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諸位天師,依你們看……”

許久過後, 楊晨勳小心翼翼地詢問, 天師們的代表是劉真人,他照例在說話前先甩一甩拂塵, 剛想開口, 眼光卻瞄到了閑閑蹲在一邊的郝老六,不由輕哼一聲, 狀似客氣實則挑釁道:

“看郝大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知郝大師有何高見?”

郝老六本事不大, 嘴皮子卻足夠利索, 他嘿嘿一笑:

“有這麽多天師協會的大能在場,哪裏輪得到小道我指手畫腳?還請諸位不吝賜教,讓小道也好長些見識。”

衆天師都淡淡掃了一眼郝老六,目中的輕蔑毫無遮掩,劉真人更是輕嗤一聲, 還好他們還自持身份不想與江湖騙子計較, 轉說正事:

“楊居士, 這些棺材被陰靈所縛, 唯有将陰氣驅散,才有可能将它們重新埋入地下,但是這西山,卻是萬萬不能再開發了!”

楊晨勳和身後的諸位高管都面露猶豫, 幾十億的工程哪能說棄就棄, 請來這些人, 還不是為了工程能繼續進行下去麽,要是封山不再開發,那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諸位天師請再想想辦法,不說別的,此項工程涉及到的資金資源人員數目龐大,如果就這麽中止,對我們集團實在是巨大的打擊!”

衆天師垂眸的垂眸捋須的捋須,俱都沉默不語。

楊晨勳身邊的一位高層上前一步笑道:“如果能解決此次問題,朝陽集團願向天師協會捐贈三個億用于支持協會建設——”

“無上天尊!”劉真人正色凜然,“除魔衛道驅逐邪祟乃我輩義不容辭,楊居士還請帶着衆位居士退後。”

楊晨勳滿意地帶着一群高層往後退。

“哎!你聽見了嗎?”楊朝轉眼就忘記了自己還在跟十一怄着氣,他忍不住又開啓吐槽模式,“這些個和尚道士說起大道理來,文言文拽得一套套的,一提到給錢就什麽都好商量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忒俗?”

少年很是耿直地說:“錢是很好的東西啊!”

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閃爍的全是blingbling的金錢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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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朝:“……”

“郝天師是要一起來嗎?”劉真人俯首睨着蹲在原地不動仰着腦袋張大了嘴巴的郝老六。

郝老六純粹是被“三個億”的數字給驚到了,他完全回不過神來,被劉真人這麽一哼,才站起來摸摸鼻子退到一邊去。

這下子連楊晨勳看向郝老六的眼神都不對勁起來,好像終于意識到自己請了個盛名難副的神棍回來。

“哎!你這個師父,他真的不行啊,你跟着他能學到東西嗎?”楊朝再次發揮話痨本質,這次是為小少年的前程操心。

十一笑着晃了晃頭。

“你是能學到還是不能學到啊?哎我問你話呢,怎麽老是不說話?”

少年嘆了口氣:“現在回答問題又沒有大龍蝦吃。”

楊朝:“……”

這小孩真的太現實了,虧自己還覺得他長了一張小神仙似的臉!

諸位天師們都不再說話,紛紛取出自己的法器,一時間佛珠的金光,七星劍的紫光,羅盤的青光交錯閃現,空氣裏的氣流驀然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起來。

“天地玄黃——”

“臨兵鬥者——”

“急急如律令——”

各種口訣法令回蕩在空中,天空一下子暗沉了下來,頭頂上有如雷似鼓的響聲像是被悶在雲層裏,急躁地轟鳴着。

狂風平地起,帶着呼嘯的凜冽氣勢,滿地的石子飛灰瘋狂打着旋直往人頭臉上撲,旁觀的人紛紛捂住頭臉,楊朝也豎起自己的衣領子,這如同玄幻大片的景象讓他興奮得又笑又叫。

他轉臉向十一又想說話,卻愕然地發現紅衣少年波瀾不驚,他站立的小小一角像是被罩着一層屏障一般,好似狂風沙石都在繞開他才敢放肆。

“牛……逼……”楊朝一開口,就吃了滿嘴灰。

然而這風卷雲殘飛沙走石的一幕不過持續了短短幾秒,天地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天師仍然保持着掐訣念咒的姿勢,不約而同愣住了。

劉真人率先回過神來,刷刷幾下比劃着桃木劍,又取出一紙黃符插/在劍尖上,符紙“嗖”一聲無火自燃,他直直劈向最前方的一具棺材:

“三昧真火急急如律令,誅邪!”

