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門口晚風下一片暮色, 兩人四目相對。

腳下竹葉沙沙的刮響，說着“這不正好”的人, 眼底都是柔情與痞氣交織，居心不良；

盧潇瞳孔裏水光閃爍，小鹿一樣, 有些無措與無辜。

須臾後，她微抿着紅唇轉了轉頭, 轉身要走了，手指一滑, 手機掉地上了。

景微酌撈起要彎身的她, 自己慢條斯理的伸手拿了起來，看了眼, 沒事。

盧潇伸手接過時, 被轉移去注意力, 想起這個剛到手的手機，低喃了句，“為什麽總有東西落你那兒。”

景微酌挑眉, “總？就兩次。”

“你就沒有東西落我這兒過。”

景微酌微揚起了唇，眼底泛着明亮的光, “沒有嗎？心不是落你那兒了嗎？”

盧潇怔住，眼神交纏一秒, 她紅着臉馬上越過他進去了。

景微酌在後面微揚高嘴角的弧度，慢條斯理的才轉身跟上去。

盧澗楊從闊氣的廚房中走出來，瞥見他們倆一前一後背着屋外灰蒙蒙的暮色進來, 臉上布滿笑意，“一塊到了？這麽巧。”

盧潇喊了人，眼眸側了下看身後，随即優雅走去客廳。

盧澗楊在後面招呼着景微酌，兩人見面就說起下午沒談完的工作。

盧潇走到沙發坐下，拿起報紙看，恰好大板塊都是寫着兩家公司的事，所以她勉強聽得懂一點他們的談話。

暮色透過落地窗灑落在身上，客廳燈光還只是淺淺瑩白的一盞，旁邊說話聲低低傳來，若有似無，有種萬籁俱寂的感覺。

她舒服的彎彎嘴角。

坐下沒一會兒，廚房裏有傭人喊了聲，盧澗楊轉頭看看左手邊正在看報紙的小朋友，道：“微酌陪你，我去看看廚房準備好了沒有。”

人走了，盧潇從報紙上擡起眸，對面的人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目光透過杯子上空落在她身上。

她垂眸。

景微酌喉結滾動了下，“我陪你？嗯？”

盧潇在淡灰色光影裏臉頰染上一層緋色，默默道：“不用了。”

“那你陪我？”

“……“

“昨晚的照片是什麽時候的？”

盧潇聞言，想了想昨晚兩人的電話，他說了一句，在看女朋友的照片，美得沒法形容。

唔，她低語了一句，“前幾天，你還在瑞典的時候，和朋友去看演唱會。”

“陪別人看演唱會，我一場電影都沒有。”

“……”

盧潇揉揉眉心，心虛的扭了扭頭。

“嗯？”

景微酌放下杯子，正準備起身，盧澗楊在廚房裏喊，“過來吃了。”

盧潇轉過臉望了下，馬上起身，他卧着沙發懶洋洋的沒動，她瞥他一下，默默先過去了。

到了餐廳一兩分鐘，後面才慢條斯理傳來一個男人的腳步聲，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色衣服，美國的這個季節氣溫也始終一般的，他從公司來，所以外套穿着。

裏面襯衣也是深色系的，內外深色，稱得那個人在燈下顯得尤其身子颀長，那副眉眼，更沒得說。

确确實實的，好看得沒法形容。

餐廳環境很好，外面一片竹子沙沙作響，裏面燈火搖曳，可能是起風了，還有微風從窗戶縫隙鑽入，很是舒服。

盧潇和叔叔吃飯是經常的，他很寵她，但自從得知對面的男人認識他，她感覺他們倆關系也是挺好的。

這麽的，就喊着一起吃飯了，待遇完全和她一樣的。

盧潇喝了口湯，盧澗楊和坐在他身邊的人說了會兒工作後，就轉頭和她聊着，時不時夾一下菜。

吃到後面，他手機亮了一下，拿來看了須臾後，就眼見他唇瓣揚起一道弧度，眼睛含着笑意斜睨了眼對面慢條斯理吃飯的男人，“這是有女朋友了，還是有喜歡的人了？”

盧潇喝湯的動作微頓，燈光灑在湯水上，一層波光粼粼，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喝。

景微酌扯起唇，“發着玩的。”

盧澗楊哼笑，收起手機，“玩？不見得吧。”

盧潇聽的雲裏霧裏，這時，盧澗楊在旁邊開口，“一直滿世界都是工作事業的人，驀然賬號上出現了這麽一張圖片，就像夜裏照進一束光，說沒問題，那是不可能的。”

