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鬼界與人間的結界多年穩固,要來往兩界只能通過特殊通道。如今結界忽然多出了一個缺口,不知會有多少鬼趁機溜進人間。

範賓作為天師局在鶴城的負責人,大事小事都是他首當其沖,蘇清風到時就見他捧着保溫杯,在那裏罵罵咧咧。

“方術局的人果然不是東西,一出事就裝死!”範賓道,“上頭的意思是讓我們兩邊合力堵住結界缺口,誰知他們那邊磨磨蹭蹭的,拖了半天才肯出人!”

洛語怕他和方術局的人當場吵起來,連忙勸道:“您消消氣,磨蹭歸磨蹭,但他們也不敢不派人來的。”

深夜的中心廣場一般沒有什麽人,今天卻聚着一衆天師與方士。兩邊的總部已經派了人,蘇清風随意一掃,就掃見了幾位道界大能。

蘇槐依然是黑貓的模樣,窩在蘇清風懷裏,尾巴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晃悠,又勾住了蘇清風的手腕。

範賓和方術局的人交涉去了,洛語走過來,驚奇地看着蘇槐:“這是蘇哥你養的貓嗎?真可愛!”

蘇清風“嗯”了一聲,洛語湊近一點,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摸摸嘛?”

黑貓兇她。

洛語:“QAQ”

“它怕生,”蘇清風撫摸黑貓皮毛,換了個話題,“為什麽結界會出現缺口?”

洛語道:“不知道,原因還沒查出來呢。今天晚上我們還要排查整個鶴城,唉,我的美容覺沒了。”

結界缺口會由總部派來的專人修複,像蘇清風這樣的低星天師要做的就是去各地排查,防止有大鬼從鬼界偷偷潛進鶴城。

深夜,城市早已陷入睡眠。蘇清風抱着黑貓走在街上,留意周圍是否有異樣。

“這次的事情,”無人的街道很安靜,蘇清風對蘇槐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蘇槐趴在蘇道長肩頭,懶洋洋道:“可能是有人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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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風:“與你有關?”

蘇槐毫不猶豫地否認了:“沒有。”

蘇清風不知道信沒信,指尖在黑貓腦袋上點了點,道:“小心點。”

黑貓歪頭看蘇清風神色,覺得他并沒有生氣的樣子,便“喵”了一聲,輕舔他的手指。

一夜過去,結界缺口在天亮時被補上,天師局與方術局排查了許久,并沒有發現有哪只大鬼潛入人間的蹤跡,也沒有找到缺口出現的原因。

這件事鬧了一陣,最終只能不了了之。而蘇清風又接到了一個委托,這次是一戶住在高檔別墅裏的人家,丈夫謝有為,妻子姚玫麗,她們将滿六歲的兒子小寶忽然高燒不斷,已經持續一周了。

最初謝家夫婦只以為小寶是普通的發燒,也帶他去醫院看過,可醫生開的藥全都沒用,小寶始終高燒不退。再後來,他們在晚上聽見了奇怪的聲音,第二天醒來時就發現小寶不在原來的卧室,出現在了另一個房間。

小寶沒有夢游的習慣,白天也都因為發燒而沉睡不醒。謝家夫婦心裏詫異,就在走廊上安裝了攝像頭——誰知第二天看到攝像頭記錄下的畫面後,他們就被吓得直接去天師局下了委托。

蘇清風看了那段錄像,錄像時間是晚上十二點,一片漆黑的走廊上,小寶的房間門忽然打開。他夢游似的從裏面走出,眼睛雖然閉着,手卻懸在半空,是一個被人牽着的姿勢。

可是他身邊空無一人。

那個不存在的“人”牽着小寶的手,帶他一步一步走向另一個房間,房間門無風自動,“咔噠”一聲,在小寶背後緩緩關上。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蘇清風擡頭看謝有為,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道:“每天早上小寶都會出現在那個房間裏,我們試了很多辦法,但都沒有用。”

蘇清風道:“那個房間是做什麽用的。”

“是玩具屋,”謝有為的妻子姚玫麗道,“小寶出生的時候就裝修好了,他很喜歡那裏,發燒之前,經常在那一待就是大半天。”

蘇清風點點頭,道:“帶我去看看您兒子吧。”

小寶還沒有醒來,躺在床上,臉頰燒紅,呼吸急促。蘇清風的手落在他額頭,輕輕念了句什麽,一下子,小孩子的神情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謝有為見了一喜,他一開始還覺得這位請來的天師也太年輕了,現在看來是真有本事的。

“蘇天師,怎麽樣?這都燒了這麽久了,小寶他不會——”

“放心,”蘇清風安慰道,“不是真的發燒。”

謝有為剛要松一口氣,就聽見蘇清風平和道:“只是中邪了。”

謝有為:“……”

姚玫麗倒吸一口涼氣,眼眶一下子紅了:“那怎麽辦?小寶他才六歲,蘇天師,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蘇清風擡手示意姚玫麗不用太激動,道:“您的孩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我需要去檢查一下那間玩具屋。”

剛進這棟別墅時,他就感覺到了無處不在的邪氣。小寶每天晚上都會被帶去玩具屋,按理說那裏應該是惡鬼藏身之地,整棟別墅邪氣最重的地方,然而等蘇清風走進這個擺滿小孩玩具的房間後,卻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這裏只有一間普普通通的玩具屋,邪氣也并沒有比其他地方重上幾分。

謝有為不太敢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緊張道:“蘇天師,發現什麽了嗎?”

