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互撩

少年把玩着那瓶紫靈膏:“雖然沒機會用,但多少也知道的。”

荊舟心想,那你知道得怕是有點多,面上卻渾不在意的笑:“這是上次決明長老來看診送的,說是一次的量,囑咐我之後若是用好了,可以到醫仙谷買,說白了就是為了賣藥。”

“可惜了,舟哥哥一時半會怕是用不掉。”少年說着,将紫靈膏揣進衣襟裏,沒有一點要還給荊舟的意思。

荊舟也不介意,将金瘡藥膏抛向少年:“用它幹嘛,用這個,趕緊的。”

說着,他已經裸着上身躺榻上,等着少年給他尾椎骨上藥。

少年不僅攬下了上藥的活,病好轉之後,他還如承諾那般負責起了玄寂山師徒三人的飲食。他似乎對料理有極大的熱情興趣,每日認認真真的研究食譜,三餐變着花樣來且色香味俱全

荊舟終于在被厭食症折磨了半年後,正正經經的吃上了一日三餐。

他想,那個所謂的攻略果然信不得,上邊明明白白寫了攻略對象不善廚藝,可這小兔崽子做出來的飯菜可口非常,毫不誇張的說,即使做了數年吃播博主,吃到這麽美味的家常菜還是頭一遭。

師徒三人和新過門的小師娘圍桌吃火鍋,戚無所有感而發:“從前師尊喜好清淨,從不同我們一道兒用飯,自從師娘來了後,玄寂山熱鬧多了。”

戚無謂點頭:“花銷也大了。”

戚無所淡淡的斜了弟弟一眼,戚無謂無不明所以道:“我說錯了嗎?”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呢?”戚無所猛地一頓朝弟弟碗裏夾菜,末了用筷子頭輕輕敲了敲弟弟手背,“師尊歡喜着,別說掃興的話。”

少年面上毫不變色:“戚公子不必擔心,等沈家的三萬靈石一到,欠下的債都能還清。”

荊舟也笑着解圍:“往後的日子好過着呢,錢留着也是浪費,該買買該用用,別計較。”

戚無所笑着稱是,戚無謂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可荊舟曉得這兩徒弟心裏一定暗罵他這個師尊站着說話不腰疼,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荊舟并非說說漂亮話,現在吃飽穿暖修為傍身,他更積極的想賺錢的法子,想在郁小公子的嫁妝送來前先攢下一小筆錢,不說多的,起碼夠三個孩子無所顧忌吃穿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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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仙門那套替人捉鬼除靈的掙錢方法對荊舟來說太累、來錢也太慢了,他們玄寂山只有一個師父兩個徒弟,日夜不眠也接不了多少委托,又少不得隔三差五給郁辭請醫,這點錢可能都不夠醫藥費,如果要價高,會被百姓貼上坑錢的惡名。

荊舟左思右想,将賺錢的心思放在了疊秀峰荒蕪許久的鬼窯上。

天下之大,鬼的品種無奇不有。

患鬼正是最令修仙者頭疼的一種,他們不是人死魂靈所化,也并非山精妖魔,而是人類怨恨凝結而成的念力,是一種無具體形态、無意識、喜歡侵占他人身體且破壞力極強的存在。

就像牛皮癬一樣,還度化不了。

原主是個武癡,時常天南地北修行游歷,沿途遇到過不少盲目攻擊人類的患鬼,他将那些不死不滅的怨念收服放鎖鬼匣中,回山後一并投入疊秀峰的鬼窯封印,此後再不能見天日。

玄寂山一門有附靈之術,類似于造傀儡。在荊舟眼裏,這些頑固患鬼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找到個可依附的軀體,稍加馴化就能轉化為勞力,閑置在長寂谷中簡直暴殄天物。

荊舟悟性極佳,只花了不到三日就摸透附靈之術,委托戚無謂造了十二只栩栩如生的仿人皮偶,并親自進入鬼窯中捕捉患鬼。

又五日,荊舟總算将患鬼順利導入皮偶中,并熬訓完畢開始在玄寂山進行‘內測’。

有了患鬼人偶,兩個小徒弟就從平日洗衣掃地等雜活裏解放了出來,他們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看人偶任勞任怨不知疲倦,宛若幹家務的永動機,倒也樂得當起了清閑公子。

