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秋日的晚上月色空明，微風偶爾送下來幾片落葉，更增添幾分閑适的惬意。

北太沅暫居的院落裏幽幽地冒着白煙，海岱和北太沅面對面坐着，一人手裏舉着一個鐵鉗，放在火上不急不慢地轉着，直到黃澄澄的油一滴滴地滴在火炭上，發出‘滋茲’地響聲，海岱手裏的這串早已經兩面金黃，而北太沅還在皺眉和他的烤肉較勁。

‘君子遠庖廚’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大多數男人就是天生的廚房殺手，北太沅身旁烤焦的肉已經堆成了小山，并且他強迫症發作，又跟自己的烤肉較勁，還堅決不接受海岱的友情協助，所以到現在還沒東西入口。

一旁的海岱慫了慫肩膀，又慢慢地把自己手裏的吃了。有話沒話地道：“殿主是真的打算不日就回去，還是只是敷衍托拿勒？”

北太沅繼續皺着英挺的眉毛，盯着手裏的鐵簽，十分順口地道：“那是自然，你我的婚期可不能耽擱了。”

“……”海岱最近被北太沅灌輸的已經逐漸接受了要早婚事實，因此十分自然地接口道：“這個不急，不要耽誤正事。”

北太沅終于擡起頭，挑眉道：“這世上還有比成親更正的事嗎？”

海岱囧道：“我倒是不知道殿主竟然這般着急。”

北太沅含笑看着她，卻并不說話，他原來也不知道自己對成親一事竟然如此希冀，如今因着有了想要之人，心境自然也不同了。

他自己想了會兒，忽然問道：“你想要怎樣的婚禮？”

海岱訝然道：“這還能自己選？”她想着自己穿婚紗和北太沅走紅地毯的樣子，以及圍觀群衆的反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抱着膀子道：“還是按着規矩來吧。”

北太沅深嘆一口氣，不無遺憾地道：“自然是要遵循古禮的，只不過我以為你會想快些的。”一邊說，一邊取下手裏一面烤糊，一面沒烤熟的肉，随手又換了一塊新的。

海岱看他又糟蹋一塊，忍不住坐到他身邊，把鐵簽接過來，自己便烤便郁悶道：“殿主浪費了好些肉。”又接寫上個話題道：“我哪裏想快了。”明明是北太沅自己一直莫名催促。

北太沅沉默片刻，才道：“總得快點把你的名分确定下來，也省的有些多事之人指摘。”

海岱沉默下來，想起昨日伴着他去參加東夷和談的場景，當時不少燕北德高望重的将領和高管也在場，看到海岱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更有許多耿直的直接就當面說了出來，直指北太沅出席這等重大議和之事，還帶寵妾來，太過失儀。

其實他們如何不知道北太沅想娶海岱為妻之事，只不過可以這樣說，為了羞辱她一番。

所以北太沅只淡淡道了一句，“她是我将要明媒聘娶的正妻。”

其他人立刻消音了。

海岱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嘆道：“我只要你就行了，別的都不重要。”

她難得煽情一次，北太沅卻不買賬，似笑非笑地問道：“是嗎？那當初是哪一個問我到底把她當作什麽的？”

海岱“……”不曉得什麽叫捧場嗎？

海岱伸了個懶腰，扳着手指，左顧右盼道：“是誰呢……我不知道哎…”

北太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嘲笑道：“你也就裝傻這個優點了。”

海岱驕傲狀：“有總比沒有好。”

北太沅摸着她的手有些涼，便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給她披上。海岱打着哈欠道：“說起來裝傻，殿主可比我厲害多了。托拿勒和辛夷被殿主耍的團團轉，真是一石三鳥啊。”

托拿勒和辛夷都道自己手段厲害，卻不知道都落入了北太沅的算計裏面，他不過是假意認了圖雅，卻遭了辛夷的嫉恨，既除了圖雅這個心術不正之人，又更加劇了兩人的矛盾。

她一邊打哈欠一邊道：“不知道那對兒難兄難弟現在如何了？”

北太沅見她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幹脆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向着她居住的院落走去…

……

辛夷現在十分歡喜，手裏握着一把彎彎的雪亮小刀，一片片的切着面前烤的酥脆的羊羔，對着對面之人殷勤道：“雪姬大人，請，嘗嘗我東夷的美食，是不是比你大夏的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雪姬仍舊帶着兜帽，臉也被厚厚的布巾包裹着，她看了他一眼，卻不伸手去接。

辛夷也不以為意，慢慢地把手縮回來道：“這次多虧了雪姬大人提點，我方能破壞北太沅和托拿勒的聯手。”

雪姬慢慢道：“謝就不必了，只是小殿下答應我的事……”

