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邀約

荊舟從郁辭手裏奪過話本:“這胡編亂造的,沒什麽可看。”

郁辭卻面不改色,笑了笑:“我看寫得挺好的。”

荊舟也從容道:“是吧,客觀來說除了情節扯淡外,文筆确實不錯。”

“設定也帶感。”戚無謂冷不防開口,戚無所忙過來捂住弟弟的嘴。

荊舟将話本扔進箱子裏:“無謂,你看完同我說一聲,我燒了。”

戚無謂怔愣一瞬,嗯了嗯,心裏卻十分可惜,這些可都是原本,市面上買不到,是作者一字字寫的…燒掉非常可惜。

可是看哥哥的眼色,他也沒掙紮反抗。

荊舟轉向郁辭,笑道:“改天讓人寫我們的。”

眼見郁辭臉又要紅了,戚無謂開口:“師尊你寫嗎?”

“…我沒這功能。”

“哦。”

“我花錢找人代筆行麽?”

戚無謂點頭:“可以,但是不真情實感了。”

荊舟無語,這世界的話本圈子這麽講究?

“師尊你看這,”戚無謂從一箱子話本底撈出一封信,“給你的。”

荊舟狐疑的接過信,合歡紅的信封上寫着「舟哥哥親啓」,荊舟一愣神——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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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不及待的劃開火漆,取出信觀閱。

寫信之人沒多廢話,約他三日後子時到津渡城外的荷花渡飲酒一敘,彼時不僅會送上剩下的話本,還會當面告知埋泉劍的下落。

落款是熹兒,還附上了請柬。

荊舟一下子來了興致,略過剩下的話本不談,他早對這個熹兒充滿好奇,而且埋泉劍下落是他過劇情的關鍵,目前只知鬼域結界被破時,埋泉被祁決奪走了,天刑塔一戰時他與之交鋒過,可随着祁決的生死不明,埋泉也下落不明。

荊舟将信折好收進衣襟裏,這酒約來得正好。

郁辭看了眼他收信的舉動,倒是沒說話。

三日後的子時,荊舟拿上請柬,獨自前往荷花渡。

這夜月色好,是津渡城一年一度的朝蓮會夜市。

因津渡城遍地湖塘溪浦,朝蓮會當晚男女頃城而出,人山人海,蔚為壯觀。

朝蓮湖面上星星點點的蓮花狀姻緣燈,與真蓮花交相豔映,閃爍的亮光幾乎淹沒湖中畫舫的燈火,荊舟避開人群沿着湖水一路向西,目光被斑駁交錯的蓮花燈吸引,依稀記得上元夜自己也和郁辭放了蓮燈,兩人手上還被他扯了根姻緣線。

越往西人煙越少,湖裏的蓮燈也稀疏起來。

又走了盞茶功夫,湖面上只剩下一輪月亮,映着滿湖的荷花。

繞過一片荷花林,便是荷花渡渡口,一艘烏篷船早等在此,船夫穿着鬥笠戴着帷帽,背對着荊舟坐在月色裏:“荊宗主請随我來。”

他藏在帷帽後的一雙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向荊舟。

“有勞了。”荊舟上船,船破水向西而行。

船搖得慢,一晃一晃的,幽幽的水響萦繞耳畔。

荊舟的目光時而看向刻意隐匿了氣息的船夫,一會兒又閑适的看向周遭怒放的荷花,非但不狐疑,心裏甚至對此次酒約有些期待。

約莫半個時辰,烏篷船靠岸,荊舟跟着船夫走向山林深處。

這位船夫身材高挑挺拔,姿态從容潇灑,步伐不緊不慢,看樣子絕非尋常人,荊舟見對方身上沒有殺意,便也坦蕩蕩的跟着。

繞過幾處被做成花幛的陣法,船夫引他來到一處深山別院前,門沒上鎖,船夫推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荊舟一腳剛踏入門檻,立于門邊的船夫就消失無蹤了,連同身後的花幛山林,通通消失在漸起的霧霭裏。

荊舟曉得,這是鬼族的陣法,也是鬼族人的宅邸。

他一點兒也不慌,只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同時覺得這場邀約非常有趣。

打開的大門緩緩合上,荊舟繞過花幛走到院落,便看到一人身着紅衣立于庭院中央,沐浴着月光百無聊賴的朝池中錦鯉喂食。

對方并沒有因荊舟的靠近停止動作,池中錦鯉随着他的動作搖晃尾巴,一簇簇亂紅蕩着,蕩起陣陣水響。

看背影荊舟就知道,這人是本該死了的鬼主祁決。

他一下子提高警覺,對方卻氣定神閑的:“舟哥哥餓了吧?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說着,祁決轉過身來,朝荊舟莞爾一笑,荊舟與他視線相觸時,心口莫名砰砰砰直跳。

他承認,鬼主這張臉确實是這個世界最好看的。

“好啊,多謝鬼主款待。”

荊舟倒也放松下來,從容不迫的應道。

“叫什麽鬼主,太見外了,舟哥哥還是叫我熹兒吧。”

“你就是熹兒?”

