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選與不選

睡前忘了拉窗,樓前面又沒東西遮擋,難得一個大晴天,十一二點陽光最好的時候,郁小龍醒了,活活被曬醒的。

不再有頭重腳輕世界颠倒的感覺,出了汗人松快了許多,應該是退燒了,他坐起來,給小丁打了個電話,聽說那邊施傑已經醒了,正準備出院。

郁小龍叮囑他們回來的路上小心點,不行多帶幾個人,菜杆行事作風随李鬼,最近越發喜歡搞背後偷襲那一套,不是說多怕他們,就是膈應,沒完沒了。

他躺回去,翻了翻手機,突然覺得自己也挺沒勁的,一個號碼反複在他黑名單裏拖進拖出,跟三進宮的大姑娘似的,越想越覺得此番行為做作且幼稚透頂。

他把夏琮的微信從黑名單裏放出來,而後盯着那個叫人莫名的頭像看了好一會。

那是一幅畫,他之前點開過,但沒看出來畫的是什麽,只覺得色調非常的暗,各種點和線交織切割出來的大幅色塊,看着非常後現代。

沒有立意,也不需要解釋,不知道是他自己畫的,還是哪找來的。

郁小龍沒跟他說什麽,準備下午等小丁他們回來了,再好好安排一下,菜杆的事一天不擺平,夏琮那邊的人就一天不撤,算他這兩次欠他的。

還有。

以後不删他了。

像個娘們。

一整天裏郁小龍都沒什麽胃口,睡了醒醒了睡,下午施傑回來,趙菲來敲他門他都沒聽見。

一直到晚上,迷迷糊糊被隔壁傳來的聲音吵醒,他才裹着衣服爬起來。

施傑房間的門虛掩着,趙菲站在門口,兩個人一裏一外地對峙,氣氛有些壓抑。

“怎麽了?”郁小龍問,趙菲朝他看過來,微微發紅的眼眶叫他有些意外,“發生什麽事了,你倆吵什麽?”

施傑擡頭見是他,把門打開,“你醒了,好點了嗎?聽說沒檢查就走了,你怎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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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要檢查的。”郁小龍打斷他,朝他遞過去一個眼神,施傑雖然平時喜歡跟趙菲拌拌嘴,但從來沒對她說過半句重話,今天竟然把人給兇哭了。

“我讓她搬回去住。”施傑似乎不想說太多,“這兒不适合她。”

“哪裏不适合?”比起施傑的粗聲粗氣,趙菲說話相對平靜許多,或許因為吃過苦,所以較同齡人而言更沉得住,“我住了這麽久,怎麽今天突然不适合了。”

“就沒什麽時候适合過,當初殷叔說你要來,我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施傑突然拔高了聲音,“男人窩裏你一個女人硬擠進來幹什麽,不嫌害臊啊,不知道要避嫌啊!”

“阿傑!”郁小龍喝止了聲,這話說得太重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尤其不禮貌。

果然,趙菲的表情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變得異常難堪,少見得漲紅了臉。

郁小龍把她拉到一邊,“你先去睡吧,我跟他聊聊,這事等明天再說。”

趙菲站了一會,點了點頭,走之前看了施傑一眼,想說什麽,最後什麽都沒說。

“這事兒沒商量,她必須住回去,費用我全出,明天就找人來給她搬。”施傑态度難得地堅決。

“你怕連累她?”