‘內測’結束後,荊舟将其中三只患鬼人偶留在山裏幹活兒,剩下的九只被他取名為靈奴,用捆仙繩串成糖葫蘆狀,像趕屍一般提下了山。

和他下山的還有戚無所,戚無所修為資質平平,但勝在處世伶俐周到,又生得俊美風流,言談間讓人如沐春風,天然給人一種親切感。

加之戚無所平日裏老往山下置辦銀錢,久而久之積累了不少人脈,推銷起人偶來熟門熟路,不到半日便将九只人偶售給玄寂城中的幾大富商和官家,賺取了數千兩銀錢。

如荊舟所料,這些有錢人家中雖不乏幹活的丫鬟小厮,但對仙家出售的靈奴還是相當感興趣的,都圖個新鮮。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靈奴在玄寂城內供不應求,幾乎成了城內上流人士炫富的資本之一,當然這都是後話。

又五日,久霖城的靈使如約而至,帶着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運送三萬靈石嫁妝到玄寂山下。

少年喜悅,換了荊舟新給他添置的衣衫,熏了香,拉上荊舟一道兒,親自下山迎接送錢的隊伍。

于是,久霖城的人眼睜睜的看着曾經沉靜溫和、有委屈從來自己默默咽下、任人宰割的郁三公子,此刻竟興致勃勃的拉上本該不食人間煙火的荊宗主,兩人湊在一起,一個數錢,一個記賬,精明仔細,差半塊靈石都不可以,絲毫不願吃虧。

站在一旁的久霖城修士長途跋涉給人送錢心裏不痛快,和身邊同伴罵了一聲:“呸!這個三公子就是一個代嫁的賠錢貨,給人扶貧來了。”

不巧少年聽到了,荊舟也聽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荊舟只勾了勾唇角,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位嘴巴不幹淨的修士臉上立刻浮起兩道巴掌印。

修士捂着臉,惱羞成怒罵道:“媽的,誰他媽打老子!”

荊舟眼皮都不擡一下,專心致志記賬,只閑閑說了句:“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在人家的地盤罵人道侶,挨打不是活該嗎?”

那位修士聽到了,剛想發作就被身邊的同伴拉住,畢竟荊舟是靈虛界高手,真要幹架,一百個他也打不贏。

“沒這個本事就別說蠢話,不然下次,打的就不僅是臉了。”

“……”

少年依舊不動聲色的清點靈石,淡淡勾起唇角:“多謝啊。”

“客氣。”

那日後,荊宗主寵溺郁三公子、兩人舉案齊眉的事兒在整個修仙界傳了開來,一時成為佳話,漸漸淹沒了懷疑荊宗主有不良癖好的謠言。

衆人都說,郁三公子剛嫁過去時骨瘦如柴,紙片人似的風一刮就能倒,現在一個月不到,臉上有血色了,身上也多了幾兩肉,看着要比在久霖城時滋潤許多,荊宗主真是懂疼人。

甚至還有聽了兩人神仙眷侶傳聞的女修,添油加醋寫成話本,在坊間悄悄售賣。

這些不堪入目的話本流傳到玄寂城,被逛中秋集市的戚無謂翻到了。

他一頁頁的翻,看的津津有味,半日挪不動腳步。

“師弟,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戚無所走近,只聽啪的一聲,戚無謂把話本反扣回小書攤裏。

戚無所以為他又偷看小黃書,白了他一眼:“又偷吃什麽?還不讓我看到。”

說着,他眼疾手快的從衆書冊中挑出方才戚無謂翻的那本,似笑非笑的拿在手裏翻着玩兒,翻着翻着,他就笑不動了:“這——!”

