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道界大賽不止有比賽場地, 還有專門的觀衆席,觀衆席上的人可以通過大屏幕看到随機轉發的參賽者動向,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不少參賽者開始解決他們遇到的靈異事件,而當屏幕轉向蘇清風時, 觀衆席上的興致明顯高了幾分。

畢竟這位天師身姿修長, 膚色白皙,氣質沉靜如青竹,眼睫微垂時的側臉曲線更是漂亮,讓人一看就覺得賞心悅目。

長得這麽好看,實力也肯定不賴吧?

然後,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 這位年輕天師直接拿出手機,打起了“110”。

衆人:“……”

觀衆席上,範賓捂住了眼睛。

“雖然但是……”旁邊的喬誠“咳咳”幾聲道,“這确實是清風一貫的作風。”

“仔細想想, 其實, 其實也沒什麽問題嘛, ”洛語弱弱道,“遇到這種事情确實應該先找警察嘛……對吧主任?”

範賓把耳朵也一起捂住了。

在觀衆席的另一個區域,有人直接笑出了聲。

這裏是觀衆席特別設置的貴賓區,只有在道界有些地位的天師或者方士才能坐在這裏。而剛才笑出聲的, 正是穆柏松。

旁邊有人問道:“穆老笑什麽?”

“他可是今年參賽者裏第一個答對了題的人, ”穆柏松道, “不值得高興一下嗎?”

另一位老者也哈哈一笑, 道:“确實,之前那些參賽者可連這第一道題都沒答對呢。”

這是他們為衆多參賽者設下的一個小坑,身為天師或者方士,當遇到兇殺案時,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當然不是捉鬼,而是去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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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除了他以外似乎沒有人想到這個了。”穆柏松道,“雖然只是一場比賽,但發生在幻境裏的事可是真實的,他們也應該當成真實世界對待。”

第一道關卡考的可不僅是天師與方士處理靈異事件的能力,之前有不少參賽者只把幻境中的人當成NPC,不僅随意或者粗暴對待,有的甚至會為了過關而犧牲他們的性命。這樣的人在第一道關卡結束之後,也将失去比賽資格。

“啊,那是浮鶴道人的弟子嗎?”屏幕在這時轉換,有人驚奇道,“他也報警了,真是聰明。”

穆柏松擡頭,發現屏幕上的楊歲華同樣拿起手機報了警,便看了不遠處的鐘善惡一眼。

鐘善惡端着一杯清茶,目光落在屏幕上,神色從容而自得,好像早對楊歲華的這個舉動有所預料。

穆柏松便收回目光,摸了摸胡子,心中暗道:誰才能走到最後,還得看下去呢。

盡管中年男人說這裏有信號,但蘇清風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打不出去。

“怎麽樣?”中年男人道,“警察會來嗎?”

蘇清風收起手機,道:“應該不會了。”語氣裏還有點小遺憾。

雖然警是報不了了,但他該做的這件事已經做了,接下來就是正式處理這次靈異事件了。

“牛二死的時候,有其他人在場嗎?”

“有,就是王嫂。”中年男人道,“我們是聽到她的叫聲才趕來的。”他說着推了推那個哭泣的婦人,道:“王嫂,你和這位天師說一說牛二死時發生了什麽吧。”

“我能說什麽啊,”王嫂哭嚎着道,“我不過是在屋子裏縫衣服,忽然聽見我男人的叫聲,一出門,他就,他就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蘇清風又問了一些細節,但王嫂對此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自己丈夫是突然死去,而且臨死之前叫聲極為害怕,好像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恐怖的東西?”蘇清風道,“難道是你們村子裏有什麽?”

一提到這個,王嫂與中年男人紛紛色變,但都閉嘴不語,蘇清風見了便換了個話題,道:“我之前來你們村子的時候就看見周圍起了大片濃霧,出行很不方便,但你們好像對此習以為常了。”

“……因為我們也沒辦法啊,”中年男人嘆了口氣,道,“這霧已經起了一個月了,總是散不掉,我們祖輩都生活在山裏,對這座大山很熟悉,但自從起了這霧,我們就再也走不出這裏了。”

他們就好像被困死在這座山、這座村子裏,哪怕沿着山路一路往下,想走出這座山,最終也會回到村中。

“我今天本來只是想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走出去的,結果居然遇到了天師您,您一定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所以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蘇清風說了聲“放心”,然後又問道:“你說這霧是一個月前起的,那麽在起霧之前,村子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呢?”

中年男人張嘴,下意識就要答道:“之前我們這裏——”

“沒有!”旁邊原本在哭泣的王嫂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之前村子裏都好好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中年男人一怔,也立刻點頭道:“對對對,什麽都沒有發生!”

