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努力當爹第十一天:

內官監內,等着要給池寧一個下馬威的人,左等右等都沒能等來人,只等到了小內侍一句“臨大人在門口突懷感傷,駐足仰望”的回複,簡直氣到內傷,差點吐血。

神經病啊!

而就在對方以為池寧還要就這麽文藝下去的時候,池寧卻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大咧咧地直接走了進來。就是這麽讓人琢磨不透!

小內侍們對此毫無準備,在措手不及間亂作一團,白白教池寧看了不少的笑話,卻早就已忘了他們事先被吩咐排演好的東西。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就是這個道理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池寧,在坐下後,不鹹不淡的打了個無聊的哈欠,傳神的眼睛裏明确的表達出一個挑釁又嘲諷的意思——如今的內官監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我不是暗指誰辣雞,而是說在座的都很辣雞。

小內侍們:……好氣哦,還要保持微笑。

只有原君無不驕傲地想,這就是我養的人類!超厲害的!

池寧在正堂之上穩穩的坐了之後,整個人就好像缺了塊骨頭,怎麽舒服怎麽來的歪在了哪裏。換句話說,他這熟悉自然的态度,俨然是把這裏當自己家了,至于“家裏”的其他人,他還真沒有放在眼裏。

這樣目中無人的态度,自然是再一次狠狠地刺激了幕後之人。

原君:【你故意的?】

池寧無辜的眨眨眼:【我說我只是走累了,您信嗎?】橫穿整個後宮兩次,真的很浪費精力和腳程。

原君似笑非笑:【你信我就信啊。】

池寧放棄了再和原君逗趣,按部就班地招來負責招待他的少監,開口主動問道:“掌印可在?”

雖然說聖旨已下,池寧從今天起,就是內官監的總理事太監了,但新官上任總是要走些流程的,好比池寧就需要找到比他高一級的上峰确認旨意,進行簡單的報道。

而在十二監的機構中,“掌印太監”是約定俗成的一把手,這是毫無疑問,二把手在各司卻各有各的叫法。好比司禮監掌印之下的叫秉筆,而在內官監,掌印之下的便是池寧如今擁有的頭銜——總理事。

也就是說,池寧想入職,就需要先得到內官監掌印太監的确認,并與上一任總理事太監做好交接工作。

池寧的新身份一日不得到認可,他就一日都只能這麽不上不下地被吊着,既沒了外放守備太監的頭銜,又不被大內衙門所承認。

內官監幾個月前還是池寧師父張太監的地盤,所以不管池寧态度如何,他都被好吃好喝地周到招待着,可一提起入職,或者要見新掌印,池寧得到就只有翻來覆去的推脫與敷衍。

“您是總理事,除了掌印,誰敢越俎代庖确認您的入職一事呢?”

“我已經吩咐我徒弟,為您去尋掌印周大人了。他老人家現在不在衙內,約莫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心裏也是沒譜的。”

“還請大人垂憐,再等等,再等等。”

池寧喝着茶盞裏無功無過的待客之茶,心想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對方對付他的手段,就是用內廷裏最常見又最惡心人的——晾着。

既不打,也不罵,更不會進行旁人看得出來的折辱,就這麽恭恭敬敬又理由萬千地把人甩在一邊,光說不練,不做事。任憑你生氣惱怒,任務緊急,他們也只會用按章辦事來拿捏,反正最後真搞砸了差事那也是你辦事無能,與人無尤。

這種手段就像是被摁入骨頭裏的細釘,旁人看不見痛癢,只有自己知道它到底有多可恨。池寧也料到了對方會來這一手,才會一上來就選擇激将,想看看能不能刺激的對方直接破功。

可惜,對方比池寧以為的還要能忍。

活似個王八。

衙門口自稱“行止”的黑執,此時也已經從房梁上下來,跟着池寧進來看笑話了。

之前在門口,池寧對行止研究了一陣之後,就放手再沒搭理它。

行止……

卻不打算到此為止。

它當了這麽多年的執,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與它交流的,哪怕對方的嘴氣死人不償命,它也是不會放過他的!

簡單來說,行止“姑娘”它“動心”了呀。

池寧給了一個更加準确的形容:陰魂不散。

原君特意斂去了大半的氣息,就為了看看行止打算怎麽維系它和池寧的這段“緣”。他一般是不怎麽愛吃人形執的,理由和他不愛吃人類一樣——不好吃。不過這些東西也不全是無用的,至少它們會提供給原君不少的熱鬧看。

愛恨情仇,因果循環,有時候為了增加可看性,原君還會特意給一些人形執增加力量,好叫它們能早日完成“心願”。

邪神大人的口味真的有點重。

池寧自覺要比原君厚道得多,他一點也不想看行止的熱鬧,他只想利用行止可以自由在內官監進出又不會被人看到的優勢,為他做點什麽。

就,壞到一塊去了。

當然,行止也不是一個什麽好執,看起池寧的笑話來更是毫不客氣,奚落之語張口便是:【看看,看看,你小子到底多不招人待見啊,被人這麽整?虧你還是個總理事,混得還不如個少監。】

