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更

第二天醒來，方興已經不在屋裏。從客廳裏傳來陣陣談笑聲。

他推開門，見方興和父母正圍坐在沙發上。方興在給二位老人介紹分發禮品。

二老雖嘴上說着“挺貴的吧？下次別買了。”之類的話，卻掩飾不了滿心歡喜。

“不貴，您就放心吧，口碑不錯，您覺得有效咱再買，得按療程來。”

柳沐陽走過去，随口說道：“就是啊，好吃好用不就行了嗎？計較那麽多？”

“正好你來了。以後你也少花點錢啊。我們這都是小毛病，好好休息就沒事兒了。你看這什麽口服液，鄰居張大嬸喝過，上千塊錢呢，多貴啊！”

這不都是方興買的麽？怎麽還有他的事兒了？柳沐陽茫然地看向方興，方興只是回以他微笑。

但他卻是明白了，方興把其中一部分禮物說成是他買的了。

這下子，柳沐陽對方興是又愛上加愛了！

他坐到方興身邊，随手拿起一塊拆開的散裝點心，咬了一口。

“媽，您是懷疑我們兄弟倆的能力供不起您二老的保健品嗎？”

“臭小子！歪曲媽媽的意思！媽怎麽可能那樣想？”

哈哈，被拆穿了！

“那就安心啦。不用替我們心疼錢！我們都不是亂花錢的人，這是富餘出來的。再說了，已經買了，您不用不是浪費嗎？”

“那富餘出來的錢攢着娶媳婦兒不是更好嗎？”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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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沐陽被點心的粉末嗆到咳得昏天暗地！喝了口方興遞過來的水才緩過勁兒來。

“媽又沒逼你，着什麽急？“

柳沐陽艱難地喘着氣，“您是沒逼我……”是我自己想多了……

很難得的，也很慶幸的，他的父母并沒有像別人家的父母一樣，孩子大了就開始催婚，也因此他這些年才過得那麽悠哉。

“那不就得了？現在這感情啊保質期太短！媽想得開着呢！”

柳沐陽和方興二人都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曾經，她也和柳沐陽一樣，覺得方興和尚舒宇是一對絕配人間佳偶。迎來這樣的結局，她一定是很失望的吧。

“只是啊，媽希望你們倆都好好的。身邊能有個人照應着。”

“媽，知道了。”

柳母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二人，接着說道：“難得你們回來，多了我也不多說了。我準備午飯去。”

方興拉住要起身的柳母。

“媽，既然我們回來了。飯就由我們來做吧。”

柳沐陽附和道：“就是，您也該享享福了。”

柳母眯着眼睛笑，“那我可就撒手不管啦？”

“您不用管！”

“好！好久沒吃興兒做的飯菜了！這下要大飽口福了！”

由柳母提供食材，兄弟二人配合做了頓豐富的大餐，吃得柳家父母那是心滿意足。

吃完飯，柳家父母到樓下消食去了，留下兄弟二人收拾殘局。

柳沐陽負責收拾碗筷，方興負責洗衣機裏洗幹淨的衣服。

當柳沐陽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方興正費力地拿着衣服往晾衣杆上挂，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捏着衣架将衣服從方興手中提起輕輕松松地挂到晾衣杆上。

“怎麽不用衣叉？”

“媽說衣叉斷了，還沒來得及買。”

“那怎麽不叫我？”

“……你也在忙……”

柳沐陽看着小心翼翼的方興，在心裏嘆了口氣，将他攬進懷裏。

“我沒有責怪你。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來習慣另一個習慣，不着急，慢慢來。但是，你必須得改變。”

還沒得到方興的回答，柳沐陽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猛地将方興放開。

這倆人來得真不是時候！他慌忙從盆裏撿起一件衣服，開始晾起來。

“我們午睡了啊。”

“好！”

柳沐陽努力地扯着嘴角對父母露出笑容。柳父率先進了卧室，柳母卻走得很慢，視線也一直盯着這邊。她那幾步，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柳沐陽的心上，沉重又漫長。

終于，柳母收回視線，進了屋。

聽到主卧的關門聲，柳沐陽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僵了。

他将衣服挂到晾衣杆上，再轉頭，發現方興還愣在原地，臉色慘白，整個人抖得厲害。

他看了眼緊閉的主卧門，拉起方興走回最近的一間卧室，将門反鎖。這間卧室是方興的，離主卧最遠，更方便說話。

“怎麽了？”

