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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江小滿遇見了榮廷，便不敢再出門一步，又在寡婦家裏關了數日。

距離他離開皇宮已近一個月，氣溫越來越低，隐隐有下雪的跡象。

“嘶－－”江小滿凍得發顫，他裹在被子裏，蜷得像一只小蝦，雙手不斷地摩擦着。

這種時候富貴人家已經開始在屋裏燒起火爐取暖了，出外也得攢個小懷爐。但這寡婦家堪稱是家徒四壁，而江小滿走得匆忙，他的小袖爐沒拿，離開皇宮時又未入冬，宮裏來不及給他備上冬衣，如今他也只能穿着一身秋衣，

“不行了……”江小滿受不住，他推門探頭出去，“小原！”

他想着央小原去成衣鋪給他買些冬衣，然而一看，小原也躲在屋子角落瑟瑟發抖，小臉凍得通紅。他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實在不忍讓一個小孩冒着寒風出去為他辦事。

沒辦法，他只好把帶來的衣服全穿到身上，穿得圓滾滾像顆小球，戰戰兢兢地推開大門。

門一推開，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他凍得一個激靈，差點又躲回門內。

街上的人多數已換上冬衣，江小滿凍得要死，但看大家都有厚衣服，心底還是高興的。同時又心想，如果能的話再讓榮廷給窮苦人家發點衣服，榮廷肯定不會拒絕。

他想得開心，随後才又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榮廷了。

江小滿嘆了口氣，吐出的氣息化為白色水霧消散于空中。

江小滿最後給自己買了一件厚棉襖，又給寡婦和小原各買了一件。那大姐雖然有些八卦，但對他還是很不錯的。

江小滿換上棉襖後不再像方才那般凍了，忍不住在市場裏多晃了一圈。

不遠處，一群人聚在一起，江小滿好奇上前去，發現是在說書。

江小滿聽了一會，不禁苦笑，那說書人說的竟然還是他與榮廷的故事。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都跑了快一個月，百姓們竟然還在想着他與榮廷相親相愛。

可盡管如此，江小滿還是忍不住聽了一會，而就是這一聽，他聽出了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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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說的是王爺與仙人吵架了，仙人賭氣不理王爺，卻不料王爺此時病了，病得要死了，仙人還看都不看他一眼。

“太子殿下該不會是病了？”

“誰知道，聽說病得很重。”

聽說書的百姓交頭接耳，江小滿在人群中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問身邊的人：“這是哪裏聽來的？”

一旁的人指指說書人，說道：“今日說的不就是這個麽？”

是從說書人那裏聽來的？江小滿傻了，可轉念一想，當今這流行的話本裏有不少內容都真發生過，也不曉得是從宮裏那個角落流傳出來的，因此太子病了這事指不定是真的。

江小滿思及此，擔憂難耐，不住繼續往下聽。

“王爺染上風寒，卧病數日。”說書人道，“他思思念念着仙人來看他一眼，只要一眼，便足以令他不藥而愈。”

“誰知那仙人平日貼心可愛，發起狠來卻也冷酷異常，說不看王爺一眼，那王爺府便一步也不肯踏進。”

“那王爺風寒越發嚴重，成天咳嗽不已，竟連血也咳了出來……”說書人說到這，模仿起咳嗽的聲音，咳得撕心裂肺，還不知弄了什麽道具，手帕往嘴上一捂，接着手帕便紅了。

那鮮紅的色澤看來觸目驚心，江小滿不禁想到前些日子在河邊見到榮廷的樣子。

那日天色不佳，榮廷的臉他看不甚清楚，可依稀記得便是一副蒼白模樣，他離去前還隐隐聽到了咳嗽的聲音。

榮廷真的病了？

江小滿再聽不下去，低頭快步走回家中。

小原還凍得胡裏胡塗，江小滿将手上的衣服往他面前一放，低聲道：“這衣服給你和你娘穿。”

小原一看是新衣服，登時歡呼連連，穿上衣服就要外出找他娘，臨出門前又想起回頭要感謝江小滿，江小滿卻早已一聲不吭地将自己關入屋裏了。

屋裏，江小滿坐在桌前，神情肅穆。

怎麽辦？他是不是該回去看看榮廷？

可宮裏太醫這麽多，他回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指不定一入宮就要被抓起來殺頭，直接給榮廷陪葬。

但他病的時候榮廷陪在他身邊，榮廷病了他哪能置身室外？

第二天一早，江小滿忍不住又出外去。

他又走到了說書攤前，說書人今日說的內容和昨日一樣，待說書散了，他上前去。

“先生。”江小滿開口。

那說書人擡頭見是一個清秀少年，先是一愣，後又問道：“客官有何指教？”

江小滿問道：“您這兩天說到了王爺病了，在下想問……可是太子殿下也病了？”

“哎，這事呢，我也是照着話本上說的……”說書人打量着江小滿，見江小滿一臉着急，便壓低聲道：“旁人我是不說的，但若是公子，我倒能說說。”

江小滿忙湊過去聽，就聽說書人神秘道：“寫這話本的人在宮裏幹活，是親眼見過殿下的人，他寫的話本，應是有七分可信。”

“他真病了？可有消息說他病得如何？太醫去看過沒有？”江小滿急了。

“公子還挺關心太子。”

江小滿點頭，又問：“能請先生再為我打聽一下麽？”

說書人沉吟片刻，江小滿以為他不答允，忙又道：“打聽到消息後，在下必會酬謝先生。”

江小滿說着幹脆掏錢出來，拿着銀子就往說書人手裏放：“這是定金，還請先生收下。”

“也不是不行。”那說書人掂掂銀子的重量，點頭道，“那在下便去打聽打聽。”

江小滿連連感恩，松了口氣，忙又趕緊回家去。

第二日，江小滿時間一到，便又出門找那說書人去，想問問打聽的結果。

然而那說書人今日卻不在，他無可奈何，也只能回家去，想着明日再來一趟。

他回到家中，寡婦已經外出務工了，小原有了新衣服，也出門玩耍去了，小院裏只有他一人。

江小滿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又回屋去。

他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拿出榮廷的手帕來，手上把玩着手帕，同時心想榮廷不知如何了。

倘若真的病了，他還是回宮吧，殺頭就殺頭，榮廷開心就好。

正想着，他便聽外頭有推門聲，他想着應是大姐或小原回來了，也不甚在意。

腳步聲靠近，停在了他門前。

他朝門外喊：“是小原麽？外頭這麽冷，別再往外跑了，你娘一會就回來了。”

門外無人回應，江小滿正納悶，忽然他的房門被人一下打開。

冷風灌進屋裏，江小滿坐起，就見門邊，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看着他。

－－是榮廷。

榮廷？

我在作夢麽？

寒風不斷吹入屋裏，江小滿确認自己意識清醒，他反應過來自己被榮廷發現了，忙把棉被一扯，蓋住自己。

“還想躲！”

“別殺我！”

榮廷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扯開棉被。

江小滿吓得叫起來，雙眼緊閉，就等着榮廷拔刀殺他。然而下一秒，榮廷卻緊緊抱着他。

“你怎麽不要我了……”榮廷埋頭在江小滿懷裏小聲道。

江小滿先是一愣，後也忍不住抱住榮廷，小聲道：“對不起……”

屋內無聲，只有屋外北風呼呼吹響窗沿。

江小滿總算見到了他的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