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明明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明明榮廷也笑着，江小滿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

他就像個等着挨罵的小孩一樣，怯怯地看着榮廷。

“做什麽那副表情？”榮廷擡手在他臉上抹了一下，“仙人得願所償，孤也能得願所償，有哪裏不好？給孤笑一個。”

江小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朝榮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臉與手腳都擦幹淨了，江小滿脫下外衣露出傷口。一見傷口，榮廷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江小滿看不自己的傷口，他見榮廷面色凝重，緊張地問：“很慘嗎？”

榮廷不說話。

江小滿更緊張了，“能幫我叫一下禦醫麽……”

其實也不是多嚴重的傷口，不過江小滿皮膚薄，輕碰了一下就淌血。只是江小滿皮膚白，原本白淨一片的肩頸如今帶上了紅豔豔的傷，實在觸目驚心。

一想到自己就是罪魁禍首，榮廷心裏便有種說不清的煩悶。

“叫禦醫來吧。”榮廷道。

“好……等等！”江小滿突然喊了停，“還是你來吧？”

江小滿指指榮廷手上的藥膏道：“這是很厲害的藥對吧？塗這個就好。”

榮廷道：“還是讓禦醫來吧，孤要是沒弄好，讓仙人留了疤就不好了。”

“你小心點就是了！”江小滿看榮廷皺着眉一臉不解，輕聲解釋道，“要是給別人知道你要殺我就慘了。”

“孤沒有殺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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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吵架了，不知道還要生出什麽事端，我們就別給你惹事生非了。”江小滿拉着榮廷的手，連聲道，“你快塗吧，我不怕疼，快點。”

江小滿說完就閉上了眼，等着榮廷幫他上藥。

榮廷看江小滿那樣子，心中的煩悶感加劇。明明是他傷了江小滿，怎麽如今還是江小滿替他打算？

“是孤錯了。”榮廷低聲道。

“我也有錯！是我先不守承諾，帶小雪子去看劍，錯的是我。”江小滿連忙道。說到這江小滿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你砸我小金貓，你……那樣非常不好。”

“孤錯了，孤再賠你一只。”

“不一樣了，你再賠我幾個，那都不是我的小金貓了，我的小金貓死了。”

終究還是榮廷為江小滿上藥。

江小滿說自己不怕疼，但只要榮廷一碰到他，他便一抖，擺明怕疼得很。要是平常，榮廷肯定要嘲笑他，但如今榮廷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能随意說點其他的話轉移江小滿的注意力。

“你說我小雪子就是我的命定之人，你算出來的？要是沒算準怎麽辦？”

“肯定準的，你們還沒相遇前，我已經知道你們兩個會在一起了。”

“我們在一起又是什麽樣子？”

江小滿回想着小說裏的劇情，又想起自己初次踏入長樂宮時的景象。那時長樂宮密不通風，陰陰暗暗，猶如鬼屋一般，令江小滿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那熟悉的感覺來自于他在山村裏看到的那些鳏寡老人。

沒有老伴，沒有兒女，就這麽孤家寡人地住在偏遠山頭的破舊老屋裏。

有時江小滿陪他們聊天，總感覺那屋裏有一種奇特的氣味。不是臭味，而是死物的味道，好似這屋裏的一切都在漸漸死去。

那一日的長樂宮便是如此的味道。

然而那樣的味道卻是小說裏沒有提到的，江小滿想了想，最後道：“很快樂。”

“有多快樂？”

江小滿也不知道怎麽說，就道：“反正比和我在一起快樂多了，你自己試試就知道。”

比和這小仙人在一起還快樂？這到底是什麽快樂，榮廷無法想像。

江小滿一天一夜沒睡，剛才又是哭又是受驚，精神早是萎靡不已。藥才剛上完，他便已打起盹來。

“待會……待會我抱殿下上_床……”江小滿頭一點一點地，“你別在地上爬……”

榮廷聽得哭笑不得，正想着還是讓同光進來陪他扮戲，可他擡起頭時，江小滿已經睡着了。

江小滿上半身還赤着，就這樣歪着頭坐在椅子上睡着。

榮廷看了他一會，幫他把傷口包紮好，最後悄然無聲地站起來，将他抱到床上去。

燈被吹熄了，黑暗中，榮廷為江小滿蓋上輩子，自己也上了床。

榮廷睜着眼一路到了半夜，一直在想着到底什麽是比和這小仙人在一起還快樂的快樂。

和這小仙人在一起快樂嗎？這是肯定的。

打從第一次見到這小仙人以後，他的日子便添上不少樂趣，他一日說的話，可都要抵上他過往一個月說的話了。

更別提他好幾回都忍不住被這小仙人逗笑了，他還沒看過傻得這麽可愛的人。

那小雪子能給他這樣的快樂麽？

正想着，江小滿動了一下，夢呓道：“別、別殺我……”