空氣靜默一瞬,祁決像那日在天刑塔外一般步步走近,微眯着眼細細打量荊舟,荊舟也不慌,坦然自若的與之對視。

“舟哥哥,你果然不大對勁。”

“什麽意思?”荊舟不明所以。

“我給你的話本,都看了嗎?”

“看了部分。”荊舟很坦蕩的說了實話。

祁決笑:“怎麽樣?”

荊舟如實答道:“文筆不錯,劇情也有趣,就是設定…不大行。”

“舟哥哥覺得哪裏不行?”

“太荒謬啦。”

祁決聳聳肩:“非也,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

荊舟:“……?”

祁決認認真真的望向他眼睛:“就是因為舟哥哥不記得,我才一字字寫下來,送到你跟前提醒你。”

荊舟臉上的狐疑之色更重了,與此同時頭又開始隐隐作痛。

祁決看他臉色蒼白,笑微微的擡起手,冰冷的指尖按壓在荊舟脹疼的太陽穴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會讓舟哥哥重新喜歡上我。”

“……”荊舟身子一僵,明知對方是剛被自己捅了一刀的鬼主,明知此時應該打落對方的手,可身體偏偏像中了邪似的,不願意動彈。

應該說,他對祁決冰冷的指溫和恰到好處的力道,十分眷戀懷念。

荊舟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到懷念這個詞…

“事先同你說明,這屋子裏設有邪泣陣,舟哥哥要是擅自動用靈力,觸怒了莊子底下駐守的幾萬陰兵,會很麻煩的,”祁決依舊笑吟吟的,“可能整個津渡城的百姓都要受到牽連,為之陪葬,所以,舟哥哥務必忍住。”

荊舟:“……”鬼主果然是鬼主,夠狠。

祁決無辜的撇了撇嘴:“我也沒辦法啊,舟哥哥以前還喜歡我時,待我就極狠,捅刀子從不手下留情,後來翻臉不認人了,直接一刀子差點要了我命,我不想死,當然得小心點對不對?”

荊舟雖然不記得他所言,也不認同,倒也捧場,從容道:“是這個道理。”

祁決笑:“舟哥哥理解就好。”

荊舟微微挑眉:“所以,埋泉在你這吧?”

祁決嘆氣失望道:“我還以為,你會先問剩下話本的事。”

荊舟哦了哦:“你可以給我直接寄到津渡山吧?這麽沉,大老遠我可不好拿。”

祁決:“怎麽樣?上次那一批戚二公子喜歡不?”

荊舟如實道:“愛不釋手。”

祁決再次笑了:“埋泉的事不着急,你要餓壞了,我們邊吃邊聊。”

說着,祁決便招呼鬼衆在院子裏擺了桌上了菜,八菜一湯,色香味俱全十分豐盛。

荊舟下意識的咽了咽唾沫,餓了許多天的他眼睛都亮了。

但他到底還是硬着頭皮忍住了:“所以,鬼主此番興師動衆請我來,到底為何?”

祁決引他落座:“自從天刑塔一別也有數日了,我自然是想見你。”

荊舟:“…鬼主就別兜圈子。”

祁決眨了眨眼:“這就是真話。”

荊舟淡定的哦了哦:“除此之外呢?”

祁決笑:“想用埋泉換回我的畫。”

荊舟表情一滞,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張你的畫像?”

“對啊,在舟哥哥這裏吧?”

“哦,燒了。”

祁決臉色微變,轉瞬又恢複如常:“太難過啦。”

“……”荊舟從他的神情裏,完全看不出難過二字。

“我本來還想,用這幅畫換埋泉呢,這下沒戲了。”

祁決笑着,眸子裏的失落早就掩去,取而代之的是幸災樂禍。

“你的畫像為何在我這?”這是荊舟一直十分困惑的。

祁決替他斟酒:“你要記不起,去看話本,都寫裏面呢。”

“鬼主的話,我又能信多少?”

荊舟早餓壞了,但遲遲不動筷子,倒不是怕對方下毒,而是明知自己再餓也吃不了。

“我不騙你的,不信,你試試我做的菜,是不是和話本描述的一樣?你能吃。”

荊舟倒也不扭捏,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裏,當鮮嫩的肉停留唇齒劃過喉嚨,熟悉又可怕的惡心反應并沒有發生時,他的震驚早已壓倒饑餓,他居然能吃得下祁決親手做的飯菜……而且這個滋味和記憶裏的重合了。

可記憶裏這明明是郁辭的手藝才對啊……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祁決笑吟吟的,荊舟卻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你的記憶怕是被人篡改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到的。”

“……”

“舟哥哥,我才是你的道侶啊。”

“……”

“被捅刀子的,你喜歡的,從來都是我。”

“……”

“不是現在的郁辭。”

祁決見荊舟不答,繼續道:“罷了,記不記得無所謂,我記得舟哥哥說過喜歡美人的。”

荊舟好不容易回過一絲魂:“嗯…”

祁決笑:“那你看,我這張臉,是不是比郁辭好看許多?”

荊舟還沒回答,祁決的笑更深了:“你猶豫了,那就是的。”

“快些吃吧,吃完飯我就告訴你,如今既然畫像被燒沒了,你若還想拿到埋泉,條件我可以另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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