“你不怕?菜杆這回跟咱們是真杠上了,這種事,有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她跟着我們算怎麽回事,一開始那是有特殊情況,現在,不合适了。”

郁小龍其實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趙菲最初住進來,是她高三畢業,大學還沒開學的那個暑假,她父母在她小時候因為一起意外過世,她被寄養在親戚家裏,中間大概還換過幾波人,具體怎麽樣誰都不清楚,好不容易高中畢業考來這裏,自然順理成章地被“托付”給了殷叔,而殷叔又十分圖省事的,把她扔進了洋樓。

不知道是因為就想把包袱踢給殷叔,所以才極力撺掇她報了工大,還是趙菲自己說的,工大她選的那門專業國獎特別高也特別容易申請。

郁小龍沒細問,問多了沒意思,這學校也就她那專業還能看。

一開始确實很不方便,過了幾天雞飛狗跳的日子,後來住習慣了,聊天時開玩笑說起,趙菲說她那段時間戰戰兢兢,一連多少晚不敢睡覺,怕受他們欺負。

那個暑假她出去打工,存了點錢,原來收養的那家不時也會補貼點,雖然少,勉強夠生活費,這種情況下,住宿當然能省一筆是一筆。

其實沒什麽不方便的,進來他們把最大的那間房讓給了她,施傑又專門在裏面給她隔出了個衛生間,關起門來就跟現在很多學生在外面租的房一樣。

“既然擔心,好好跟她說不行嗎,非得這麽沖人家。”郁小龍嘆了口氣。

“那明天你去跟她好好說,她聽你的。”施傑挪到床沿坐下,頭上抓了一把,忘了還裹着紗布,一下抓疼了,咬牙皺眉不吭聲了。

郁小龍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懶得理,帶上門走了。

第二天早上施傑醒的時候,趙菲已經搬走了,輪不到郁小龍說什麽,走得幹脆利落。

她行李沒幾件,小周他們幫着搬,這麽多只手都沒用全,就統統裝上了一輛小面包。

趙菲說有時間會回來看大家,想吃她做的飯了也可以給她打電話,三言兩語把小周都說哭了。

畢竟住了一年多快兩年了,習慣了的人和事突然要改,不舍得不适應這些情緒在所難免。

施傑下來的時候沒人跟他說,但他自己感覺到了什麽,在樓梯口站着,不住朝外望,郁小龍側着身靠在門框上,淡淡掃了他一眼,施傑頭一悶,又上樓了。

接下去幾天能明顯感覺出來他情緒低落,話也少了,傷養好了之後更是渾渾噩噩,沒事就往酒吧街跑,別的不幹,就在外面坐着,看人,看來來往往的人。

這症狀就跟失戀了差不多,尤其之前他還沒戀過,等于是初戀,情緒就更洶湧了。

好的是他不鬧騰,就光坐着,沒菜杆的話郁小龍安慰他個一次兩次頂多了,但現在外面不安全,所以他去哪裏郁小龍都前後腳跟着,跟到後來施傑都有點煩他。

不怪他謹小慎微,他雖然從來沒怕過菜杆,但這一次卻給了他實打實的教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鬣狗,再是烏合之衆,泱泱而來也勢必成為禍患。

腿傷疼了兩天,之後自己好了,看來确實沒傷到骨頭,郁小龍這幾年大大小小受過的傷不少,也算久傷成醫了,趙菲說他們幹這一行是拿命在換錢,倒也不假。

該來的總會來,這一天他們在酒吧街又碰上了菜杆他們,這一次郁小龍沒跑,小丁他們就在附近,一個電話就能叫來。

何況周圍這麽大的人流量,真動起手來肯定有人會報警,他們鬥歸鬥,外人看着狗咬狗,但誰都不會想進局子。

“傷好了?挺快啊。”菜杆一上來就嘴欠道:“這才幾天,就又看你倆這麽生龍活虎地站在我面前,看來還是我太手下留情了。”

施傑起身就想往前沖,郁小龍攔着他,壓低了聲音,“別沖動。”

“對,沖動是魔鬼,叫你你就聽話。”菜杆一改以往萎縮的模樣,身後有人給他撐腰,他背挺直了,說話聲音都大了不少,“我又不幹什麽,過來打個招呼。”

郁小龍猜他應該是搭上了外面什麽人,那天晚上就有好幾副生面孔,混這一片的基本都認識,但那幾個他卻一次都沒見過,不知道是什麽來歷。

“打你媽的招呼!”施傑罵道:“信不信老子再廢你一只手!”