他神色複雜的把書扔回原處。

“我說,兩位道長看了老半天了,到底買不買啊?”書攤老板不耐煩了,兩手兜在袖子裏發問。

手上大包小包提着月餅的荊舟從人堆裏擠進來:“買買買,他們看的都給我包起來。”

“好嘞——”老板眉花眼笑,順手把好幾本都包了。

“師尊,不是…這個書…”戚無所轉過來,面上神色一言難盡。

“沒啥見不得人的,不就是小黃書……”荊舟一個書字沒說完,就閉嘴了,這話本雖然文筆細膩不流于俗,但再如何引人入勝,主角是自己和郁辭就很令人出戲,翻着翻着,荊舟忍不住笑了。

他這一笑,戚家雙生子對望一眼,面面相觑。

“舟哥哥看什麽,這麽高興。”少年走了過來,雙生子面色驟變。

荊舟卻坦蕩蕩的将書朝少年手中一擱:“寫我們倆的,看看?”

少年微微挑眉,一目十行的翻了小半本,也笑了,荊舟特意關注了一下系統好感度,不升也不降,如他所料。

“怎麽樣?”

“寫的不錯,可惜了,”他頓了頓,回過頭朝荊舟笑微微道,“我可沒書裏說的這般,讓舟哥哥銷魂蝕骨。”

說着,他将書合上揣進兜裏,一點沒有歸還荊舟的意思。

荊舟好奇的撇撇嘴:“這麽喜歡?要留着慢慢研讀?”

少年神情自若:“是啊,學學如何讨舟哥哥歡心。”

荊舟噗的笑了:“祖宗,我哪敢讓你像書裏這樣伺候我啊。”

少年也笑:“看吧,心裏話講出來了,是想的,但不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對答十分順暢,戚無謂等了片刻,語氣很嚴肅的對少年說:“師娘,這書之後可以借我不?”

一旁的戚無所揉了揉額頭,對自家弟弟很苦惱。

看少年不答,戚無謂躍躍欲試:“不着急,我能等。”

荊舟看郁辭反應以為他不樂意旁人看自己的同人,忙對小徒弟道:“別吊死在這一本啊,下回給你買書淵閣珍藏的。”

戚無謂搖頭:“這本看了一半,我難受。”

少年這才悠悠然道:“好啊,不過我先看完,再給你借。”

“行,多謝師娘。”于是兩人心平氣靜的達成了協議……

戚無所靠了過來,那股似有若無的香氣也随之纏繞在荊舟鼻間,他壓低聲音道:“師尊,你真不介意這些本子?”

荊舟莞爾:“你師娘都不介意,我有什麽好介意的?”

說着,他拽起錢袋,快步走向正蹲在泥偶攤前看得入神的少年,戚無所見狀,很有眼力見的拉着戚無謂去了一旁的香粉店。

少年将一只捏得滾圓繪得雪色的泥偶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老板,這泥偶有什麽說法嗎?”

賣泥偶的小販解釋道:“道長有所不知,這是如今最受歡迎的瑞獸,豬眼。”

豬眼?少年愣了愣。

小販點頭:“對,這個豬眼可神了,傳說能辟邪鎮兇,給我們帶來福氣的。”

在一旁挑泥偶的小姑娘朝小販翻了個白眼,啐道:“什麽豬眼?人明明叫祝衍!”

小販拍了拍自己腦袋:“對對一個意思,瞧我這口音…”

少年:“……瑞獸啊。”

像是發現什麽新奇有趣的事物般,他的指尖拂過泥偶的腦袋,仔細又慎重,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溫和的弧度。

荊舟此時已經蹲在少年身邊,聞言心念一閃,順着少年的視線仔細看他手中泥偶,只見這祝衍泥偶滾圓雪白,眉間一點朱砂血蓮,即漂亮又可愛。

可他明明記得系統提到過,上古兇獸祝衍是這本書最大的反派、血謠宮鬼主祁決的寵獸,設定上類似饕餮,胃口極大能吞天食地,任何神兵利器在它面前都變成美味的食物,簡直是一個bug般的存在,祝衍也是七年前讓郁辭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如今怎麽被民間當做瑞獸了呢?

而且按理說郁辭與它有不共戴天之仇,為何此刻他從對方的身上一點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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