他剛剛上網看公司官網發布的信息時，意外發現下面這小子在剛剛發了一張圖片上去，裏面有道黑白色的女孩子剪影，實在看不出是誰，也沒有什麽文案，更猜不出。

盧潇聞言咬了下唇，心癢得要瘋。

她不動聲色瞥對面的人，他閑散的卧着椅子，收到後眼眸微動，但依舊微揚着唇角，淡定從容，什麽也沒說。

盧潇無聲嘆息，這個人，雖然追人雷厲風行，強勢撩人，但整個人還是她初見時的第一印象那個樣子，在瑞典、在這裏，說話，吃飯，都沉穩話少，尤其深不可測的一個人。

下一秒，他手機也亮了下，拿起來就出去接電話了。

她借機歪了下頭看叔叔。

盧澗楊收到目光，笑着給她夾了菜，摸摸她的頭道：“沒什麽，看他剛剛來吃飯前發了一張圖片，像是一道女孩子的剪影。”

盧潇吃飯的動作停下，“嗯？剪影？”

“嗯，微酌你可能不熟悉，雖然你們認識，也接觸過，但這小子。”

盧澗楊倒了點酒，俊朗的眉眼輪廓上披着一片燈光，顯得那道笑意更加溫和，“他很忙，這幾年AFTER夠他暈頭轉向的，基本沒什麽時間玩，而且那性子，感覺也沒什麽人能駕馭得了他，這兩年基本沒聽過他有這類新聞。”

盧潇心裏好像被砸落一道石頭，水花四濺。

盧澗楊邊說邊淺笑，“今晚不知怎麽回事，忽然發了那樣一張照片，據我所知，他最近也是忙得昏天黑地的，公司多，事情也多，竟然似乎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盧潇默默端起湯喝。

“他說發着玩，那完全不可信，這麽隐晦又幹脆的一張圖，了解他的一眼就知道什麽意思了，以前沒有過的情況。”

盧潇默了一下，往外看了一眼，他走到客廳，靠進沙發裏接着電話，似乎是感覺到她遠遠在看他，他掀了掀眼皮，硬朗舒展的眉峰朝她輕挑。

她馬上收回眼神。

盧澗楊給她夾菜，中間忽然動作停了一下，道，“嗯？說了半天，你知道他喊我什麽嗎？”

盧潇輕咬了下唇，他說過，但是，不能說他說過吧。

她假裝不知道，搖頭，“嗯？”

“我和他父親是朋友，他們住的是在佛州那邊，這裏只是他的公司，以前我常在那邊走動的時候，經常會過去。“

盧潇不知為何，驀然聽到這些關于他家裏的情況，有些臉紅。

她忙給火鍋裏下菜，翻一翻她喜歡的玉米，看似認真的吃了起來。

盧澗楊沒察覺什麽不對勁，繼續說着，“他很早就考到波士頓那邊了，”說到這，他輕笑，“很厲害。”

盧潇意外聽到這些，眉眼微動，眼底不自知閃過一道淺笑，繼續默默放了兩頁青菜進去。

盧澗楊飲了一口酒後，又道，“他就是出來得早，上的又是世界頂級的學府，所以事業也早，公司在還沒畢業時就已經創立了，後面不斷擴大。”

盧澗楊給她夾起差不多可以吃了的青菜，“他不喜歡聽大人的話。”

盧潇挑眉。

盧澗楊一笑，“自己太厲害，能夠獨擋一切的厲害，以前都是沒有辦不到的，現在就更別說。”

“是嗎？”

盧潇偏偏頭，含着閃爍光芒的眼睛望向外面的霓虹，天色已經在火鍋湯水的沸騰間漸漸漆黑，路燈一盞盞在微風中閃爍，明亮中透着一股朦胧。

“不過他有那個資本，也沒人敢說他，我也是。”

盧潇失笑。

“所以這個性子，也顯得很深不可測，随便坐在那兒沒開口，別說管不了，現在連他想的什麽都不知道。所以啊，像今晚這種忽然出現一張女孩子剪影圖片的事，絕無僅有，特別稀奇。”

盧潇繼續低頭吃菜，看着說話的人給她放玉米進去。

“但是他當然也不可能說，就看有沒有結果了後面。”

盧潇輕咳一聲，偏了偏頭。

盧澗楊正要伸手給她拍，餐廳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直接走過去端了杯水，寬大的手掌蓋在她背上，輕輕拍着，“怎麽了，還嗆着。”

盧澗楊一晚上第一次見他們倆說話，莫名感覺有些高興。

盧潇擡眸，眼底布滿水光，小鹿一樣可愛。

他垂眸，挑挑眉。

盧潇轉轉頭，輕籲口氣，“沒事，謝謝。”

景微酌頓了下，不動聲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晚餐話題幾換，吃了兩個小時。

完了他們又在客廳繼續說着似乎總說不完的工作，直到晚上九點，盧潇看報紙正看得出神，對面男人拿起車鑰匙。

盧澗楊開口：“微酌送你回去，明天再叔叔送你去機場。”

盧潇看了看慢條斯理走來的男人，不動聲色的扯了下紅唇，淡定的起身和叔叔走在一起出去。

車子碾着夜色往她的住的地方行去，車廂中難得靜谧，沒有歌曲，只有外面卷過的徐徐風聲。

太過安靜，所以盧潇有些出神，到了還不知道。

直到車裏的男人解開安全帶下車，她才恍然回神，推開車門，一下去就正中他懷裏。

盧潇被他滿懷的溫熱裹得，雖然不自在，但一時竟也不想起來。

“本來我想送你的，可你叔叔要送。”

