,莫小阮和蘇哲宇都懂。
只是怎麽會是吸入性肺炎呢?
莫小阮忽然想到了之前她摸着奶瓶給孩子喂了一次奶,孩子好像嗆了一下……
她頓時滿臉痛苦,雙手不斷捶打自己的頭,一遍一遍說着,“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用,小唯要吃奶,我怕她餓着,就摸了奶瓶給她喂了奶,她嗆了一下,我該及時處理的……”
她看不見,并不知道孩子嗆的有多嚴重。
莫小阮一下一下狠狠捶打自己的頭,滿心的自責,“我真沒用,我真沒用,連給女兒喂奶都做不好……”
莫小阮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無力感。
她才知道,原來沒有了眼睛,她的孩子很可能在她手裏喪命。
她已經是個廢人了,她什麽都不該做的,可是她逞強做了……
莫小阮的表情刺痛了蘇哲宇和程家明。
蘇哲宇牢牢握住莫小阮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程家明則安慰她,“沒事的,小唯已經沒事了,我已經給她輸液了,她畢竟太小,抵抗力太差,成長過程中,這些都是無法避免的,不是你的錯,真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如果我不給她喂奶,就不會這樣……”
莫小阮哭着,起身道,“讓我去看看小唯,她那麽小,輸液一定很痛很痛吧?”
說出“看看”兩個字的時候,她心裏又一陣難過,她怎麽能看到女兒呢?她看不到的,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摸摸她……
她可憐的女兒到底長成什麽樣子了?她這個當媽的卻一點都不知道。
真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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