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太陽落山，通天塔裏寂靜無聲。

江小滿趴在滿是雜物的地上動也不動，就像是死了一般。

“喵！”

寅将軍來到江小滿身邊，撒嬌地蹭蹭江小滿的臉。

江小滿仍是不動，寅将軍擡起小爪子，在江小滿的臉頰上踩來踩去。

被肉呼呼的肉球踩了好一會，江小滿終于動了。他擡手摸摸寅将軍的頭，輕聲道：“乖。”

“喵。”寅将軍又用頭推推江小滿。

“乖，我沒事。”江小滿繼續趴在地上。

三分鐘後，江小滿爬起。

他吸吸鼻子，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手背全沾濕了。四周一片狼藉，他的小奶糖落得到處都是，原本漂亮得猶如小珍珠般的奶糖上已滾滿了灰。

江小滿随手撿起一顆，看了看，又扔遠了。

江小滿站起來，來到他的書桌前。

攤開紙，開始磨墨，提筆蘸墨。

記仇本

X月X日

仇人：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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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狀一：不讓我進長樂宮

罪狀二：讓同光搶走我的小金貓

罪狀三：害我跌倒

罪狀四：浪費奶糖

……

……

江小滿下筆如有神，越想越氣，越寫越多，最後連“比我高”“躺着也能有腹肌”都寫下去了，寫了滿滿一頁。

看着榮廷的罪狀罄竹難書，江小滿不斷“哼哼”冷笑。

敢得罪我？

行！

我江小滿今天就要棒打鴛鴦！寧願留在這書裏一輩子，也不讓你娶女主！

江小滿腦補了一番拆散小情人的狗血戲碼，在腦海中過了過瘾，最後想想還是算了。

為了這個臭瘸子留在書中世界沒意思，還是得讓男主和女主結婚去。

當然，臭瘸子敢得罪他，他肯定也得報複。

江小滿捏着寅将軍的小肉球，笑得十分陰險。

江小關又開始閉關，這一閉關又是三日。

三日後，江小滿在午時離開通天塔，途經長樂宮，直奔禦花園。

他在禦花園裏成功找到每日定時在這裏放風的南宮雪，南宮雪一見他來，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

“小雪子。”

“幹什麽。”

“貧道有東西要給你。”

另一頭，長樂宮中。

“殿下，仙人午時到過禦花園找小雪子。”

榮廷低頭手上把玩着小金貓，說道：“那又與孤何幹？”

“現在小雪子求見。”

“哦？”榮廷擡眼。他與這小宮女向來不對盤，他看小雪子不順眼，小雪子也向來對他服侍得馬虎，這還是小雪子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讓她進來。”他倒要看看小雪子能有什麽事。

南宮雪來了，南宮雪一如往常地臭着一張絕美的臉。

“殿、下。”南宮雪一字一重音，聽起來毫無恭敬之意。她擡起手來，手上是一個小荷包，“那個仙人讓我拿來給你。”

此時榮廷沒心思管教管教宮女的禮貌問題，他的好奇心全放到那小荷包上了。

榮廷朝同光眼神示意，同光上前去拿那小荷包來給他。

那小荷包一入手，榮廷都還沒打開，便聞到一股撲鼻的奶香。再打開一看，只見裏頭是一顆顆圓潤可愛的奶糖。

“他說你腿有毛病，每天早膳後吃三顆。”南宮雪把江小滿交給她的任務完成，轉身就要走。

“等下。”忽然榮廷叫住了她。

又怎麽了？她回頭，就見榮廷拿着小荷包，臉上似喜非喜，打量地看向她。榮廷問：“他還說了什麽？”

“沒有。”

“還拿什麽給你？”

“沒有。”

“有什麽是只給你的？”

“沒有！就這！給你的！就只給你！”南宮雪被榮廷的窮追不舍惹怒了，真不知這兩個男人在玩什麽把戲，煩人！

南宮雪走了，榮廷吃了一顆“仙丹”。

這仙丹又和先前的奶味仙丹滋味不同，味道更濃，又更甜一點，就像牛奶成精了。

原來這些天關在通天塔就是在搗鼓，沒想到那小仙人還真的會“煉丹”。這仙丹吃得他渾身舒暢，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笑了起來。

“同光。”榮廷大手一揮，“那小仙人若要來長樂宮，準了。”

