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間有真情

第二天天剛亮，黎蘆就起來了。熱了點剩飯，匆匆扒拉了幾口，趕緊帶着傻女去派出所。

小項很熱心，在電腦裏七查八查的，然并卵，什麽也沒查到。

沒有符合條件的人口失蹤報案，比對指紋什麽的也沒有能匹配上的。說是要帶她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看看有沒有受傷什麽的，同時做個DNA的匹配。

傻女緊緊抱住黎蘆的胳膊，一步也不肯走。黎蘆無奈，只好跟他們一起去鎮上唯一一家破落的醫院去體檢。好言好語說得她口都幹了，又是許諾紅燒肉又是答應不離開她，黎蘆發誓她當年跟人談戀愛海誓山盟都沒講這麽多話，傻女這才磨磨蹭蹭地做完一項項體檢，抽血的時候，不可避免又哭了一回。

醫生說除了小産，身體營養不良需要休養外，其他都沒什麽大礙。小産？黎蘆有點不敢相信，這麽小的年紀，哪個禽獸幹的？

她指了指傻女的腦袋，“她這裏好像有點不正常，是天生的還是摔壞了？”醫生是個老頭子，看那頭發胡子也早該退休了，但鎮醫院一直留不住年輕醫生，老頭子就一直在這裏養老，“片子上看不出來。要不這樣吧，院裏新引進了臺設備，你們看要不要再照一照？”

“多少錢？”

“兩千。”

坑不死你呢。黎蘆心想。

派出所裏的經費也不多，自然也不可能掏這個錢的。

黎蘆陪着折騰了一上午，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傻子依然傻，無家可歸。

小項讓她回去等消息。

黎蘆剛轉身，那女孩就拉住她的衣角，“漂亮姐姐。”

真是頭疼。

黎蘆問他，“小項啊，那她現在怎麽辦？”

項民警表示很為難，“黎姐，我這所裏都是男的，把她放這兒也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帶她回你那兒住幾天，等有消息了，我們再聯系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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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麽樣。要吃要喝要住，光昨天一天就折騰掉了老娘好幾百的發膠，你們賠嗎！”黎老板的小氣，是衆所周知的。

本着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項警察繼續勸她，“我看她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是有錢人屋裏走丢的，到時找到了，人家免不了要好好謝謝黎姐你。”

“那萬一人家不謝呢？”黎蘆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我往上頭打報告，争取給你部分補貼，這總行了吧？”

“你們我還不知道麽，許起東西來爽快，付起錢來說法太多了。張家餐館的錢，你們都還沒付呢。這好人好事，我可不稀罕。我先走了！”黎蘆往大門方向走去，假裝沒有看到被她呵斥一番後乖乖坐好掉眼淚的傻女。

別怪她心腸硬，她一個人在這裏求生活，過得也不容易，非親非故的，幹嘛要給自己找一個拖累。

下午黎蘆在店裏做點兒雜事，總有點心不在焉。派出所不是收容所，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白白給她提供吃住，又沒有家人來找她，最可能的就是任由她繼續在外頭游蕩。傻女那張俊俏的臉又在她眼前閃過，眼淚将落未落，顯得楚楚可憐。關我什麽事啊！黎蘆努力把那張臉甩出腦海。

順手打開電視機，裏頭正在重播一檔她非常喜歡的情感類的節目，叫《人間有真情》。那檔節目在這鄉下地方，收視率一直很高，都是些家裏長短雞毛蒜皮的事，什麽贍養打官司兄啦弟姐妹反目成仇啦中大獎妻離子散啦之類的等等，黎蘆特別喜歡看，講得越悲慘她越喜歡，你看啊，這些結了婚過得多麽不幸啊，這不就證明了她獨身是多麽明智的選擇麽！

正好昨晚那一集沒顧得上看，這會兒補上。

黎蘆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電視裏那個熟悉的主持人啰啰嗦嗦地開場。這節目講的是一個被賣到山溝裏去的女人，被迫生下小孩逃離大山，若幹年後她成了叱咤商場的大老板，前去尋找兒子的故事。這檔節目特別會渲染煽情，女人被賣的悲慘，思念兒子的痛苦……看得黎蘆都不禁想抹一把眼淚。

抹着抹着，忽然想起了那個傻女，她這麽年輕，醫生說她怎麽來着，小産吶！她是不是也被人賣到山裏去了，被逼着懷孕，然後不幸小産了，于是發了瘋，費盡千辛萬苦逃了出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連自己的親生父母認不出來……不知不覺，黎蘆為她腦補了一個很悲慘的身世。再一回想，那傻女那麽抗拒別人的碰觸，害怕洗頭床，害怕洗澡，一定是受過虐待啊！

黎蘆扯了一把衛生紙，擦了一把眼淚，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