盧潇默默的看他。

景微酌：“怎麽樣才能讓他放棄？”

“……”

她輕踢他一下，轉過身。

他壓着她在車門上，“盧潇。”

“你肯定有事要忙，去忙你自己的。”

“你就是我的。”他扯起唇，這句話聽來，莫名心情愉悅。

盧潇臉紅起來，眼神躲躲閃閃。

景微酌垂眸看了看她，伸手摩挲了下她的臉，低語，“還早，真不舍得放了你，看電影去好不好？”

盧潇目光睜睜的看他，景微酌被看得，“不把你吃掉一點，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盧潇臉色大紅，轉身要走開一點，景微酌緊緊控制住她，輕吸口氣，“真是一點不想我的。”

盧潇咬唇，“景微酌。”

“回國幾天？會不會比我去瑞典還久？”

“那會兒還沒……這會兒不能多幾天嗎？”

“開什麽玩笑，在一起我才一秒都受不了。”

“……”

兩人面面相觑，她眼底滿是水光，不自在，景微酌微眯了眯眼，毫無征兆的就吻了下來。

盧潇身上一熱，血液在風裏翻湧了一下。

他纏着她要了很久，像是真的不舍得，一點點的索要，許久許久之後，才有點餍足的跡象。

盧潇垂着眸呼吸紊亂的栽在他身上。

樹葉在腳下打着轉，路燈沿着長街無止境的綻放着，兩人在門口站了小半個鐘她才進屋。

感覺早進來一分鐘他就要孤家寡人一分鐘一樣，她雖然滿面想溜，可是動作像被禁锢住，就是那麽一動不動靠着車，或是靠着他，待了那麽久。

回到家，盧潇洗漱完習慣性的站在窗邊吹風，天上一層層的雲圍在月亮邊，照得剔透白皙，格外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有那麽一點想他，上了床後翻來覆去睡不着。

快十一點的時候，盧潇接到上次吃飯那位歌手的電話，對方辦完演唱會，明天也要回國，找她吃宵夜來着。

盧潇默默翻身起來。

風有點大，她披了件風衣後拿起車鑰匙下樓，開車出去。

深夜的城市一片金光閃爍，路上車輛還是密集的，盧潇碾壓着路燈影子一路開去，準備去市區一家廣場樓上的餐廳。

開到離餐廳還有兩公裏的時候，她在車流中踩下剎車，偏頭看着播放器裏的歌，正好放到那首望。

正要調一下音量，前面就有一聲碰轉聲傳來。

盧潇一吓，擡眸。

擋風玻璃有些反光，看不太清，大致是兩輛車在插車時撞一起了。

盧潇懵懵的看着，只差兩公裏到……

半晌，她轉頭看看後面，車流瞬間堵住。

盧潇抿抿唇，那位歌手剛好發來消息，“你在哪了美人兒？”

盧潇趴在方向盤上打字，“堵住了，一點事故。”

“什麽？你出事故了？”

“別人，別人，我沒事。”

那邊的人松了一口氣，“那你什麽時候能通，過來？”

盧潇想了一分鐘，無解，默默道：“你先吃。”

對面的人發了心酸的表情過來。

盧潇失笑。

趴在方向盤上一會兒後，外面還沒有一點解決的跡象，盧潇摸着手機翻號碼……

打電話給通訊錄裏最底下的那個名字。

景微酌在卧室沙發裏對着電腦剛處理完事，一身襯衣紐扣解開到一半，驀然手機響起特殊的鈴聲。

他挑了挑眉，放下手彎身撈起來劃過接聽。

電話一通，盧潇小心的開口：“景微酌……”

“嗯？怎麽了？還不睡？”

“唔……你睡了嗎？”

景微酌扯扯唇角，“在換衣服。”

盧潇在車廂裏渾身發燙，沒有開口。

景微酌繼續解着襯衣，邊解邊問，“怎麽了？怎麽有車聲。”

“我在外面，有人找我玩。”

“……”

盧潇心虛得說不出話，揉揉眉心，“出了點小事故。”話落，她又迅速補了一句，“別人，不是我。”

景微酌剛要蹙起的眉舒展開來。

盧潇輕咳一聲，說了要去的餐廳名字後，問：“還有什麽路可以去這裏的？”

景微酌眯了眯眼，“誰約你你就出去？”

“我朋友，上次辦演唱會的那個歌手，我去看的那個。”

景微酌扯起唇角，“晚上那事還沒找你補償，你轉頭又和別人出去，還是我剛剛被你拒絕之後。”

盧潇一愣，紅着臉鼓了鼓腮幫子，下一秒，電話裏傳來一句話，“愛情騙子，盧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