蘇清風沉吟片刻,道:“我可能要在這裏住一晚。”

謝有為當然是求之不得,連忙應好:“剛好還有一間客房空着,您要是肯留下來,我們就安心多了。”

“不用客房,”蘇清風站在玩具屋中間,随意地往地下一指,道,“我睡在這裏。”

……

玩具屋裏沒有床,姚玫麗為蘇清風搬來幾床厚厚的被褥鋪在地板上,搭成了一張簡易的地鋪。

既然要在這裏過夜,蘇清風當然要告訴家裏的蘇槐。他的消息剛發出沒多久,窗戶外就響起了“喵喵”叫聲。

蘇清風擡頭,毫不意外地看見一只黑貓扒着窗口,努力想從縫隙裏擠進來。

“喵,喵喵!”

蘇清風走過去打開窗戶,張開手臂,黑貓變成少年模樣抱住蘇清風,一言不發地往他懷裏擠。

蘇槐的樣子看着還有點委屈,蘇清風便摟住他,道:“怎麽了?”

蘇槐的臉埋在蘇清風肩窩裏,悶悶道:“道長要丢下我了。”

蘇清風:“我什麽時候要丢下你了?”

“就現在!”蘇槐道,“你都去別人家住了!”

蘇清風揉揉他的腦袋,道:“我只是在做任務,在這裏住一晚就回去。”

蘇槐:“我不管,道長到哪裏,我就要和道長在一起。”說着還補了一句,“道長是我的。”

少年的語氣偏執又倔強,蘇清風拿他沒辦法,溫溫和和道:“好了,知道了。你留在這裏也行,但記得要僞裝一下。”

走廊外響起腳步聲,蘇槐便又變成了黑貓,理直氣壯地占據了蘇清風的懷抱。

“蘇天師餓了吧,飯好了,可以吃飯了。”

來喊蘇清風的是姚玫麗,她見蘇清風抱着一只黑貓頗為驚訝,道:“這是哪來的貓?”

那還是只黑貓,又突然出現在他們家,一下子,姚玫麗的神色有些驚恐。

“不用怕,”蘇清風道,“這是我的……靈寵。”

姚玫麗聽他解釋神色才緩和了幾分,靈寵應該就是蘇天師的寵物,看這樣子肯定也很不一般。

“您的靈寵喜歡吃什麽?”姚玫麗道,“我這就給它準備。”

蘇清風低頭,黑貓正抱着他的手指舔舔蹭蹭,他輕敲黑貓腦袋,道:“它和我吃一樣的東西就行了。”

姚玫麗點點頭,回頭時“嘶”了一聲,揉了揉自己後頸。

蘇清風道:“您的脖子疼嗎?”

“是啊,”姚玫麗道,“最近不知為什麽總是脖子疼,唉,估計是以前留下的老毛病了。”

她不是很在意,揉着脖子走了。

黑貓“喵”了一聲,抱住蘇清風的手腕。

蘇清風道:“我知道。”

他剛才沒有說話,因為他看見姚玫麗後頸有一道青紫痕跡……就像是誰正在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晚飯過後,蘇清風又回了玩具屋,謝有為拉住他,道:“蘇天師,我們要做什麽嗎?”

蘇清風道:“回去睡覺。”

“啊?”

“就和平時一樣,不到天亮別起來。”蘇清風道,“去吧。”

謝有為趕緊拉着姚玫麗,回房睡覺了。

別墅裏陷入黑暗,蘇清風躺在簡單的地鋪上,黑貓趴在他胸口,乖乖巧巧窩成一團。

蘇清風撫摸黑貓柔軟的皮毛,道:“睡吧。”

然後拉過被子,把他和黑貓都蓋住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白影悄無聲息貼上窗框,向屋內伸出一只白骨森森的手。

蘇槐忽然睜開了眼。

白骨斷裂,一聲慘叫響起,但沒有傳到屋內。

陰風呼嘯,鬼火長燃,夜色中有個聲音咬牙切齒,充滿怨恨:“奉鬼王之命,誅殺你這個逆——”

“噓,”黑袍長發的男人輕聲道,“別吵了道長。”

鬼火劇烈跳動,被他抓在手中,輕描淡寫地掐滅了。

白影無聲地張嘴,那撕心裂肺的叫聲都被埋在喉間,它“死”了,再也發不出聲音。

陰風停息,蘇槐手中多了一團黑氣,那黑氣還在不斷湧動,像猙獰的臉龐在嘶吼,想要掙脫他的桎梏。

蘇槐唇角微勾,月光勾勒出他好看卻陰冷的側臉,這個笑容比厲鬼還厲鬼。

他張口,吞下了那團黑煙。

……

屋子裏,蘇清風眼睫輕垂,他似乎還在沉睡,也沒有察覺到無聲無息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蘇槐從背後抱住蘇清風,他早已不是當初還不及蘇清風腰高的小野鬼,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将他的道長輕輕松松擁在懷中。

他是鬼,體溫偏涼,蘇清風卻很溫暖,是蘇槐要深藏在心裏,不能見人的珍寶。

蘇槐輕輕地喊了一聲蘇清風的名字。

蘇清風氣息清淺勻長,沒有反應。

蘇槐便把臉埋進蘇清風發絲間,嗅到的滿是熟悉而喜歡的氣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把他的道長抱緊了。

“你是我的。”

夜色裏,惡鬼低聲喟嘆。

“是我一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依然發個小紅包!

下午收到站短,說我專欄被屏蔽了,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慌慌張張跑去問編編怎麽辦,結果發現等我看見這條站短的時候專欄已經解鎖了,還要和編編說對不起沒事打擾了,尴尬地窩成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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