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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搖着手上的團扇,臉上有消不掉的怒色,嘴唇一撇,恨恨道:“你來得正好。”柳祁一看那個宮女,也暗爽“果然來得正好”。原來這個宮女就是大王子安插在罪妃身邊的眼線。這大王子做事說話不妨頭,好些人都知道大王子在罪妃那兒安了人,罪妃怎麽不知道?罪妃一直盯着這個宮女呢!然而大王子和宮女還是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這宮女還喜滋滋,覺得自己特別受寵,啥活兒都不用幹,天天坐那兒繡花,有時候随便開口罵別的宮女,也沒人回嘴。真犯了錯,罪妃也很少跟她計較。有次,這宮女給宮外傳遞消息,迎面撞見罪妃,吓得信都掉下來了。宮女胡言亂語,說是寫給家人的,罪妃輕輕看她一眼,眼神中有種東西讓宮女特別恐慌,那宮女腦抽地說了一句:“不然娘娘也可以看看!”那罪妃聽了一怔,那宮女說完也是汗如雨下,恨不得當場自盡。罪妃看着這個宮女抖得跟篩米一樣,只緩緩一笑:“我哪有這個閑工夫!”說着,罪妃就施施然地走開了。那宮女還覺得自己表現足夠坦蕩,才沒引起罪妃懷疑,這招“以退為進”真是機智得很啊!
故這幾天宮女得空放假了,大王子馬上就吩咐她去給罪妃下藥。宮女一回來,就鬼鬼祟祟,往小廚房裏跑。她原本就是重點監視對象,這樣一番手腳,哪裏能不讓人知道?
罪妃如今端莊地坐着,手還輕撫着腹部,對柳祁說道:“吃了你的藥,果然容易腹部不适,而且又有嘔吐跡象,像是懷孕了一樣,沒想到這個宮女妄自揣測起來,竟然還動了歪心思!”柳祁看着那個宮女,裝模作樣地吃驚起來,只說:“哪裏有這樣狗膽包天的奴才!”罪妃便說:“奴才哪裏有這個狗膽呢?一定是有人背後指使呗。”那宮女自知要死了,只是她雖然愚鈍,但忠誠還是十分的,不然大王子也不會信賴她。宮女如今渾身是傷的,顯然都是受過刑了,但這些私刑卻無法讓她屈服,她只睜着眼說着大王子教導的瞎話:“是未美人!她一直妒忌娘娘,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指使奴婢害您!”罪妃自然不信這等說辭,那宮女又繼續說道:“是真的!如果娘娘細查便知,我的母親在未美人娘家當奴人。她以此要挾我。娘娘再不肯信的話,奴婢的房間裏還有未美人的賞賜。是一支玉簪,這玉簪是未美人才有的,宮裏人人都知道。”
柳祁聽完這話,又覺得說大王子蠢也不全是,他做事還真不是完全顧頭不顧尾的。大王子雖然蠢,但是也夠狠的,方法雖不都是最完美的,但手尾都斷得很幹淨。若他不是有這樣的習慣,柳思也不至于客死他鄉,毫無尊嚴。
罪妃見她咬死了,便對左右說:“先拉她去內廷,給那兒的刑官再過一遍,看能不能提出什麽話來。”那宮女便被帶走了,人雖然走了,地上還殘留着她剛剛被用刑的血跡。侍女便要上前清潔,那罪妃卻說:“先留着,讓我看着,解解氣。”那侍女便答應了。
柳祁看完這一幕,心裏卻一點不解氣,只扭頭對罪妃說:“這未美人看着柔順懦弱,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心腸!”罪妃輕哼一聲,斜眼看着柳祁:“難道柳主簿也相信她的說辭麽?”柳祁卻道:“人證物證俱在啊!”罪妃卻笑了笑,臉上含了些得意之色:“這也不錯,難得有這樣齊全的證據,本宮也不會放過未美人的。”柳祁也明白,在宮女供出未美人的那一刻,未美人要注定要死了。盡管罪妃知道未美人是無辜的,但也不會放過一個清理對手的機會。
柳祁便又說:“看來娘娘心裏覺得不是未美人啊?”罪妃冷笑一聲,說:“你也少裝樣子了!這個丫頭到底是誰派來的細作,你還不知道嗎?”柳祁只好低眉說道:“娘娘明察啊。”罪妃看着柳祁這裝孫子的樣子就來氣,恨恨罵道:“如果你不知道,那你得有多蠢?”柳祁便道:“娘娘希望我蠢的時候,我就蠢,娘娘希望我精明的時候,我就精明。”罪妃的氣又消了些,說:“我現在要你精明些。”柳祁便道:“若從精明的方向說,娘娘現在可不能跟大王子決裂啊。否則不是便宜了敖歡麽?”
