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開鬥
因着北太沅不喜歡一群仆婦丫鬟吵吵嚷嚷,所以如非必要,他居住的明晔殿都是無人的,反正以他的潔癖程度,別人收拾的他還未必瞧得上。
明晔殿三面環水,春日的湖風夾雜着絲絲暢快的涼意,撲面而來,吹動着湖面如亭如蓋的睡蓮輕搖,那風中也被送入了一縷荷香,讓人神清氣爽。
可惜海岱現在卻神清氣爽不起來,她皺着眉頭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一幅蒼勁挺拔的字體,上面不過寫了短短十二三個字,北太沅一邊飲茶,一邊問道;“如何?記住幾個了?有哪些沒記住?”
海岱默默地伸出三根手指,北太沅眉頭一皺,随即又舒展開來“無妨,你告訴我,是哪三個沒記住?”
海岱哭喪着臉道;“除了前三個,都沒記住。”她是語文英語從來沒及格過得理科生好不好,現在要她重新開始學習一門難度不下于漢語的語言簡直是要命。
北太沅嘴唇一動,似乎想要斥責,但又深吸了一口氣,硬是壓下了,拿出教一只特別呆的哈士奇說話的耐心,又重新教了一遍。海岱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努力用心聽着。
正在她糾結的當口,明晔殿的院子裏的大門忽然被推開,幾個小太監打扮的人一下子沖了進來。其中一個身上衣料格外鮮亮的連滾帶爬地跪在北太沅的腳邊,滿臉慌張道:“殿主,您去皇子住的旭日宮看看,大皇子,大皇子他不行了!”
北太沅眉頭一皺,海岱驚得站了起來,原著裏也有這個劇情,不過這個大皇子是被心懷嫉妒的林寂月害死的,她也因此得了北昊玄的徹底厭棄,現在劇情完全改變,這…是怎麽一回事?
北太沅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問道:“大皇子一直多病,但一直反反複複,現在怎麽突然不好了?”
太監苦笑道:“說是,說是中毒。”
北太沅眉毛皺的更緊,眼底碧紋閃爍,他對大皇子死不死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北昊玄就這一個兒子,事關皇位,他就不得不關心一二了。他問道:“可請了太醫?”
小太監眼神閃爍,垂下頭道:“請了幾個太醫都不濟事,直到皇上下令要滅他們滿門,才有人提出請致了仕的王太醫來,才查出…查出是千重草的毒。”
北太沅一聽千重草就明白了幾分——那是燕北特有的藥材,而且因為數量稀少,非位高權重者不能享用。難怪北昊玄一定要請他去,原來是懷疑到他頭上了。
他唇邊綴着一絲冷笑,讓小太監心裏一寒,連忙低下頭去。
北太沅振袖而起,對着海岱道:“你留下來…恩,罷了,你随我一起去。”說着也不理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大步就出了宮門。
海岱緊跟着他的身後,一路曲曲折折走到專門給大皇子住的明晔殿,明晔殿布置的富麗堂皇,磅礴大氣,由此可見大皇子極得北昊玄寵愛。
海岱走進去才發現裏面人不少,除了北昊玄,嘉柔夫人,林寂月和幾個有身份的宮妃,竟然還有北昊如夫婦,北昊昊和幾個海岱叫不出名字的王爺——都上趕着表示關切來了,幾個身份低的,都趕過來見禮。
海岱仔細看去,先是看那床上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面色枯黃,申請痛苦,看着很惹人憐惜,讓人無端心裏一酸。再看宮妃中有一個特別飄逸出塵,眉目秀致優雅的,應當就是傳說中北昊玄的上輩子的‘道侶’瑤嫔。
瑤嫔微微彎腰輕勸道:“皇上節哀。”語氣飄渺,好似凡俗之事都不放在心上。
原來北昊玄最愛她這般清高的仙姿,如今卻深恨這等語氣,大覺得此人鐵石心腸,緊鎖着眉毛厲聲喝道:“節什麽哀,旭兒天佑人和,自然會無恙!你竟說這等喪氣話,可見是個沒心肝的,還不給朕滾出去!”
瑤嫔臉色一僵,一旁的幾個宮妃面上露出看好戲的神情,其中尤其一林寂月最為明顯。海岱搖頭,這真是讨好不成反出醜了,做人做事得分清楚場合才行。
林寂月用帕子捂着嘴輕笑,看似勸道:“瑤嫔妹妹乃是仙子下凡,自然是和我等凡俗之人長得不是一般心肝。”面色驕矜,語氣淡然。
海岱撇嘴搖頭,這也是個蠢得。果然,北昊玄的臉色更差了幾分,正要開口喝罵,猛一擡頭看見北太沅,又轉口道:“皇叔來了。”他微微點了點頭,握着大皇子的手卻沒松開,眼底露出幾分陰霾。一旁的嘉柔夫人也看到北太沅,她沒北昊玄那麽好的忍功,眼底露出幾絲憤恨來。
海岱看得大為驚奇,她死了兒子跟北太沅有什麽關系?