“啧啧,這脾氣,虧得你們龍哥能忍你。”菜杆搖了搖頭,轉而又換了副笑面孔,“怎麽,想挑事兒?這地兒誰不知道,龍哥的地盤,得給面子。”

身後幾人發出哄笑,郁小龍忍得其實不比施傑輕松,但正如菜杆說的,這是他的地盤,他不能在這裏先動手。

既然對面沒動的意思,郁小龍捏緊的拳又松開,他攬過施傑的肩膀,施傑起初犟着不肯,郁小龍呵斥了聲,他才任由他把自己轉了過去。

剛走沒兩步,被菜杆叫住了。

“上次救你們那人,叫夏琮是吧,挺有意思啊,第一次他說是順手,根本不認識你們,我差點就信了,這第二次怎麽說,又是順手?”

“你別碰他!”郁小龍轉身怒瞪向他。

“喲,這麽緊張,看來是認識了。”菜杆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郁小龍還認識大學生呢,不過我怎麽聽說他好像喜歡走後門啊,你這不會是……”

郁小龍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向上絞緊了脖頸,菜杆頓時漲紅了臉,扭動掙紮了起來,“我不管他是什麽喜歡什麽,你要敢動他,我就敢讓你連人都不是!”

施傑一個人對着菜杆後面那一群,絲毫沒有懼色,這裏到底不比別的地方,各個酒吧上至老板下至酒保都跟郁小龍他們熟,真動起手來讨不着好。

所以這一下兩邊都只看着,沒再有動作。

郁小龍一直絞到菜杆臉上的青筋都爆出來為止,才一下松開了他,菜杆癱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卻仍是不知死活地說:“你要真舍不得……咱換一個就是了,又沒說不給你選擇……”

郁小龍和施傑同時預感到了什麽,看向他,菜杆很滿意他們的反應,擦擦鼻涕站了起來,躲到人群後,神情變得有幾分猥瑣,“那姑娘,怪我以前沒注意,上次近距離看,才發現居然這麽漂亮……”

“你敢!”施傑大聲吼道:“你動她一下,我刮你層皮!”

“那要看你們怎麽選了,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李哥講道義的,你們選了哪個,我們保證絕對不動哪個。”

“讓我做選擇,你還沒資格。”郁小龍咬牙道。

“資格不資格的,不是你說了算,你如果不選,那就我替你選,到時候是哪個,就要靠你們自己猜了。”

“趙菲在學校裏,這段時間盡量讓她不要出來,往人多的地方走,有同學和老師,工大管得也嚴,應該不會有事。”郁小龍說。

施傑狠狠踹飛了腳邊的一個易拉罐,“操他大爺,這逼跟誰學的,玩這套,老子他媽要是有他這份不要臉,還輪得到他說話!”

“我讓小丁去查了,他背後現在應該不止李鬼了,我們更要小心。”酒吧街這塊肥肉遠比他們想得要遭人眼饞。

“那怎麽辦?”施傑說:“這傻逼趕又趕不走,打又不能打死,難道眼睜睜看着他這麽嚣張,操,蒼蠅吃屎都沒這麽惡心!”

郁小龍想說當然不能,他如果是個能忍的,就沒現在的問題了,只是還擊容易,旋渦越滾越大,被卷進去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菜杆動得了無辜,他們不行。

有時候就是這麽諷刺,勝利之所以來得容易,便是道德上的無所顧忌。

郁小龍猜測菜杆他們會更傾向于把注意力放在夏琮身上,不僅是因為自己的态度,還有前次的恩怨,欺負夏琮明顯比欺負趙菲容易,也更有報複的筷感。

想到這他給夏琮發了條消息,讓他這幾天多注意周圍,但也不必過于緊張,至少他的安全他還是能保證的。

夏琮那邊卻一直沒回他。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哈

字數未滿三千字的章節

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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