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更

柳沐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感覺還沒睡多久，便被人搖醒了。

“陽陽，陽陽你醒醒。”

一睜眼，對上方興焦急的臉，他瞬間睡意全無。

“怎麽了？”

“舒宇她出車禍了！我得趕緊回去！”

“啊？！”

他急忙坐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才七點半。見方興非常着急的樣子，他掀開被子，邊穿衣服邊詢問道：“怎麽出車禍了？”

“我也不太清楚。是阿姨打電話給我的，說有個女的用舒宇的手機打給她，告訴她舒宇出車禍了，現在在XX醫院裏，讓她趕緊過去。說送進醫院的時候還在昏迷，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柳沐陽見方興說話間，渾身都在顫抖，便上前抱住他，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們這就回去。”

二人迅速收拾好東西，到前臺準備辦理退房。

其中一個服務員見到方興便說道：“先生，我幫您聯系到出租車了，您還需要嗎？”

方興小聲說：“不需要了，謝謝。”

“好的，有需要您随時說。這邊比較偏僻早上是真的很難叫到出租車。”

“好的，謝謝。”

柳沐陽乍聽他們的對話很奇怪，仔細想想才明白。方興最開始肯定是又想自己叫輛出租車先回去，奈何叫不到車，才回來把自己叫醒的。要是叫到車了，恐怕自己醒來，方興已經不在身邊了。

看着方興坐立不安的樣子，柳沐陽覺得他是真的很緊張尚舒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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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扯着，不舒服。

辦完手續，二人立即駕車直奔XX醫院。

路上，方興打了尚舒宇的手機，是一個女的接的。告訴他尚舒宇經過檢查并無大礙，輕微腦震蕩，有幾處擦傷，應該很快就醒了，醒了應該就沒事了，還告訴了他們尚舒宇所在的病房號。

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到了醫院，柳沐陽先将方興放下，自己找地兒停車。看着方興飛奔的樣子，他覺得心裏堵得慌，悶着疼。

他剛走到病房門口，便透過門上的窗口看見病房裏擁抱着的兩個身影，他默默地收回腳，捂住胸口倚着牆慢慢蹲下。

這下，自己不該再抱任何希望了吧。說起來，本來自己也不該抱什麽希望，方興是那樣的直男，愛上直男什麽的，活該自己遭罪。

忽然，面前出現一張臉，柳沐陽被吓了一跳，正欲發火，卻被對方捂住了嘴。

“噓……”

哪裏來的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柳沐陽蹙眉，不理會眼前這個一頭短卷打扮中性的女人，扯開她的手，欲站起來，又被一把拽着蹲下。

他不耐煩地低吼道：“你幹嘛？！”

女人也皺着眉瞪他，“啧”了一聲，說道：“我就問一個問題，你回答我就放你走。”

柳沐陽嘆息一聲：“問。”

女人附到他耳邊小聲問：“知道裏面那兩人什麽關系嗎？”

“即将複合的離異夫妻。”

“即将複合的離異夫妻？”

女人似乎還在咀嚼他話裏的意思，他趁其不備，将自己的衣角從她手中扯出來，站起身來。

真是莫名其妙！不過，被她這麽一攪和，倒沒那麽難受了。

既然來了，不進去看看似乎不太妥當。他探頭看屋裏二人已分開，便敲了門進去，那女人也跟着進來。

“舒宇姐，你還好吧？”

尚舒宇一副劫後餘生的興奮勁兒，說道：“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見不到這個世界了！感謝閻王爺不收小命之恩！不對，要感謝小瞳的救命之恩！”

正在解餐盒袋的女人聽到她的話，笑着說：“是你福大命大，被撞飛了才只是輕微腦震蕩和擦傷，換做別人估計早沒命了！”

方興緊張地握住尚舒宇的手：“撞飛了？确定沒有其它問題嗎？”

“醫生說沒問題，那應該就是沒什麽問題了。放心吧，我這不是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那一雙人你侬我侬的姿态，柳沐陽忽然想快點離開這裏，感覺再多呆一秒，就要窒息了。

“那個……”

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聲音可能太大了，他扯着嘴角努力扯出笑容，盡量平靜地說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先走了。舒宇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祝你早日康複。”

“哦好的，興兒你去送送他。”

“沒事，不用了，再見。”

丢下這句話，柳沐陽決絕地離開了病房，關上門，靠着牆大口地喘着氣。

上一次感覺這麽痛苦還是在那二人的婚禮上。那二人在臺上做着各種親密互動，他在臺下看着，宛如溺水般，痛到無法呼吸。

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他睜開眼睛，正對上方興擔憂的臉。

“陽陽，你怎麽了？”

柳沐陽做了個深呼吸，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我沒事，可能昨晚上沒睡好，剛才又緊張了一路，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對不起，害你的假期泡湯了。”

呵呵，……不是我們的假期嗎？

他淡淡地回道：“沒關系，正好公司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你去陪舒宇姐吧。”

“那你路上小心……我們改天再約。”

“嗯。”