“錯啦!”

陡然一聲清脆的叫喊,劉真人被驚了個趔趄,腳步不穩差點栽出去,他回頭怒目,卻見出聲的是神棍郝老六的那個小徒弟,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表情。

“你這個小娃娃,呼亂喊什麽?”

劉真人一口真氣被阻,做法失敗,不由氣急敗壞地指着十一怒斥。

十一好意提醒道:“你這個不是三昧真火,是木中陰火,對付那個蜈……”

劉真人橫眉怒目:“你個毛孩子懂什麽?簡直沒有禮數,郝天師,這裏不求你能幫上忙,但請管教好你的徒弟,別再這種時候添亂!”

郝老六一聽不樂意了:“我這徒兒可不是添亂,你們才是病急亂投醫!”

在劉真人被十一打斷的那個時間裏,其他天師已經把各自的法器都打向了那些棺材,然而他們所有的法力都像是水遇到了海綿一般,全都被那些棺材吸收了進去,天師們都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一個個喘着粗氣,冷汗涔涔。

劉真人真氣潰亂兀自調息着,王真人便替他開口:

“郝天師,你說我等是病急亂投醫,你又有什麽高見?”

郝老六悠悠一嘆:

“起初小道也不敢确認,但是眼下諸位的法力全都沒有效用,小道就敢大膽斷言了!”

他捋了捋幾縷山羊胡,眯起眼睛,一字一句沉聲道:

“這裏并不是什麽冥府入口,那塊碑上刻的也不是鬼門關三個字,而是‘天龍臺’!”

“天龍臺?”衆天師齊齊驚呼。

楊晨勳走上前來:“郝天師,這天龍臺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天龍就是蜈蚣,這裏是一只修行成精的蜈蚣栖息之處,這些東西,也不是棺材,而是蜈蚣精即将化形褪下的‘足’。”

楊晨勳臉色一白:“怎麽可能?這麽大……”

衆天師駁斥:“一派胡言!”

郝老六淡定一笑: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衆所周知,蜈蚣有百足,這是一只千年的蜈蚣精,長這麽大不算過分了,它這足褪下來也有幾百年了,只不過因是從地底掘出,大家先入為主,就覺得這是個棺材一樣的東西,不過說是棺材也沒什麽大問題,有傳說冥府判官夜行,有百鬼擡棺,其實并不是有百鬼,而是判官的坐騎是一只蜈蚣罷了,這‘百棺’一說,原本也就取自于‘百足蟲’。”

“還有,蜈蚣是有毒的,那些碰過蜈蚣足的人之所以生病,那都是中了毒,用尋常的醫藥當然治不好。”

天師們神色各異,他們在做法後也意識到這裏的陰氣不同尋常,傳統的術法非但不能驅趕,反而像是給它滋養一般,全數被吸收了去。

楊晨勳見郝老六說得頭頭是道,其他人也都緘默不語似是默認,趕忙問:“那現在要怎麽辦才好?”

郝老六微微一笑,頗有一種氣定神閑胸有成竹的氣韻。

楊朝忍不住又撞了撞十一的胳膊:

“原來你這師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啊,真是真人不露……哎?你肚子怎麽一鼓一鼓的?”

郝老六沒有修為,十一只能通過腹語向對方傳音,冷不丁被楊朝打斷,很不高興地擡手拍了他一下:

“哎呀!你別吵我!”