【哦?】池寧挑眉,【您怎麽确定我被整了呢?】

行止基本就是一團黑乎乎的霧氣,如今為了找池寧的茬,生生用霧氣攢出了豐富的顏藝表情:【你不會連這麽簡單的手段都看不出來吧?要是真的,我會懷疑你脖子上的東西是擺設的。欸,不是我說,你在宮裏到底怎麽長大的?憑你比別人傻嗎?】

池寧還是一副不信的模樣:【什麽手段?你有證據嗎?就不允許人家掌印今天真的有事,不在衙內?】

【他明明就在後院呢,好嗎?!】行止這一團黑色的霧氣,瞬間炸了,不敢相信世間竟有池寧這樣的傻白甜。它以前是完全不關心這些活人怎麽樣的,一心只想渾渾噩噩地不斷重複吊死在內官監門口的過程。如今才終于有了一些清明,當下就化身暴躁小哥,去了後院給池寧找證據。

池寧優哉游哉地坐在原位上,吹了吹茶杯裏略微苦澀但有回甘的新茶,笑的見牙不見眼。這些執大概是因為情感太過偏執于某一處,在其他地方的腦子就明顯不夠靈光了呢。

不靈光,可就太好了。

【它們是執,不是人。】原君肯定了池寧的推測。沒有什麽厲鬼索命,也沒有什麽轉世輪回。這些執,只是逝者留在人間最後的思念。它們只保留了活人一部分的記憶,也只會關注一些特定的事情,俗稱,一根筋。

它們并不是留下思念的那個人,也并不會完完全全繼承當事人的心性。

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不一會兒,行止裹挾着證據氣呼呼地回來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脾氣暴躁的很。它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不只是腦子清明了,連力量都強大到可以接觸實際物品了。

內官監的周掌印,确實就在衙內後院,正在屬于掌印的最大院子裏吞雲吐霧,好不快活。行止拿回來的證據也一目了然,是周掌印獨一無二的印章。這印章只要被行止拿着,旁人就看不到:【怎麽樣?這回你總信了吧?】

池寧笑得更滿意了,微微彎眸:【真不愧是行止大人,竟有這般通天徹地之能,是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不要責怪。】

對于有利可圖的人,池寧總能嘴巴抹上蜜。

行止得意洋洋。

池寧趕忙趁機道:【可否讓小人再近距離地看一下這印章?】

行止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傻啊?給了你,好讓你騙走印章,去給周太監難看?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這是一個雖然傻,但沒有傻徹底的執。

池寧也不見生氣,還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那我不看了。】

【你想用激将法反套路我?我告訴你,沒用的!】行止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小天才,一眼就識破了卑鄙人類的陰險詭計。它漸漸又一次走向了偏執,【只要我在一日,誰也別想得到這枚印章!誰也別想!】

池寧在心裏給了原君一個“你看,執真的很好用吧”的心照不宣。

這印章在誰身上都不重要,只要周太監沒有,就夠他喝一壺的。在池寧手上,池寧還要求着原君幫忙掩藏,讓行止拿着,那才是真的消失無蹤。

池寧确定了行止對印章的執着後,就潇灑的直接起身告辭了。

內官監的新掌印叫周海娃,人送外號,周王八,就是因為他遇事能忍,總愛縮頭的行事風格。周海娃出身暮陳一派,今天這一出是他難得主動出擊,要故意給池寧難堪。

一方面,他是為了讨馬太監的歡心。

另外一方面,他這麽做也是出于自保,他想在內官監立威,讓其他人明白,不管池寧曾經是個什麽名人,如今在他這裏就只是個人名。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掌印之位,誰也別想虎口奪食!

周海娃聽說池寧就這麽離開了內官監之後,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為這位臨公公有多大本事,看來也不過就是看在他師父的面上才給的虛名。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還想與我鬥?”

周海娃信奉遇事要卧薪嘗膽、能忍就忍,自然也就看不上池寧的“高調莽撞”,連這點委屈都吃不了。

“去,聯系馬公公,就說他的心腹大患,我給他解決了。”

“師父,您準備做什麽啊?”周海娃的徒弟伺候在一旁,好奇地問。

“池寧忍不了我這鳥氣,一怒之下,自然是要回自己的外宅的。”周海娃不懷好意地一笑,“太監回京,不來報道辦事,還私設外宅,住在外面,你說,這是個什麽罪過?”

最輕也得進诏獄松松筋骨。

“以為現在還是他師父只手遮天的好時候呢?幼稚!”

池寧……

出了內官監,他轉頭就去了靜王府,之前給靜王府遞的拜帖剛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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