他抱住方興顫抖的身體，輕撫着方興的後背。過了很久，方興才漸漸停下顫抖。

“我怕，怕被他們發現。我害怕極了。”

他也忽然覺得害怕起來。雖然之前想着父母對他們沒有威脅，覺得無所謂，但真的面對的時候卻是慌亂的。他這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父母。這才第一天，接下來還有六天，要是每天都這樣提心吊膽，自己受得了，怕方興會崩潰的吧。攤牌嗎？萬一他們不接受，方興不是更崩潰？

哎……又欠考慮了。興兒把父母看得那麽重，自己也早該把這一點放在心上。

當初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麽不用管父母怎麽想……

呵呵，打臉打得有點快。

“乖，別怕，別怕。”

連這兩個字現在說來都是蒼白。可是除了“別怕”，他還能說什麽？他忽然覺得，再多的話都沒有意義。

“陽陽，我們分手吧……”

有什麽東西重重地砸在柳沐陽心上，生疼。是方興痛苦的表情？還是那句聲音顫抖的違心話？

“你，确定？”

方興靜靜地望着他，遲遲不答，淚從眼角滑落。

短短兩天，害他哭了兩次……柳沐陽用拇指抹去方興眼角的淚，卻越抹越多，越抹心越痛。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難道就在這裏退縮了嗎？

身後傳來扳動門把手的聲音，緊接着是敲門聲，還有母親平靜的聲音。

“開門，出來，我們談談。”

這一連串的聲音，穿過鼓膜，順着神經到達柳沐陽的腦海，反複回響最後只剩下“嗡嗡嗡”的聲響。

他呆呆地站着，仿佛失去了焦點，視線裏一片模糊，也幾乎忘記了如何思考。

眼前人模糊的身影忽然往下掉，他本能地伸手去撈，那“嗡嗡”聲也在瞬間消失。

啊啊，徹底沒有退路了……

他攙扶着腿腳軟掉的方興走出卧室。柳父和柳母正雙全地坐在沙發上，注視着他們。上午，他們還在這裏談笑風生。而此刻，他覺得他看不懂他們的表情，覺得天好像黑了。他舉步維艱，他們之間短短的幾步，他每一步都走得萬分辛苦。他不願過去，仿佛等在那裏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別的什麽恐怖的東西。

可最終，還是到達了。

“噗通！”他和方興跪在了父母面前。

他不敢擡頭，不敢看父母的臉。他看見父親的腳動了，站了起來，又很快坐下。

頭頂傳來母親的聲音：“你們有什麽想跟我們說的嗎？”

他聽不出這句話裏的情緒，他的眼角瞥見方興垂在身邊顫抖的手，他的心猛地揪疼。

說好的做方興最堅實的铠甲呢？就是這樣做的嗎？真是爛透了！

事已如此，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慢慢吐出，然後抓住方興的手，擡起頭看向父母。

他堅定地說道：“我們相愛了，請爸媽成全！”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父母的表情似乎像是松了口氣，而接下來他們的行為更是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和方興被父母扶起，他呆呆地看着方興被母親攙扶到沙發上坐下，被母親抱住安撫。這畫面在腦子裏循環播放，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

父母接受了他們！

“你，你們就這樣接受了？”

這，這打開方式和想象的不一樣啊！

“不然呢？”這是柳父和藹的聲音。

“就應該讓你再多跪會兒！”這是柳母嚴厲的呵斥。

但這樣的打開方式簡直太炫酷了太讓人激動有沒有！！！

知道自己和方興的感情得到了許可，柳沐陽此刻的心情被喜悅占滿，跪一下又如何？

“噗通”一聲，他又跪下。

“跪好了啊，沒我準許不許起來。”

不起來就不起來！他根本不在乎！

方興似乎已經從剛才的驚吓中回過神來，一臉費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興兒，爸媽同意了！再也不用擔心了！”

話音落，方興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喜悅，好不壯觀！

他跟柳母确認道：“真的嗎？”

柳母微笑點頭，“好啦，以後再也不用怕被發現了，我們已經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