楊小少爺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怼過,不由生氣,他“哼”了一聲,拉起安全線就走向了坑道那邊,十一又重新打去腹語,教給郝老六對付蜈蚣的辦法。

郝老六在衆人的等待中沉吟着,忽然眉頭劇烈一跳,看向了自己小徒弟的方向。

老頭臉上青了紅,紅了白,糾結得如同便秘,最後在楊晨勳的催促下遲遲疑疑地開口了:

“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試它一試,還請楊居士準備以下物品。”

楊晨勳趕緊道:“您說,我立刻讓人去辦!”

“一個燒烤架,越大越好……”

所有人俱是一怔。

郝老六繼續道,“油要足,鹽,胡椒粉,還有孜然……”

楊晨勳看了看左右兩邊都是一臉懵逼的高管們,終于确認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

“郝天師,您确定要的是燒烤架,油鹽胡椒和孜然,不是雞血黃符和香案?”

劉真人抽搐着嘴角問出所有人的心聲。

郝老六硬着頭皮:“我确定,楊居士你只管去辦就是。”

楊晨勳再覺得匪夷所思,也只得交代身邊的人趕緊出去買東西。

郝老六十分不自然地漲紅着臉輕咳了一聲,揚聲喊:

“徒兒過來,助為師布陣!”

原來還要布陣,本來聽着郝老六要那些東西覺得忒不靠譜的衆人這才放下了半截子心。

十一卻遙遙喊話過來:“我不過去!”

鳳凰是蜈蚣最大的天敵,他如果接近坑道,即使再收斂靈氣,那蜈蚣也是不敢露頭的。

十一不過來,郝老六只能自己走過去:

“我的小祖宗哎,為什麽抓蜈蚣精要這些東西啊?你可別忽悠你爺爺啊!這麽多人面前丢臉事小,萬一這蜈蚣精佐着調料把人吃了那可了不得了喂!”

十一咽了咽口水,大眼睛裏滿是渴望和興奮的光芒:

“因為我要吃掉它啊!”

“什麽?!”郝老六差點克制不住地跳起來,“你要吃、吃……”

“對啊!我許久沒有吃過蜈蚣了,你看它一只足都那麽大,真身肯定更大,你讓他們多準備幾個燒烤架,我的太陽真火一燒,它肯定就灰飛煙滅啦,還得用你們人類的火來烤才行!”

郝老六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捂着心口咬着牙,低低地說:

“那你至少要把這蜈蚣抓起來啊!你不能當着這麽多人面就把它烤了吃啊!”

“對哦!”十一恍然,“那你讓他們都走吧!”

郝老六憤憤又無奈地看了小少年一眼,只得又走回去,他剛想跟楊晨勳開口,讓他把所有閑雜人都帶離,嘴巴剛張開,四周突然響起一片沙沙聲,由遠及近,既快且急,倒像是游蛇在地面游走一般,郝老六只覺得腦後一股冰涼刺骨的寒意襲來,他下意識扭頭,就看到一團濃重的黑色霧氣直沖他的面門撞過來,他腿一軟,直接就跪了下去。

他這一跪,那團黑影直接撲向了另一個人,楊晨勳面色大變:“小朝!”

衆位正在調息中的天師們也都再次拿起了法器,王真人大喊道:“不好,蜈蚣精上了楊少爺的身!”

郝老六掙紮扭身向後看去,這一眼看得他七魂散了六魄去,只見楊朝全身籠罩着濃郁的黑色濁氣,原本劍眉星目的少年此刻滿面猙獰,黑色的曲線藤蔓般在他的臉上虬結着,而他的身後卻長出萬千只觸手,每一只都有小孩的手臂長,最前的兩只觸角扼住郝老六的脖子,直接把他提了起來。

郝老六被卷上半空,吓得面無人色,揮舞着手足拼命大喊:

“好徒兒,快救我!”