蘇清風:好吧,我信了。

他看出這兩人暫時是不會告訴他更多的,沒有再問下去,道:“現在還不能找出殺死牛二的兇手,你們可以先考慮将他先下葬。”

“下葬也不行,”中年男人為難道,“我們村子有規矩,死人得埋在後山那一片,現在霧太大,根本走不過去。”

蘇清風:“一定要埋在那裏?”

中年男人點頭:“一定,不能壞了村子的規矩。”

既然如此,那就沒法下葬了,但屍體總不能就這麽放着,蘇清風思索幾秒,道:“那我畫道符,貼在屍體上可以保其一月不腐,但符紙不能沾水,也不能撕下來,否則就沒有用了。”

中年男人聽了眼睛一亮,道:“真的嗎?”

蘇清風點頭,随即就聽見中年男人驚喜道:“太好了,村子裏還有其他幾具屍體,麻煩您都給貼道符吧!”

蘇清風:“……還有?”

“對啊!”中年男人點頭道,“不瞞您說,這幾天村裏陸陸續續死了三個人,因為不能下葬,屍體都還在院子裏放着呢。”

村子不過百步之地,卻有三人橫屍于此,這聽起來就有些驚悚了。蘇清風畫了三道防腐符,送給王嫂一道,然後跟着中年男人去了另外兩戶人家。

路上中年男人向蘇清風做了自我介紹,他是這裏的村長,名叫劉春,村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歸他管,蘇清風有什麽問題也可以來找他。

說話間兩人一貓已經到了第一戶人家,破敗的土黃院牆裏停着一口薄館,雖然是白天,屋子裏卻昏暗一片,和村子裏大部分人家一樣,看着十分貧苦。

劉春站在門口喊了幾聲,一個面容枯黃的男人慢吞吞走了出來,他看見蘇清風以及懷中的那只黑貓,還不等劉春說明來意,臉色就一下子變了。

“黑貓?!你怎麽能帶只黑貓進我家!”男人道,“快出去!滾出我的家!”

“王四,你沖誰瞎吼呢!”劉春道,“這是村子裏請來的天師!是來幫我們抓兇手來的!”

王四原本對蘇清風極為排斥,聽到“天師”兩字又神奇地緩下了神色,道:“原來是天師啊,咱們村子又請來了一位天師?”

“又?”蘇清風微微挑眉道,“在我之前,村子裏還來過其他天師?”

“沒有沒有!”劉春瞪了王四一眼,連連否認道,“村子多年沒見過生人了,這荒郊野嶺的,哪有天師願意到我們這來啊!”

王四:“啊……是,是!我可從沒見過什麽天師啊!”

他們掩飾得實在拙劣,但蘇清風也沒有多說什麽。一路走來,他能感覺這個村子裏的人對天師有種天然的好感,但他們又隐藏着一些秘密,是村子裏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不願說出口的。

他把符紙交給劉春,劉春反手給了王四,道:“王四啊,這是天師給你的符,把這符貼到你哥身上,你哥屍體就不會腐爛了。”

“謝謝天師,謝謝天師。”王四伸手接過,但并不怎麽敢靠近蘇清風,還時不時拿餘光瞥他的黑貓。

蘇清風知道王四可能有些忌諱,畢竟死人與黑貓在一些人眼中是相沖的,便稍稍後退一些,道:“能問一下你哥是什麽死的嗎?”

“是大半夜突然就死的,等我聽到我哥的叫聲再過去的時候,他就沒氣了。”王四提起這個,眼中還有些驚懼,“村子裏其他兩個人也是這麽沒的,天師,我們村子裏是不是混進了什麽殺人狂啊?”

蘇清風道:“還可能是鬧鬼呢。”

王四:“那不就更恐怖了!天師,您可一定要幫我們啊!”

蘇清風安慰道:“放心,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幫你們的。”然後又問劉春道,“不是還有最後一戶人家嗎?帶我去吧。”

劉春點點頭,帶蘇清風向外走去,王四一路送到門口,只是依然不敢挨蘇清風太近,好像還是怕他的黑貓。

從王四家裏出來後,蘇清風低頭看着蘇槐,道:“你看,長得太醜被嫌棄了。”

蘇槐:“……”

黑貓一聲不吭,背對蘇清風窩成一團,只給他留了個圓滾滾的腦袋。

不高興了。

要親親抱抱還要哄。

蘇清風笑出了聲,從頭到尾撸了黑貓一把,又揉揉它的腦袋,把柔軟的毛毛給揉亂了。

最後一戶人家中的死人也是突然暴斃,乍一看毫無頭緒。從那裏出來後,劉四給蘇清風安排了住的屋子,是多年前去世的老人留下的,村民們特意給他收拾出來了。

“這是咱們全村最好的空屋子了,”劉春道,“天師您不要介意啊,先在這裏休息一會,我馬上回去讓我老婆給您送飯。”

蘇清風道:“謝謝,有個地方住就行了。”

然後他跨進屋子,“啪”的一聲當頭掉下一塊牆灰。

蘇清風:“……”

劉春:“肯,肯定是沒有打掃好!天師您再等等,我給您收拾一下!”