坐在車裏吹了很久的冷風，柳沐陽才漸漸冷靜下來。明明昨天還想着不論方興愛誰，他快樂就夠了的，今天就如此沉不住氣地逃離了……恐怕再接觸下去，自己很快就承受不住了。

十多年的愛不是說斷就斷了的，狠下心來斷了也是不可能的，還是先緩緩吧，暫時不要見面或許會好些。

然而，沒過幾天，方興的一通電話又動搖了他的決心，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主兒。

那時，他剛參與群聊跟大家商量元旦群聚的事兒。他想起之前跟方興說過要介紹郗瑗給他認識，便對方興說，邀請他來參加群聚。方興是很開心地期待着，可是柳沐陽還沒有征詢群裏的大夥兒的意見。

挂了電話，群裏正熱鬧地聊着，柳沐陽在對話框裏輸入“可以帶人來嗎？”，卻遲遲找不到機會發送，最後眼一閉手一抖發了出去。

立即得到了郗瑗的詢問：誰啊？

垂柳沐陽：我的一個朋友，方興，郗瑗你認識的。

然而，郗瑗丢下三個感嘆號就消失了，群裏也沒有人接話。

柳沐陽不安起來，默默祈禱能夠得到郗瑗的同意。

過了不多會兒，郗瑗回話了。

郗瑗：咳咳，我剛才上廁所了。[害羞]

郗瑗：如果他想來，我想大家都會歡迎的。

惠梵生：嗯，歡迎歡迎。

華清：歡迎~

羅小飛：熱烈歡迎~

郗瑗：那就這麽定咯~

沒有人提出異議，柳沐陽心算是落了下來。

沒多會兒，他收到了郗瑗的私聊。

郗瑗：弱弱地問一句哈……你倆是不是成了？

柳沐陽苦笑，自己也想成了啊。

垂柳沐陽：沒有。只是前幾天無意間跟他出櫃了，他并沒有反感，相反還挺感興趣的樣子。

郗瑗：喲！怕不是個僞直男吧？

垂柳沐陽：我倒是覺得……他筆直筆直的。

郗瑗：那是因為你沒本事掰彎他！

垂柳沐陽：……

垂柳沐陽：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無言以對……我前兩天剛下定決心不再跟他見面，結果……

郗瑗：唉……直男的誘惑啊……

郗瑗：方興與你啊，就好像鴉片和瘾君子。一旦沾染上了，不吸，痛苦，吸了，也就爽一時。

說得多麽的貼切……柳沐陽也是極其清楚的，然而清楚是一回事兒，清不清醒就是另一回事了。

郗瑗：你啊，中毒太深！早跟你說看看身邊人，你不聽吧？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這下好了，身邊人也要轉投他人懷抱了。

垂柳沐陽：……

郗瑗：好啦！帶他來！我準備大禮等着他！

垂柳沐陽：啊？你可別吓唬我啊。您的大禮一般人消受不起。

郗瑗：(ˉ▽￣～) 切~~

郗瑗：本姑娘的宗旨一向是：将助攻貫徹到底！湊成一對是一對啊！

垂柳沐陽：不是我悲觀，可能我要砸你招牌了。

郗瑗：……怎麽這麽說呢？

垂柳沐陽：還記得我之前在群裏的問題嗎？兩個已經離婚了的人卻還住在一起，是什麽情況？

郗瑗：嗯，記得啊，我問你為啥問這個你沒理我。

垂柳沐陽：方興和他前妻……我覺得他們很快就複合了。他前妻跟方興一起來到了這邊，住在一起，他們……像沒有離婚一樣。

郗瑗：……

垂柳沐陽：他們的情況真的像你們說的那樣，沒斷幹淨。前幾天他前妻出車禍，雖然都是輕傷，卻把方興緊張壞了。我在當場，看着圍繞在他們之間的那種氣氛，覺得我一點希望都沒有。

郗瑗：所以，你現在什麽情況？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複合？然後自己偶爾得到方興的一點垂憐就心滿意足了嗎？

垂柳沐陽：不滿足啊……這欲望就像無底洞一樣，根本是越填越大越空虛。怎麽可能滿足？可是我又能做什麽？

郗瑗：去跟他告白啊！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努力過，總比現在這樣強不是嗎？

垂柳沐陽：不，告白只會更糟糕。我以前已經做了一次讓我們關系惡化的事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郗瑗：阿西吧！！！我真想打爆你的頭！你個大慫包！！氣死我了！！

郗瑗：你怎麽遇到他就變成這樣了呢！！！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柳沐陽了！！！！

郗瑗：槽！老娘不想理你了！！！！

郗瑗的憤怒充滿了字裏行間，柳沐陽盯着屏幕自嘲地笑。

果然，自己這幅樣子連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嗎？

垂柳沐陽：別生氣了。

垂柳沐陽：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我本來悶了好幾天，跟你說完我就好多了。

垂柳沐陽：真的。你知道，我很在乎他，不想失去。我暗戀他已經十多年了，小心翼翼地掩飾自己的感情，我已經習慣了。只是這段時間，他突然出現，發生很多事，我一時沒整理好情緒，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郗瑗：我都知道！我也沒生氣！

垂柳沐陽：……

郗瑗：我只是看你這樣痛苦我很難受，我恨不得去幫你跟他告白，告訴他你多喜歡他！你喜歡他喜歡得多麽痛苦！

垂柳沐陽：你別去。

郗瑗：唉……我不會的放心啦。

郗瑗：兩情相悅才是愛情。我也不想弄得你們一拍兩散，更不想看見他可憐你同情你。

垂柳沐陽：謝謝

郗瑗：說什麽謝謝！見外！

郗瑗：明天你放心地帶他來！我保證好好招待他！

垂柳沐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