還是劉真人反應最快,他出自道門,身邊常年備有公雞血,此刻他取出一個帶蓋的小瓷缽,打開塞口,把裏面滿滿的雞血都往楊朝身上潑去,楊朝退後一步,觸手也松開,郝老六摔到地上,哀嚎着連滾帶爬地逃開。

然而楊朝只略退了一步,身後的觸手卻忽然暴漲,帶着沉重的力道向所有人甩去,當前的劉真人被擊個正着,身子直接飛出去,重重吐出一口血。

朝陽集團的一衆高管們吓得面如土色,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只有楊晨勳還在原地聲嘶力竭地喊:“小朝,小朝!”

有天師舉起七星劍就想刺,楊晨勳卻攔住對方,他目眦盡裂:

“那是我兒子!”

“他已經被妖精附身了!”那天師怒吼。

“那也不能傷我兒子!”

……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在衆人或驚慌奔竄或魂不附體之際,紅衣少年如疾電般閃身過來,猝然狠抽了楊朝一耳光,楊朝身後向衆人掃去的觸手驀然頓在半空,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瑟瑟發抖起來,觸手也都紛紛往背後縮去。

“出來!”紅衣少年厲聲喝道。

楊朝卻連退幾步後,拔腳就跑!

少年也不追,反而仰天長嘯一聲,空曠的山間回蕩着玉碎般的铿鳴,聽得所有人都身軀一震,靈臺都瞬間清明起來,而楊朝卻踉跄着倒了下去,一團黑霧從他的身體裏竄出,在半空着痙攣般地抖動着,最後掉落在地。

那是一條與人等高的蜈蚣。

蜈蚣落地後身形暴漲,竟像是沒完沒了一般,從初始的一米多長蔓延開去,也不曉得具體到底有多長,形似燈籠的腦袋碩大無比,已勉強具有人腦的雛形,楊朝離它最近,跌在地上正暈頭轉向着,陡然間又被一對如同起重機吊臂一般堅硬的鳌卷到半空中,他吓得肝膽俱裂,連連哭喊:

“爸!爸——”

楊晨勳也是心急如焚,他也看明白了,這裏真正能頂事的不是那群高深莫測的玄學協會的天師,也不是只會嘴上功夫的郝老六,而是這個一臉稚氣的小少年,他趕緊沖到十一面前懇求道:

“小天師,請你救救小兒,楊某一定重謝……”

話音剛落,楊晨勳驚愕地看到一簇裹挾着炫目金光的火焰從少年口中噴薄而出,正好燒中蜈蚣朝天搖擺着的觸角上。

觸角斷開,楊朝從半空倒頭摔落下去,他哇哇大叫着,這麽高的地方自己栽下去不死也殘,他閉着眼睛心中一片絕望,我還這麽年輕就要死了嗎……

就在他的腦袋即将搶地的前一刻,楊朝只覺得有一只手拽住他的腳踝,把他在半空中翻了個個兒,他猛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雙腳穩穩地站在地上,楊晨勳還在遠處沖他吼:

“小朝快跑!”

楊朝也機靈,拔腿就往十一身邊跑。

那火焰自蜈蚣的觸角燒起,卻沒有熄滅,反而沖起亮紅色的光芒,愈發熱烈起來。

“踏——踏——”

蜈蚣的無數只足瘋了一般在地上踩踏,如千軍萬馬過境一般,地面上轟隆隆一陣搖動,所有的人類都蹲下抱頭緊緊捂住雙耳,緊接着,金色火焰所過之處,蜈蚣的觸角,腦袋,足,一一萎縮下去,就好像一只鼓脹的充氣物被人放掉了氣,最後只剩下了一截手臂的長度,蜷在地上不動了。

世界安靜了。

山谷之中此時少說有幾十人,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十一在衆人或震驚或畏懼的眼神下走過去,把地上瑟瑟發抖的小蜈蚣撿起來托在掌心,他輕嘆了一口氣,摸出來一個小葫蘆,把蜈蚣放了進去,用回生仙飲養一養,大概很快還會再長出來,那時候再吃也是可以的!

