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井2

青年放棄了和燕妄心聊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司機确認好了人都到齊了就發動車子，平穩的朝劉莊行駛過去。

燕妄心看向車窗外，天已大亮，城市有了人的痕跡，生活的氣息濃重起來。就像是游戲的維護結束一樣，玩家湧入其中，慢慢的它就變得跟真實一樣。燕妄心收回視線，左右耳塞了耳機閉上了眼。前座的青年本來還想着在和燕妄心說話，他覺得對方如此出塵的模樣實在是不适合去那個地方。結果轉頭看到燕妄心似乎在休息，還是沒忍住打擾。

大巴上有兩個家庭，其中一家帶着一雙兒女，小兒子因為不喜歡坐在位置上而苦惱，這還沒出發幾分鐘就已經鬧騰起來。他的爸媽也不管，任由小兒子在大巴裏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叫，偶爾還扯他姐姐的頭發。俨然一副小霸王的模樣。

“小孩子還是看着點好，要不然不小心發生意外就不好了。”其中一個模樣二十出頭的姑娘說。

“你這是詛咒我們家小寶？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心腸倒是歹毒。”小孩的媽媽擡起眼皮，尖銳的說，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姑娘愣了下，有些尴尬的搖頭：“沒有，沒有……”

她轉回頭，心裏有些郁悶。

那小孩子不知是不是玩的太興起，竟然扒到了一個空位上，将腦袋伸出了窗外，雙手胡亂搖晃着。司機看到這一幕，簡直是吓得三魂六魄都沒了，他連忙喊：

“誰家的孩子！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還不趕緊抱走！！”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那個一無所知還玩的興起的小孩子身上，他媽媽原本還嚷嚷着“能有什麽危險，你們都腦子有問題吧”，轉頭一看，頓時驚叫起來，連忙站起來朝小孩子跑去。就在這個時候，男孩被外面飛過去的小鳥吸引，整個身體都探出了大半，眼看着就要摔出去，一只大手拽住了他的後領将他扔回了大巴裏。

小男孩被這麽對待，頓時委屈的哇哇大哭起來。他媽媽心疼的抱住兒子，心生不滿：“你什麽意思，竟然這麽甩我家小寶。”

那人連眼皮都未擡起，興致缺缺的看着窗外。

女人來了勁，沒想着道謝，反而指責對方：“看你年紀輕輕，一點素質都沒有。”

她懷裏劉小寶哭的讓人心煩，聲音在大巴裏經久不絕。燕妄心前方座位的青年不堪其擾，只是根本不敢說女人的不是。她在劉莊出了名的潑辣不講理，被她纏上了，只怕以後回去都沒好日子過。只是這小孩子的哭聲實在是煩，青年揉了揉額頭，往後看向燕妄心，對方氣定神閑，一副完全沒收到影響的模樣。

“你說話啊裝什麽啞巴。”汪娟扯着嗓子，都壓過了餘小寶的哭聲。

燕妄心看到那個人飛快的擡頭看了汪娟一眼，對方就像是定住了一樣好久都沒反應，他心裏有種古怪的感覺。之前，那個座位上并沒有人的。燕妄心開了陰陽眼，視線在觸及那個人時卻是猛地悶哼，只覺得眼睛刺痛，火辣辣的好似流下了血淚。他連忙閉上了眼睛，感覺舒服了點才慢慢的睜開雙眼。燕妄心看到了，那人身上濃重到可怕的黑霧。

汪娟被這麽看了一眼，失魂了一樣抱着劉小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巴上其他人都松了口氣，短短旅途中就被他們鬧出了不愉快，期待的好心情都被磨損了，好在汪娟反常的沒有再作妖。他們才不會同情心泛濫。

“咦奇怪了，你的陰陽眼怎麽了。怎麽突然顯示失靈了？”系統吓了一跳。

“看了那人一眼。”

“啊？他不是人嗎？看一眼就失靈，這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應對的級別了。這是鬼王啊。”系統說，“我看下你的陰陽眼大概要三天才會好。”

“不知道。”燕妄心碰了碰雙眼，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

系統感嘆了一聲：“竟然能遇到鬼王。現在的鬼王還有這麽好心救人？”

燕妄心沒有發表意見。對于鬼王的認知，還處在系統告訴他的鬼王是六道中鬼世界的王，生命漫長，随性自在，不會理會人間事。難怪燕妄心看一眼就眼痛不已，如系統所說，鬼王平時是不會出現在陽間，他這倒算是好運了。堂堂鬼王，若是應付不了一個人類女子，說出來都讓人笑話，汪娟被看了那一眼就老老實實的待在了位置上。

路途時間比較久，大巴上已經有人睡着了，交談聲也比較少。燕妄心聽着廣播也有些困倦，明明并不累，可還是不自覺的陷入了沉睡當中。

他是被系統叫醒的。

“醒醒，好像遇到鬼打牆了。”

“？”

燕妄心還是第一次還魂回來感覺到困的，他閉了閉眼，壓下了心裏頭那點倦意。

大巴裏太靜了。這之前就算所有人都不說話，也不該安靜到這種仿佛讓人窒息的氣氛。燕妄心總算是清醒起來，環顧四周，其他人同樣也陷入了沉睡當中。反倒是系統所說的那個鬼王已經不見了。燕妄心沉下眉走向司機，對方雖然看起來還好好地開着車，只是雙眼無神，并沒有掌控方向盤。