江小滿手腳動得更激烈了，發出不舒服的哼哼聲，明顯是因為晚上的事作了惡夢。

榮廷聽了，擡手拍拍他，輕聲道：“別怕，孤不殺你，孤保護你。”

江小滿還是掙紮，榮廷無法，只好側身把他抱着，讓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榮廷輕拍着江小滿的背，同時輕輕哼着不知道哪聽來的童謠。

那溫和的旋律溜入了夢中，睡夢中的江小滿總算得到安慰，掙紮漸漸小了。

榮廷放慢動作，但沒有停下來，仍輕輕地拍着。

就當他以為江小滿已經沒事時，江小滿又突然繃了一句：“我想回家。”

黑暗中，那溫柔的童謠戛然而止，好一會才被再次輕輕哼起。

旁人能不能給他帶來更多快樂，榮廷不明白。可他知道，從小仙人身上得到的快樂，遲早會離他而去。

江小滿醒來時，身旁已經沒人了。

他頂着一頭亂翹的頭發坐起，發現榮廷已經坐在案前讀書了。

一夜過後，江小滿的精神狀态已經恢複了大半。他抱着繃上床來的咪咪，把目前的狀況理了理。

現在太子已經知道南宮雪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就只差治腿了，治完腿兩人的感情應該會有飛速的進展。

到時候兩人兩情相悅，他助攻起來應該不會像先前那樣困難重重。另外先前好多經點場面陰錯陽差地沒出現，這回應該就都能出現了。

因此他現在只要确保太子的一雙腿能夠被治好。

江小滿抱着貓下床，東看看西看看，最後踱步到榮廷面前。

“殿下。”

“怎麽了？”榮廷擡頭看他。

“小雪子呢？”江小滿問，“怎麽沒看見她？”

“她呀。”榮廷又把頭低下去，興趣缺缺道，“自然是關起來了。”

“啊？”

“偷了仙人東西，又私闖皇宮禁地，自然該關起來。”

“可她是你的命定之人！”

“那又如何？”

江小滿看榮廷面無表情，頓時有點緊張了，試探道：“你不是一直想找個能一輩子相愛的對象嗎？”

榮廷随意點了下頭。

江小滿又問：“眼下不就有一個了嗎？你怎麽不開心呀？”

“因為我連她到底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更別提認識她了。”

“啊？你不是一直喜歡她嗎？”

“我什麽時候喜歡她了？”榮廷瞪眼道。

江小滿愣在那，尴尬地捏着咪咪的小肉球，說道：“我還以為你早就喜歡上她，只是沒有明說罷了……你們作為命定之人，不是應該一見鐘情嗎？對了，你不是一開始就把她要來長樂宮嗎？”

榮廷無語道：“那是因為孤以為你喜歡她，便把她要來。”

這下換江小滿瞪大了眼：“我什麽時候喜歡她了？”

兩人面面相觑，這下尴尬了。

彼此都以為對方只是愛而不敢言，殊不知誰也沒有喜歡過小雪子。

江小滿道：“雖然是這樣……不過殿下還是先和她認識認識吧，說不定一會就發現她挺好的？”

榮廷冷漠道：“很會偷東西那種好嗎？”

江小滿：“……”

江小滿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但書中榮廷和南宮雪一直是歡喜冤家的相處模式，沒有一刻不在嫌棄對方，可卻也這麽打打鬧鬧地相處下來了。

所以，不試試怎麽知道？

榮廷讓同光把南宮雪帶了上來，南宮雪的手腳仍被捆着，嘴也捂着，一被帶上來就驚恐地看着他們兩人。

榮廷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臉。行吧，的确是個難得的美人。

可美人又如何呢？

榮廷轉頭看向一旁的江小滿，美人終究會老，可這小仙人都八十歲了還能維持這副清秀的少年模樣，可不遠遠贏過美人？

“讓她說幾句吧。”榮廷示意同光把南宮雪捂嘴的布條給拆下。

布條一卸下，南宮雪立刻道：“別殺我！你要是殺了我，我……我爹爹哥哥會……”

“還是堵上吧。”榮廷手指一揮，同光又把南宮雪的嘴給捂上了。

江小滿：“……”

榮廷：“仙人，你說呢？”

江小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說南宮雪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威脅男主角，果真是女主角的命、女主角的脾氣。

“這才第一次好好見面呢，說不定以後會好些。”江小滿小心翼翼地安撫榮廷，“你看看，殿下一開始也很讨厭我，但我們現在還不是成了好朋友？”

這麽一說倒還有點道理。

一開始他也覺得這小仙人十分可惡，可如今卻也覺得十分順眼。

他擡眼見江小滿一臉緊張的表情，輕哼一聲，平淡道：“放心吧，說要讓仙人回家，就會讓仙人回家，孤何時騙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