北昊玄看了他身後跟着的小太監一眼,問道:“想必皇叔都聽說了吧。”
見北太沅點頭,他又嘆道:“本不想麻煩皇叔的,但為了咱們的骨肉情分,我還是一并說了吧。千重草乃是一種奇草,千金難求,只在燕北生長,要運來京城很是不易,每年的産量都是有定數的,且日子久了就會散了藥性…”他深吸一口氣,顧不得對北太沅的忌憚,直言道:“近日來,只有翌宗命主姬媛運了不少的千重草進京。”
聽到這裏,嘉柔夫人放聲大哭,跌跌撞撞的沖過來,作勢就要跪下,哭道:“殿主,我的旭兒見到你還是要喊一聲叔爺爺,你怎麽忍心…?我的孩子又沒有得罪你,你何必要這樣對他?便是你掌管着翌宗,權柄深重,難道還不知足嗎?就是我的旭兒擋了你的道,你也不應該下如此毒手!”
這話太過分了,屋裏的人都是一驚。北太沅不屑與一介婦人鬥嘴,只冷冷地錯開身子深不發一語。
海岱聽這話站不住了,她本來以為只是跟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北太沅直接上升成了反派*oss。她急忙反駁道:“娘娘休要胡言,我們殿主和大殿下有什麽利害關系,非要害他?再說了,殿主這幾日都在明晔殿為國祈福,連翌宗的人都是不見的,怎麽能謀害大殿下?”她不是專業的宮鬥人才,一時之間也就只能想到這兩條。
其實還有一條她不好說出來,北太沅這個殿主當的比北昊玄這個皇上潇灑多了,估計也不稀罕他北昊玄的皇位。
嘉柔夫人已經先入為主,根本聽不進去,失了神智一般,揮手就向着海岱的臉打來,嘴裏低低地喊道:“你這賤婢…!”
海岱看她指尖上帶着尖尖的護甲,在燭光的照耀下泛出一點尖銳的光,腳步微動,卻不知道往哪裏躲,還是北太沅攬着她的腰往後帶了幾步。他屈指一彈,嘉柔夫人白皙的手腕上立刻被蟄了般腫起一條痕跡。
這一下估計是警告的居多,嘉柔夫人,手上一痛,心裏一涼,頭腦清醒了不少。
北昊玄看鬧得不成樣子,深吸一口氣,開口道:“都給我退下。”就連那些王爺王妃,甚至身邊伺候的宮人都趕了下去。
海岱也想下去,無奈北太沅攬着她的腰,只好站在原地。
北太沅唇角挑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冷笑道:“老九,你想如何?”
北昊玄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姬媛命主有大嫌疑,立刻收押。”
北太沅并不見如何惱怒,竟還淡笑道:“這麽說,你是下定決心要和我對着幹了?”
北昊玄道:“事關我孩兒性命,不得不慎重,皇叔,得罪了。”想了想,又補充道:“若是有證據證明姬媛命主的清白,那自可無事。”
北太沅嘴角的諷刺意味更濃,卻沒有說話,而是帶着海岱轉身離去了。
一路上,北太沅都保持着這種譏諷地笑容,海岱看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殿主,您…笑什麽啊?”
北太沅難得的沒有嫌棄她蠢,和顏悅色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又捏了捏她的臉道:“你今日做得很不錯。”
海岱先是茫然了一會,不明白怎麽扯到了自己身上,然後興奮道:“那今日殿主多賞我幾道菜?”
北太沅黑着臉,轉身就走。
入夜,所有人都靜靜地等待着翌宗和旭日宮裏的消息。
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大皇子北望旭薨了,同時,翌宗命主姬媛被下了天獄。
……
北昊如和林淨月在東閣裏,北昊如的面上抑制不住喜色,林淨月倒是面色從容的低頭喝茶。
北昊如坐在太師椅上,心中躊躇滿志地道:“大皇子已死,二十七皇叔和皇上也已經對上了,到時候,我只要坐收漁利就可以。”他很了解自己的九弟,他早已不滿翌宗和北太沅的挾制已久,只怕這回借着此事發作的心思更多一點,當然,孩子死了他還是很悲傷的,只是是否有表面上那麽悲痛欲絕,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淨月用茶盞擋着自己的嘴唇,也擋住了唇邊的一絲笑容。現在的一切都在她的謀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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