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水花濺了一些到方潮舟的臉上, 他默不作聲伸手抹了一把臉,從儲物戒裏拿了件新裏衣披在身上,往岸上游去。

他游上岸, 那只雞也跟了上來。

“先說好, 我只願意簽訂普通的契約, 絕對不簽靈魂契約,看你身形單薄, 長得像個小白臉, 不知道能活多久。”

方潮舟沒理會那只雞的話, 他把身上裏衣穿好, 再穿上外袍。從裏到外的衣服全部換掉了, 不僅是衣服,連鞋襪都換了。

至于他換下來的衣服, 他全用法術毀了, 毀得幹幹淨淨的, 連點灰都沒剩。

換完衣服,方潮舟打量了下周圍, 随便挑了個方向準備走, 但沒走兩步,那只雞就跑到了他前面,張開翅膀擋住了去路。

“你去哪?”那只雞圓溜溜的小眼睛瞪着方潮舟, “你不要以為我們做雞的就不如那些龍虎那些妖獸,我可厲害了,你不要狗眼不識好雞!”

說着, 它瘋狂地扇着它的那雙翅膀,不得不說,這只雞的翅膀很漂亮,前端雪白,尾端幽藍。

但再漂亮也只是雞。

方潮舟雖然沒想着跟什麽特別厲害的珍獸簽契約,但簽只雞,回去會不會被師父罵?

在地下妖境裏,一個修士只能跟一只妖獸簽訂契約,一旦選定,就不能再改。

但方潮舟想了想,還是蹲了下來,“雞兄,你确實很好,但我不會養雞,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雞沉默一瞬,下一刻它直接原地一倒,兩只爪子朝天,翅膀貼地,咋咋呼呼地說:“來人啊,看看這個始亂終棄的修士,連我這麽一只可憐的小雞都騙,欺我上無老,下無小,孤寡小雞一只,快來人啊!都來看看這個修士醜惡的嘴臉!”

方潮舟:“……”

原著裏好像沒有出現這麽奇怪的妖獸,碰瓷的手段如此熟練,也許不是第一回 了。

“別叫了,你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人幫你主持雞道。”方潮舟扶了下膝蓋,站起身,直接跨過那只雞的身體,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他又聽到那只雞的聲音。

“看樣子我不露點真本事,你是不會相信我很厲害的。分身術!”那聲音喊得氣勢磅礴,然後方潮舟被一群小雞仔圍住了。

那群長着黃色的軟絨毛小雞仔唧唧叫着,瘋狂地用小嘴巴去啄方潮舟的鞋子。

方潮舟低頭看着這一幕,默默抿住了唇,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把罪惡之手伸向那群小雞仔。原來上小學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在學校門口賣小雞仔的大爺,如今他終于有一群小雞吸了,小雞仔摸起來真舒服。

而就因為方潮舟吸了那群小雞仔,那只雞更不肯放走他了,死活說方潮舟占了它便宜,而後見方潮舟還是不願意,就退而求其次,說自己一只雞待在地下妖境太無聊,其他妖獸看到它都想吃它,搞得它這麽多年都沒一個說話的人。

它不要求方潮舟跟它簽訂契約了。

“你就帶我玩一程吧,可憐可憐我這只孤寡小雞。”

方潮舟看了看手心裏的兩只小雞仔,猶豫了一下,還是松了口,不過因為這只雞是主動送上門來,方潮舟怕其中有詐,還是有些防備的。

但這只雞一點都不認生,當天,方潮舟坐下來休息的時候,它就主動跳到方潮舟的懷裏,呼呼大睡,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樣子,仿佛絲毫不怕方潮舟殺了它,取了它的內丹。

更讓方潮舟驚訝的是,這只雞的尋寶能力。

他們不過是同行了一段時間,這只雞一路上都在左奔右跑,時而沒了雞影,再回來的時候,嘴裏都叼了東西,有時候是一百年的靈芝,有時候是能增加修為的靈果,最誇張的一次,它還叼了一支金發簪回來。

那發簪大概是哪個女修不小心掉的,被它撿到,叼了回來。

“給你,給你。”那只雞把所有叼回來的東西都給了方潮舟,方潮舟本不好意思收,但對方就生氣了,說方潮舟看不起它,而後又說方潮舟要是不好意思,就給它取個名字。

“我還沒有名字,聽說你們修士起的名字都很好聽,你幫我起一個!”

方潮舟想到被他暫時放進儲物戒的那把青瓷傘,面對這只雞的要求,他試圖實話實說,拒絕對方,“我并不善于取名。”

那只雞說:“你取就是了,什麽名字都可以的。”

方潮舟聽到這句話,認真打量了下那只雞後,遲疑地說:“大黑?”

一片寂靜之後,方潮舟被雞瘋狂啄了靴子。

好在那只雞不是只記仇的妖獸,氣急敗壞啄了方潮舟一頓後,又消氣了,沒過多久,它居然帶回了一顆蛋,那顆蛋有它身形一半大大,這一路被它用爪子踢過來的。

它一回來,就叫方潮舟,“快來,把這個蛇蛋打開,這是雙頭蛇的蛋,最是滋補了,我們一雞一半。”

雙頭蛇算得上地下妖境的比較兇險的珍品妖獸了,方潮舟沒想到這只雞還能順顆蛋回來,“你從哪裏弄來的?”