楊朝跟在他身後,既害怕又忍不住勾着脖子看:

“那、那麽大一只……就剩這麽點了?”

十一瞟了楊朝一眼,都怪這個家夥,跟他講了不要去坑道那邊非得去,害得自己的豪華蜈蚣燒烤大餐沒了!

做不成朋友了!

十一這個眼神怨念非常重,楊朝縮了縮脖子,也知道自己不聽勸差點闖下大禍,他讨好道:

“一會我再請你吃大龍蝦,你要吃多少吃多少,給你打包,店裏有多少給你打包多少!好不好?”

還是勉強可以做朋友的,十一笑出頰邊一個小渦。

其他的人也終于紛紛回神,郝老六哎哎喲喲地喊:

“徒兒快來扶我,爺爺有點腿軟……”

“诶!”十一脆生生地應着,走過去扶起郝老六。

郝老六立起來,掐着自己的腰,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中氣些:

“楊居士啊,趕緊讓人殺幾只公雞,拿雞血過來潑在這些蜈蚣褪足上,它們就會消失了,然後那些中毒的工人也照樣一人喂一碗雞血,保證血到病處……莫擔心,除魔衛道,乃我修道之人的本分,莫謝莫謝!”

若不是所有人都親眼見過郝老六被蜈蚣精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聽郝老六這指點江山的語氣,都得以為這裏的爛攤子全是他一人收拾似的。

楊晨勳嘴角狠狠一抽,其他的天師們更是恨不得把郝老六鄙夷到地心裏去,他們早知道郝老六是個神棍,卻誰也沒料到他的小徒弟竟是個寶藏,能夠輕描淡寫地收拾千年蜈蚣,身體裏自帶威力強勁的火焰,凡人看不懂,這些天師協會的人可知道這小孩大有來歷,只怕是哪裏的小仙童被郝老六撿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這樣的寶貝孩子落到了郝老六手裏,簡直是暴殄天物。

衆天師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依然是劉真人率先出列,他整了整有了散亂的發冠,微笑着問紅衣少年:

“小天師你叫什麽名字?家住……”

郝老六一下子蹿到了十一身前,把少年擋在了自己身後,他挺直了腰,腦門幾乎要怼到了劉真人的鼻子上:

“先前便介紹過了,小徒叫鳳十一,從小就被小道養在身邊,真人想知道什麽,問小道就是!”

想搶我郝老六的寶貝蛋,沒門!

郝老六擺出一副誰打我徒弟的主意就要跟誰拼命的架勢,其他人只得悻悻地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郝天師,諸位,”楊晨勳把自家的兒子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後發現少年沒有受傷,這才鎮定下來,“剩下的就交由楊某來處理,大家先下山休息吧!”

正在這時,一開始被派出去買燒烤架的幾個人回來了,他們氣喘籲籲地跑到楊晨勳面前:

“楊、楊董,東西都買來了……”

楊晨勳詢問地看向郝老六,郝老六又看向十一,少年不怎麽開心地揮了揮手:

“用不着啦,都燒完啦!”

衆人齊齊一震,似乎都明白了燒烤架和調料要用來做什麽的,當下個個滿頭黑線。

一行人走下了山分道揚镳,天師協會的人再一次戀戀不舍地看向十一,然而郝老六護得緊,誰都不能單獨跟十一說上話。

劉真人已經道了謝離去,走了幾步又踅回來:

“鳳小天師,之前您說我用火有誤,但是您對付那蜈蚣精,最後也是用的火,這兩者有何區別?還請不吝賜教。”

“啊,”十一歪了歪腦袋,解釋道,“蜈蚣喜好陰冷潮濕,能吸收一切陰氣,所以才不願意離開這山中,你的火是木中陰火,借的是極陰之力,對蜈蚣大補,你去燒他,那不是給他加油助威嘛!我的火卻是太陽真火,專克一切陰物。”

“太……太陽真火……”

劉真人嗓子發顫,眼睛發直,其他天師聽見了,也都幾乎按捺不住要跪下去的沖動。

“敢……敢問……”

劉真人戰戰兢兢着,卻始終沒敢把後半句話憋出來——您究竟是何方神聖?