太子殿下開恩，再次批準仙人自由進出長樂宮的權力。

然而一天過去了，江小滿沒來。

兩天過去了，江小滿沒來。

三天過去了，江小滿還是沒來。

榮廷的臉一天比一天更臭，每天吃那奶糖都咬得嘎崩脆，都快把牙咬碎了。

“那仙人又閉關修煉去了？”榮廷咬牙切齒地問。

“沒有……”同光小心翼翼地答，“仙人這三天都有離開通天塔。”

“那他都去哪了？”

“第一天去陪貴人們梳妝打扮……第二天去找雲夢公主聊天……第三天抱着寅将軍去看鯉魚……”

榮廷的臉色越來越黑，行，都閑得到處溜達了，就是不來。

先前那個跑來說要變大老虎給他看的是誰？那個夜裏爬牆也要爬進來的又是誰？

行，挺好。

又過了兩天，小仙丹只剩三顆了。

榮廷面無表情，平淡地朝同光道：“去通天塔告訴仙人，仙丹要吃完了，再不拿新的仙丹來，孤要開始腿疼了。”

同光連忙去了。他知道太子殿下雖然此時看起來雲淡風輕，可要是仙人再不來，殿下的腿可能真要跺疼了。

通天塔塔門緊閉，唯有一個小太監守在塔邊，随時等候江小滿的差遣。

同光一到通天塔，人都還沒開口，那小太監便搶先一步道：“同光，仙人要小的今日見到你，讓你轉告殿下，明日尚書房見。”

“仙人怎麽知道我要來？”

“仙人可是有神通的！”

同光将這消息禀告太子，太子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太子勾着嘴角，伸手摩挲着擺在案上陪他讀書的小金貓，說道：“好一個有神通，行，明日尚書房見。”

第二日正是太子固定上尚書房的日子，榮廷早早便到了尚書房，卻沒看見江小滿的身影。

一直到皇子們全齊了，江小滿才姍姍來遲。

多日未見江小滿，那看到太子會毫無防備地露出笑容的江小滿已經死了，現在的江小滿，是仙氣飄飄的江小滿。

他施施然走向榮廷，立于坐在輪椅的榮廷面前。

榮廷擡頭看他，兩人四目相交。

今日江小滿穿着素白道袍，黑發紮在道冠內，露出光潔的頸脖。

他面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平靜而疏離地看着榮廷。榮廷聞到他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奶糖味，不禁喉結滑動，咽了下口水。

“仙人近日可好？”這回榮廷先開口。

江小滿沒回他這句話，只是從懷中又掏出一個小荷包，放到榮廷面前。

“這是殿下今日的仙丹，請您服用。”

榮廷打開荷包，就見裏頭又是三顆小仙丹。

“仙丹得每日服用，殿下莫誤了今日的時程，請趁早服下。”

榮廷意識到有點不對，但此時蘇淵來了，江小滿神色自然地和蘇淵打招呼，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今日蘇淵又給他們出了題目，自己拉着江小滿在前頭的講臺邊閑聊。

榮廷看江小滿和蘇淵聊得輕松，再把小仙丹拿出來看，那小仙丹和他前幾日吃的毫無差別，都是渾圓可愛，散發着一股濃郁的奶香。

看來是自己過于多疑，那小仙人傻呼呼的，哪會有什麽壞心？

榮廷放下戒心，将三顆小仙丹一并放入口中，習慣性地含一會，再一口嚼碎。

可就這一嚼，他發現仙丹裏還有包餡！

這是什麽味道！

酸，辣，麻，三種滋味在他嘴裏一股腦全蹦出來，那三顆仙丹裏面竟然包了這種味道的餡！

那味道一下就彌漫在他嘴裏，他平生怕辣，最是吃不得辣，舌頭才剛沾到，一張臉就紅了。可他又礙着禮儀不敢吐出來，只能咬牙全吞了下去。

可不吞便罷，一吞更慘，他一下被那酸辣的味道給嗆着了，猛然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尚書房裏頓時回蕩着榮廷瘋狂的咳嗽聲。

這下所有皇子都回頭了，他們就見他們那平日總是一臉不可一世，酷帥狂霸跩的大皇兄捂着嘴一陣猛咳，肺都快咳出來了，模樣狼狽至極。

榮廷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卻怎麽也止不住。

他擡起頭來，就見遠方的江小滿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分明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這一秒，瘸子很想站起來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