辛夷眼神閃了閃，笑道：“這個不急，借兵之事幹系重大，總得先讓我禀明父親，才能借兵給你啊。”

雪姬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別有目的，也懶得和他虛以委蛇，直截了當地問道：“小殿下還想要什麽？”

辛夷仰起頭，長笑道：“雪姬大人果然是爽快人…”他慢悠悠地走過去，一手搭在雪姬的手背上，別有意味地撫摸道：“男子一生所求，無非權色二字，我在東夷時就常聽雪姬大人風采，若是我能得片刻之歡，就別無所求了。”

雪姬聽了，不但不惱火，反而帶了絲古怪的笑容問道：“哦？小殿下當真想要？”

辛夷聽她并無憤怒反對之意，連忙笑道：“那是自然。”

雪姬冷哼了一聲，依舊挂着古怪的笑容，伸手取下了自己蒙臉的兜帽和布巾，随着她面容漸漸顯露，饒是辛夷膽子再大，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這張本該清麗秀美的臉龐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膿包，有的已經潰爛，有的還慢慢地向外滲着絲絲血絲，和黃色的膿液一起流了下來……

辛夷看着這張凄厲如同惡鬼的面龐，心裏一陣顫抖，終于明白了雪姬為什麽要包着頭巾，他連忙道：“方才我只是為了試探雪莉大人的誠意，才有此一言，并無其他意思。既然事已經談完，那我便先行一步。”說着就跟怕人追他似的跑了出去。

雪姬坐在原處，嘴唇微微彎出一個弧度，卻笑的凄涼……

……

姬媛一大早不知道發什麽瘋，把海岱拖起來就拉着她打一套據說能強身健體的拳法。

海岱打着哈欠，眼角泛淚道：“打什麽拳？我連基本功都不會，你大早上搞什麽鬼？”

姬媛咳了一聲，表情有些鬼鬼祟祟，略微帶了些尴尬道：“我看殿主鼻骨挺拔，鼻翼豐滿，眉目深濃飛揚，定然是……咳咳，精力旺盛之人，一夜必能持久……咳咳咳，到時候你怎麽……咳咳，受得住？”她跟傷風似的一邊咳一邊說，說着還略帶憐憫的看了海岱的小身板一眼，這麽小就要成親，啧啧，幸好她是準備一輩子奉獻給戰場了。

海岱先是愣住，然後黑着臉道：“你倒是會操閑心。”她心裏忍不住吐槽，怎麽最近一個兩個都對她成親的事那麽關注？

姬媛深沉道：“你新婚我也沒什麽好送的，只好傳你一些本事了，”說着又理所當然地道：“事關我翌宗未來的傳承，我這個做令主的自然得操心了。”接着又壓低聲音道：“其實這事殿主也跟我提過。”

海岱表情詭異地道：“是殿主讓我跟你學那什麽什麽拳的？”

姬媛不滿道：“這可是我姬家祖傳的拳法，最适合女子研習，”接着又道：“殿主跟我略微提過幾句，說是讓你健體防身之用。”

海岱看着她道：“我猜他肯定沒讓你提那什麽…”

姬媛絲毫不以為意，擺手道：“陰陽調和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做下屬的自然應當揣測殿主心意才是。”

海岱“……”第一次見把這麽流氓的事說的那麽正經的。

姬媛自顧自琢磨這要不要配合些藥物調理，忽然又道：“你和殿主還是早些生下繼承人為好，殿主原來不願娶妻，一直拖到現在，愁壞了一衆宗主命主，你們若是能早生下孩子，也省的翌宗上下人心浮動。”最關鍵的是，她還想當那孩子的幹媽。

“……我們還沒成親呢…”海岱無力地搖搖頭，看來全翌宗都在為着生猴子的偉大計劃努力，她頓時感到壓力好大。

姬媛又一擺手：“遲早的事兒！”她張了張嘴，還想灌輸調理好身子，努力多生猴子，生好猴子的重要性，就看見北太沅從院子的正門走了進來，面色微微發沉。

海岱走過去迎上了他，看他臉色不對，便問道：“殿主，怎麽了？”

北太沅看着她，面色微微和緩“有兩樁事，第一件，辛夷被一批死士刺殺，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和托拿勒撕破臉皮，徹底鬧了一場。”

海岱追問道：“那第二樁呢？”

北太沅慢慢道：“第二樁，這兩人都已經被九羿招了回去，而東夷的騎兵也到了東線了——這次他們裝備的铠甲武器，竟有許多是大夏特有的精良裝備。”他笑了笑，笑容裏含着些血腥氣“既然他真的敢賭，那我就陪她好好玩一玩。”

海岱一驚，她知道北太沅說的‘他‘不只是東夷人，更還有北昊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