————

西山驚魂落幕,一切塵埃落定。

上午的時候家裏還是高朋滿座,此時傍晚時分,楊家的別墅裏只留了郝老六師徒接受款待。

“郝天師,這裏是一點心意。”楊晨勳把一張卡放在大理石茶幾上,兩指輕推過去,恭敬道,“郝天師神通廣大,令徒更是青出于藍,這次多虧了您二位,楊某不勝感激。”

“不敢不敢。”

郝老六的臉皮非同一般,他此刻鎮定自若地接受着楊董事長的贊美,把銀行卡收進了自己的包裏。

“廚房裏已經在準備晚飯,郝天師您一定要留下來,讓楊某好好招待,”楊晨勳說完,目光愛憐地轉向十一,“十一小天師,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我讓廚房給你做。”

“爸,他喜歡吃澳龍,他能一個人吃好幾只呢!”楊朝插嘴道。

十一笑着重重點頭。

楊晨勳趕緊交代一旁的管家,晚上多準備澳龍。

楊朝此時對十一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更因二人是同齡人而多了許多親近,他看出十一是個小吃貨,立馬就想到了讨好的辦法,于是楊朝猴兒似的蹿上樓,要把自己房裏的零食都抱出來。

十一仰起頭看着郝老六,烏溜溜的大眼睛會說話,郝老六立刻心領會神,他直了直身子,正色道:“楊居士,小道還有一事相求。”

“您說您說。”

不等郝老六再開口,少年已經袖手拿出一卷畫軸,展開,極為小心地鋪陳到楊晨勳的面前:

“你能幫我找我哥哥嗎?”

楊晨勳看着面前用毛筆勾勒出的一幅男子畫像,先是真心實意地喝彩:“好畫技!”

狼嚎勾出的寥寥幾筆,卻将一個身着軍裝的俊美男子描畫得英姿勃發,淩厲冷肅的軍人氣質撲面而來,惟妙惟肖得好似真人站在面前一般。

“這人叫什麽名字?哪個地方的人?部隊番號知道嗎?”

楊晨勳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郝老六尴尬道:“一概不知。”

“這不是小天師的哥哥嗎?姓名年齡籍貫總是知道的吧?”楊晨勳詫異。

郝老六幹笑:“失散多年,我這小徒忘了他哥哥的名字。”

這回答很是奇怪了,畫像如此傳神,卻連名字年齡都不知道,這樣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然而楊晨勳畢竟不是普通人,他略一沉吟,就有了計劃:

“這樣,既然是小天師的哥哥,那DNA肯定是相似的,先從基因庫裏比對……”

郝老六搖頭:“先前也有居士提出過這個方法,但他們不是親兄弟,比對DNA沒有用。”

“這樣的話确實很麻煩……我先托人通過人臉識別在‘天網’系統中找出面容相似的人,小天師你再來相認,你看怎麽樣?”

“能找得到嗎?”十一滿懷期待地問。

“只要他在這個國家有身份記錄,應該就是可行的,只是需要時間,如果他不在京都,可能耗時會更久。”

楊晨勳辦事十分雷厲風行,他用手機拍下了畫軸上的人像:“我現在就把照片發給相關的人,只要有消息,馬上就通知你。”

不管如何,這還是郝老六找的人裏頭一個說有辦法的,十一雀躍地把畫像卷起來,十分珍惜地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裏。

郝老六也松了一口氣:

“有楊居士幫助,娃子,只要你的哥哥在這京都,一定能給你找出來!”

楊晨勳不敢把話說死:

“楊某一定盡力而為,但是能否找到,還是要……”

這時楊朝已經抱着滿懷的零食奔過來,他把零食堆到茶幾上,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老爸還亮着的手機屏幕,那上面的照片驚得他一雙眼睛瞪成了銅鈴大:

“顧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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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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