罪妃淡然一笑,說:“我難道能不知道嗎?大王子也不打算要和我撕破臉,只想将髒水潑到未美人身上。只要我不懷孕,我就仍是他的好盟友。”柳祁點頭,說道:“他的心思也不難弄懂。”罪妃卻道:“可我現在卻漸漸看明白他了,他這個人靠不住的。哪裏能順風順水當得成王呢?就算真的叫他當上了王,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更別指望做什麽尊貴無朋的太後了,做夢吧!”柳祁便道:“可大王子卻很好,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既是嫡子喪母,又有一定人望呢?”罪妃聽了這話,轉進了柳祁的邏輯裏了,便說:“老九不也是死掉的王後的兒子麽?性子比大王子可靠多了。雖然說沒什麽頭腦,可大王子的頭腦其實也不敢恭維。”柳祁聽了說:“可大王子才是長子啊!”罪妃卻笑了:“等大王子死了,老九不就是最長的嫡子了麽!”說着,罪妃又低低一笑,說:“況且你也是這麽希望的吧?大王子一直看不起你,倒是老九和你關系不錯。也是老九給我引薦的你。和他合作,一定更加愉快。”柳祁卻說:“我哪裏有這些念頭?只聽娘娘差遣便是。”
要說沒這些念頭的,老九敖況才是真正沒這些念頭的。他從來沒想過當什麽王,他甚至也不會介意敖歡當上王。他平日一點憂慮也沒有,因為他很滿足自己擁有的一切。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母親的早亡,可是他也認為這是上天的安排,誰也不能改變,只能接受了。如今不好意思的,他又多了一點缺憾。衆人迎接天家儀仗時,一個青衣書生從馬車上顫顫巍巍地走下來,因為水土不服,一臉的蒼白,卻顯得那雙眼睛琥珀一樣,熠熠生輝。那敖況扭頭,向背後站着的柳祁問:“那人是誰?”柳祁一怔,說:“那是天家小侯爺柳離。”敖況一聽,緩緩的以嘆息的口吻說:“哦……那是我弟妹啊。”柳祁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弟妹,這稱呼真是尴尬。幸好柳離聽不到,不然臉皮薄的他肯定要羞得頭頂冒煙。連柳祁這麽不怕尴尬的人聽了都渾身冒雞皮疙瘩,只說:“九王子這話真的叫人笑話了,思公主才是您的弟妹,這位只能說是您弟妹的弟弟。”敖況聽了,回味過來,竟有幾分慶幸:“難道他不是配給了咱們歡弟了麽?”柳祁聽着敖況親親熱熱地喊敖歡“歡弟”,莫名地覺得好笑,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了,似笑非笑的,眼角、嘴角俱是微微翹着,模樣很是有說不出的味道,那敖況盯着他半晌,忽然說道:“怎麽這麽看着,你長得比未美人還像狐貍。”于是這笑容就在柳祁臉上消失了。柳祁只好打趣着化解尴尬說:“怎麽敢跟未美人比,首先性別就不對啊。”那敖況卻喃喃說道:“這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席間,又聽見一些在座的人議論。原來有些年紀較長的外交官們說起,只道:“這個柳離長得跟他父親很像啊!”敖況聽着,豎起耳朵來,又跟柳祁說:“那柳離的父親一定就是個男美人了。”柳祁愣那兒半天,都不知該不該說謝謝。那老外交官又說:“那柳離的父親好像也是叫柳祁的,跟咱們典禮主簿一個名字。”敖況扭過頭去,跟柳祁說:“你真會起名字啊!”柳祁再次陷入該不該道謝的糾結之中。
柳祁的席位坐得離敖況近,也是罪妃的意思。罪妃已經打算扶持敖況了,只是敖況仍懵然不知天上掉了一個毒餡餅。敖況和柳祁原本就相熟,自然多話說起。只是敖況這話題三句不離柳家的,叫柳祁真是坐立不安。敖況盯着柳祁,又轉過頭,見劍略那兒的目光總往這兒轉,便嘻嘻一笑,說:“奇了,怎麽不安排你和劍少爺坐一塊兒。”柳祁便道:“他作為大使,自然該坐正中一點的位置。”敖況卻說:“這也沒道理,我還是個王子呢!”柳祁一笑,說:“可你是個最随和的王子。這個離我近的位子,誰都不肯坐呀,只好委屈您了。”敖況哈哈笑着,一邊說沒什麽。
劍略的座位比較靠近大王,那劍世子看着不免有些吃味。明明他才是大王所封的、劍家家主認可的世子,可自從劍略回來之後,就完全不受重視了。劍夫人回來沒多久,就把劍世子的親娘從主母的位子擠下去了。又因為敖歡的緣故,劍略很快得到大王的賞識,寵遇居然比劍世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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