燕妄心喊他，司機還是沒有反應，他輕輕的推了下，對方就跟無骨之物一樣軟綿綿的趴在了方向盤上。燕妄心眉頭一跳，在大巴無法控制時連忙踩住了剎車，熄火之後他松了口氣。因為這突然的急剎車，大巴上很多旅客遭受慣性而醒了過來，還有些迷糊。

劉小寶小小的身體摔下去，頓時哇哇大哭起來。王娟一眼掃到駕駛位置旁邊站着的燕妄心，怒氣沖沖的罵道：“你這個小年輕幹嘛！是不是你幹的？”

“發生了什麽事？”

“我怎麽覺得我剛才睡着了？”

醒過來的人茫然四顧，都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燕妄心低垂下眼睑，看向已經醒來的司機，“你沒事吧？”

“沒、沒有。”司機撓撓後腦勺，“發生了什麽事了？這地方……奇怪，我們剛才不是經過這裏嗎？”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起來，王娟一看燕妄心并不理會他，眉頭挑起來，“你害得我兒子哭到現在，你說怎麽辦？”

劉小寶一聽，哭的更厲害了。

燕妄心看向王娟：“繼續。”

他聲線帶着清冷和疏離，遠遠的隔絕開王娟的故意挑釁。王娟以往耍潑耍賴何時失過手，聽到燕妄心的回答愣了下，很快就氣急攻心，一張臉漲得通紅，叫嚣道：“你小小年紀就這麽沒禮貌，你媽怎麽教的。”

“您這麽老了，我也沒看出來您有多疼愛後輩。”燕妄心不鹹不淡的說。

有人噗嗤一聲笑出來。汪娟怒目瞪向了那個青年。

燕妄心不願摻和進這種無聊的争執中，心裏詢問系統：“鬼打牆怎麽解？”他現在陰陽眼暫時沒法用，看到的和尋常人一樣。

司機已經發動了車子，王娟朝燕妄心沖過來，所謂輸人不輸陣，她多年怼人的氣場展現出來，其他人都默契的沒有再說話。這是一場好戲要開始的信號，然而燕妄心并不樂于走套路，他心思都在鬼打牆的解決方法上。要是陰陽眼還能看得見，他根本就不用費心找出口，可現在只能使勁回憶到底是從哪裏開始出了問題。

他們那個時候應該快到了劉莊。

燕妄心記得他看到過一座墳。很奇怪，那座孤墳就在山路旁邊。司機繞了一圈，又重新經過了孤墳。

“你個年輕人懂不懂事。”汪娟昂頭挺胸站在燕妄心面前，還沒有到他胸膛。

燕妄心垂眉看汪娟，不為所動，若是以前他心裏頭還會有不耐煩的情緒，現在就跟一波死水，怎麽撩動都沒有反應。他轉過頭看窗外，再一次從孤墳邊路過，燕妄心已經可以确認出口就是它了。鬼打牆有很多種解釋，他們這青天白日的除了是野鬼戲弄，還能有什麽其他原因。

汪娟本來極其的生氣，結果猝不及防被那一雙疏離冷淡到極致的雙眼一瞧，莫名的就打了個寒顫。可她不願意就這麽打退堂鼓，回頭遷怒了她的老公：“老劉！你看你老婆都被人欺負了。”

那個試圖和燕妄心搭話的青年聽到她這麽說，差點又要忍不住笑了。這也不看看，到底是誰欺負誰。

劉成雄沒理她，自己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吞雲吐霧的抽煙。司機說過他一回，根本就不聽勸，其他人想要阻止他，看到他身材魁梧，也是默默的閉嘴了。他原本不想回劉莊，其他三個人都溺水死了，村子裏都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說是他們四人惹怒了井裏的神，現在開始報複，下一個就是他了。對于這群愚昧無知封建的同村人，劉成雄一直都是看不起的。只是這次是自己老媽八十歲大壽，他是個孝順兒子，又怎麽可能會不回來。

汪娟氣急，她說燕妄心對方臉皮厚着沒反應，偏偏劉小寶還哭的嘶聲力竭，簡直是刺激她的耳朵。她一把扯起劉小寶，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的屁股。

“好了，乖兒子不哭。他們看我們娘倆好欺負，都沒有一個人來幫我們。”汪娟說着，眼淚都要掉下來。

青年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不由得看向燕妄心，怕他妥協，又怕汪娟之後瘋狂報複。等到了劉莊，可是還有一群瘋婆娘。

“奇怪，好奇怪。怎麽又到這裏了？”司機奔潰，他覺得自己已經見了幾次相同的場景了。

其他人也察覺到古怪，有人注意到時間，按道理現在應該早就到劉莊了。

“怎麽回事啊，還沒到啊？”

“是啊。師傅你不會不認識路吧？”

有人哄堂大笑。

司機抹了把臉，心裏頭越着急，越害怕，一些傳說就印入腦海。他咽了下口水，不知要不要跟他們說，幾度猶豫中，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

“往孤墳開。”燕妄心說。

司機心裏一跳，這個年輕人也注意到了！他以為是自己想太多。可事實就是，他們遭遇了鬼打牆！司機深吸了口氣，再一次見到繞過孤墳時，他轉動了方向盤，直直的往那一座小小的墳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