“不用,”蘇清風之前逛過村子,知道這裏的村民個個貧苦,确實沒什麽好房子住,道,“不是什麽大問題,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多謝。”

他向劉春道謝,劉春還頗為不好意思,摸着腦袋走了。

屋子空蕩蕩的,不過一桌一床一椅,牆壁多年沒有修補,偶爾還會掉下牆灰,但忽略掉那些灰外看着還算幹淨,可見村民确實是用心打掃過了。

黑貓從蘇清風懷中跳下,圍着屋子走了幾圈,又跳回蘇清風膝上,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到處嗅嗅,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它不喜歡這間屋子,所以在道長身上到處留下自己的氣息,這樣道長就不會沾染到髒東西了。

蘇清風由着蘇槐黏糊糊地蹭了自己一會,道:“你是不是想把剛才地上踩到的灰抹我身上。”

黑貓:“喵!”

才沒有!

道長總是不想我好!

蘇清風眼中劃過笑意,在貓貓腦袋上薅了幾把。

黑貓不怎麽高興地讓他薅,爪子抱住道長的手,不輕不重地啃了一下。

傍晚的時候,劉春老婆送來了飯菜,除了清淡的米飯白菜外,還有一碗香氣濃郁的雞湯。

“這是家裏養了三年的老母雞,大霧封山,家裏實在沒什麽好東西,只能拿這些來招待天師了。”她不怎麽好意思地說着,雙手不安地在圍裙上搓來搓去,“還請天師不要介意啊……”

雖然只是一碗雞湯,卻是這家人能拿出來招待他的最好的東西。蘇清風對她笑了一下,感謝道:“怎麽會介意,這些菜已經很好了。本來就是我打擾你們,讓你們破費了。”

喝完那碗雞湯後,他又把剩下的菜吃得幹幹淨淨。晚飯過後,村子裏的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因為近來死了三個人,村子晚上都房門緊閉,沒人敢外出,黯淡的黃燈灑落些許光亮,整個村子都被夜色沉沉掩埋。

蘇清風抱着黑貓走向床邊,準備上床時忽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了起來。

門外面……好像有什麽聲音。

他回過頭望向窗戶,窗戶對着外面的院落,從這裏看來一片漆黑,他卻覺得那裏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窺探屋內。

黑貓支棱起耳朵,跳到蘇清風肩膀上,一雙幽深的貓瞳同樣盯着窗外。蘇清風在它腦袋上輕輕點了點,低聲道:“再等一等。”

然後坐在床邊,靜待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那股窺視感消失了,外面卻響起了腳步聲,一下一下,緩慢且沉重地向門邊靠近。

最終,那腳步聲在十分靠近門口的位置消失了,屋子裏短暫安靜了幾秒,但很快的,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來。

薄薄木板門好像被長長的指甲抓撓,急促又尖銳,沒過多久,指甲抓撓聲又變為拍打聲,有什麽東西在重重撞門,整個木板門被撞得震顫,連帶四周牆壁也簌簌滾下灰塵。

深夜之中家門被不知名的東西劇烈撞擊,任誰都會覺得驚恐。但蘇清風很淡定,他丢下一道符,符紙輕飄飄飛向門口,貼在了門板上。

撞門聲還在持續,薄薄的門板卻始終紋絲不動,外面的東西好像急了,撞得愈發激烈。

蘇清風撫摸黑貓軟乎乎的皮毛,道:“沒用的,除非你能毀了我的符,否則——”

話音未落,大門“砰”一聲,被撞開了。

蘇清風:“……”

糟糕,被打臉了呢。

陰風呼嘯着刮進屋子裏,仿佛厲鬼嘶鳴。門外站着一個黑影,陰森森地盯着屋內的人。

而在床邊,黑貓埋下腦袋,整只貓貓控制不住地顫抖,是在狂笑。

蘇清風面無表情地看了它一眼。

“很好笑嗎?”

黑貓立刻不抖了,仰起腦袋,無辜兮兮地望着自家道長:“喵。”

他才沒笑呢。

道長最好看了。

蘇清風摸摸黑貓的腦袋,笑了一下:“是嗎?”

黑貓點點頭,結果一個沒忍住,又抖了一下。

還是笑出了聲。

蘇清風:“……”

他直接捏着黑貓後頸,把它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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