“當然是從那兩條笨蛇的窩裏,它們兩個忙着交配,四張蛇嘴吻得不可開交,哪會注意到我這只單身小雞,我就偷偷搞過來了,你快打開,我渴了。”

雙頭蛇的蛇膽和蛇蛋都可生吃,也能入藥,都是大補之物,方潮舟盯着那蛇蛋想了一會,為了增加修為,他還是把蛇蛋打開了。

蛇蛋被他分成兩半,一半他喝,另外一半放到那只雞的面前。方潮舟第一次生喝蛇蛋,那味道腥得他差點吐出來,而那只雞倒是喝得很開心,咕嚕咕嚕就喝完了,還當場打轉轉跳起了舞。

方潮舟最後是捏着鼻子,才把蛋液喝完了。

而他們偷吃了雙頭蛇的蛋的事,還是被發現了。

原來雙頭蛇每日都會清點蛇蛋,發現少了一顆,又在蛇窩旁邊發現了一根雞毛,其中的雄蛇聞着氣味迅速追了過來,看到地上只剩蛋殼的蛇蛋時,勃然大怒,發瘋似的要咬方潮舟和那只雞,對于一些法術避也不避。

方潮舟見那雙頭蛇不好對付,只好選擇逃跑,只是逃跑的路上,他不小心被雙頭蛇咬了一口。

他剛被咬,跑在他前面的雞又回來了,身形變大了數十倍,一個騰飛,一爪狠狠踩在雙頭蛇的眼睛上。雙頭蛇吃痛,不由松開了方潮舟,而那只雞趁機用尖喙叼住方潮舟的衣服,瘋狂加速往前跑。

被拖了一路的方潮舟,被路上灰塵弄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幾次他想讓雞停下來,一張嘴,嘴裏就進了雞毛。

終于等那只雞停下來,他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還未來得及施淨身術,就聽到那只雞大驚失色地說:“你是誰?我好不容易捉到的那個小白臉修士去哪了?”

方潮舟:“……”

他呸了兩聲,把嘴裏的雞毛吐出來,才說:“如果我沒理解錯,你說的那個小白臉修士應該就是我,不過你要容我先洗洗。”

雙頭蛇咬到了方潮舟的小腿,恰巧就是宋漣衣作畫的左腿,方潮舟處理了傷口,把自己捯饬幹淨後,先找了個山洞,暫時在裏面避一避風頭。

那只雞跟他一起進了山洞,進去後,它還很生氣,一直在碎碎念,“那條笨蛇,吃它一顆蛋那麽生氣做什麽?過幾天,我要把它的蛇蛋全部偷光!必須偷光!不,我不一次性偷,我偏要一天偷一顆,氣死它!”

方潮舟靠着牆坐着,起初他還能回應那只雞的抱怨,而過了一會,他就感到了頭重腳輕。

他察覺到不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喚回清醒,“書上似乎沒說雙頭蛇有毒。”

旁邊的雞聽到方潮舟的話,“雙頭蛇是沒毒啊……等等,我忘了你還吃了那笨蛇的蛇蛋,這兩者疊加在一起是有毒的!哎呀,糟了糟了,我出去看看有什麽能解毒的!”

說完,它就跑出去了。

留在山洞裏的方潮舟先服用了解毒丸,又卷起了褲腿,他先用腰帶繞在了傷口上方的近心端,綁緊了,再用小刀在蛇牙印那裏畫了兩個十字,試圖把毒血擠出來。

自從那年他和薛丹融被雲绛蛇咬傷後,他回到天水宗,就去翻了翻被蛇咬傷的處理辦法,看到書上說這樣的法子,可以讓毒素擴散得沒那麽快。

他強打精神,咬着牙,擠出傷口的血,不過一小會,石榴紅顏色的血液順着雪白的小腿往下流,洗過腿上的畫,畫的顏色變得愈發濃烈,紅、黑、白三種顏色糅雜在一塊,刺眼且豔麗。

血一直往下流,不僅打紅了金鈴铛,連白襪都染紅了些許。

這些時日,方潮舟一直試圖把小腿上的畫洗掉和腳鏈取下,可都失敗了。

在方潮舟擠到幾乎流不出血的時候,那只雞回來了,它回來時叫的很大聲,“小白臉,我在外面捉到一個跟你一樣都是天水宗出來的修士。”

它之前問過方潮舟是哪個宗門的。

方潮舟聽到這話,不由擡起頭,而看到站在山洞口的人時,他怔了一會,眼睛不由自主垂下了,一垂下,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腿上的畫。

不知為何,他第一反應是把褲腿放了下來。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小聲地說了一句,“小師弟。”

腳步聲在接近,方潮舟感覺到陰影籠下來的時候,不自覺地指尖相貼,蹭了蹭,才蹭幾下,手腕就被扣住了。

“師兄受傷了,都不願意聯系我嗎?”薛丹融的聲音很低,語氣跟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樣。

方潮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薛丹融,更不想讓對方發現他腿上的畫和金鈴铛腳鏈。

他低眸看着被扣住的手腕,微微用力,想抽出來,可沒抽動,反而被對方抓得更緊。

扣住他手腕的少年輕描淡寫般地說:“髒了,要洗一洗,師兄。”

“師兄”二字跟前面的幾個字幾乎是連着說,中間似乎并沒有停頓,不過方潮舟不敢确定,但那兩個字,薛丹融說時,聲音又低了下去,聽上去有幾分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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