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水仙花

孟一樂忙倒退半步, 慌亂之間手指卻不小心按到了什麽按鈕, 他聽到動靜趕忙低頭, 只見按鈕下方寫着一串看不懂的西班牙字符, 落地窗前厚重的窗簾卻自動退到兩邊, 逐漸展露出一片輝煌燦爛的天空。

男孩再次被這樣震撼人心的風景吸引住，望着窗外一陣出神。

韓星辰瞧着面前男孩柔順的發尾和小巧的耳垂，将下巴輕輕壓在他的肩上，敏感細膩的脖間肌膚貼在一起，泛起一陣輕癢, 他在心中舒服的嘆了口氣，沉穩的聲音自口中流淌而出，“聽說過關于日出的傳說嗎？”

男孩微微側臉，迷茫搖頭, “什麽傳說？”

韓星辰向前傾身在那幹淨面頰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然後看着男孩臉頰自脖頸一點點紅透, 才懶懶開口。

“傳說在很久以前有一個俊美的男孩, 他從沒見過自己的容顏，因為男孩的父親曾在他出生時給他算過一卦, 卦師說男孩生下後不能照鏡子, 否則會引來災難。所以男孩直到長大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容顏，許多向他示愛的女生他也通通視而不見……”

孟一樂聽過這個希臘神話, 故事的最後男孩在泉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對自己一見鐘情，最後卻因為愛而不得、日漸憔悴, 在水邊化成了水仙花，此後便被成為水仙花神。

而水仙的意思便是——自戀到極致。

孟一樂突然頓悟過來，猛地去喊432：【窩草，他的意思是愛上我是因為他是水仙？！】

432打哈欠：【不知道困着呢，別說話。】

孟一樂：【凸，你一個系統困屁，快給我起來嗨！！！】

432：【你不知道，這是智能設定，睡不夠我會起床氣超大的！！！怕不怕？！】

孟一樂張嘴就哭：【啊什麽鬼系統，永遠都是我孤軍奮戰！好不容易想和你分享點事情，你卻睡不醒困困困，啥感情也經不起這麽消耗啊！】

432：【我竟然莫名升起了點負罪感……】

孟一樂：【乖仔，快醒來，爸爸愛你。】

韓星辰繼續講故事：“後來男孩就愛上了自己的倒影，因為到了晚上森林陷入一片漆黑後就看不到自己，他每天都期待日出、害怕日落。太陽神感知到男孩強烈的願望，在每天的觀察中不由自主地愛上了這個長相俊美的男孩，某天再次聽到男孩祈禱的太陽神猶豫了，他駕駛着日攆不再肯跑向西方，賴在天上不動。”

“此後，男孩每時每刻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十分開心。然而太陽神的罪行卻很快被發現了，他被宙斯罰下界體驗人間疾苦，然而被罰下界的太陽神仍不甘心要去找男孩，他跨過了一座又一座高山，游過一條又一條河流，終于來到男孩的面前。沒想到男孩見到他時竟激動地喜極而泣，原來太陽神在罰下界後竟被愛神偷偷地改變了容貌，變得和男孩一模一樣。”

孟一樂從沒聽過這個走向的童話，他追問：“然後呢？”

“然後，不聽話的男孩在得到心心念念的人之後，卻在叢林中狩獵時碰到了更加俊美的王子，他瘋狂的愛上了那位優雅紳士的王子并想與之私奔，這個殘忍地念頭卻不小心被太陽神發現。嫉妒發狂、心生怨恨的太陽神将男孩用藤蔓綁在了水中的樹上，讓他日日瞧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男孩很快就經受不住這樣的折磨，死了。”

孟一樂覺得這個故事十分殘忍，聽完結局嫌棄地“啊？”了一聲。

韓星辰嘴角帶着抹狠厲的笑，繼續：“故事還沒完。太陽神憂傷地将死去的男孩輕輕抱在懷中，望着他沒有凋落的容顏，坐在水邊與他不停交纏。一夜後，水邊的兩個容貌相同的男人不見，只餘下一片根莖纏繞的水仙。”

孟一樂聽到結尾吓得身子一顫，嘴邊幹澀的扯出一抹笑，“好可怕的傳說。”

432：【好變态，好刺激。】

孟一樂：【他這是在警告我？】

432：【怕嗎？】

孟一樂：【怕的要失禁。】

韓星辰聲音中卻透着涼意，“不乖的人，都會有懲罰的。尤其是三心二意的多情男孩。”

孟一樂卻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太陽神是男的嗎？”

韓星辰噎住，沒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這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孟一樂艱難地繼續：“後面說那個男孩愛上了王子……王子也是男的吧？”

“所以呢？”韓星辰挑眉，頗有點想知道男孩答案的欲望，他将懷裏人的臉扳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觀察着他面上的細微表情。

孟一樂覺得這是對他演技的嚴峻考驗，他被故事吓着這事是真的，恐同卻是假的，但此時被人這樣盯着的緊張不安也是真的。

“所以這不是希臘神話吧？”他擡眼看了少年一眼，眸子裏面一片清澈明亮，“西方也是近幾年才宣布同性婚姻合法的。”

韓星辰在他的目光下點頭，嘴角慵懶的笑意中透着點點冷意，“你說的對，這不是什麽希臘神話。這僅僅是我對你的承諾。”

承諾什麽？承諾如果我愛上別人你會殺了我，然後奸，屍？與我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孟一樂覺得可怕極了，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眼睫跟着上下抖動個不停，他沉着聲音，直視少年，面上一片嚴肅，“什麽意思？”

韓星辰看着男孩似乎要徹底與自己說清楚的架勢，笑了笑，低頭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便轉身離開了。眸子裏的一片惡意森冷在轉身後，半點不再遮掩。

男孩僵硬地獨自站在窗邊，垂下頭一動不動，他抿了抿唇，半晌，握緊了腿邊的拳頭。

韓星辰怎麽可以這麽羞辱他……難道他這個哥哥真的太差勁嗎，才會讓他編織出這樣黑暗的童話來表達內心的憤恨，自戀？偷情？奸、屍？

自己到底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讓少年對自己産生這樣深刻的誤會？！

他氣的身子幾乎要抖起來，渾身發冷卻又無處發作，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疼了寵了這麽久的少年，為什麽會突然對自己說出這種惡意滿滿的話語，認定他是那樣貪婪、肮髒的人。

對他的承諾，呵，真美好的承諾啊。

432：【行了別抖了，人都走遠了。】

孟一樂松下全身緊繃的肌肉：【哦。哎呀咬的牙肌好酸，看來生氣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432：【回房間補個覺吧，我也需要大量的睡眠。】

孟一樂卻輕飄飄地問了句：【剛剛那個故事，韓星辰自己編的？還挺像模像樣的。】

432：【你不是怕到失禁嗎，小智障。】

孟一樂無所謂地甩頭，答非所問：【你才是小智障。】

過了好一會兒432突然來敲他：【你沒事吧？】

孟一樂正要睡着呢，迷迷糊糊的：【我能有什麽事？】

432猶豫了一會兒：【算了，沒什麽，睡吧。】

被莫名其妙擾了清夢的孟一樂：我有一句媽賣批我一定要講。

兩人又玩了半個月打算回國，宋妙怡和蒼菱卻還沒盡興，吵着要再去慕尼黑轉一圈，嘗嘗那邊的啤酒味道好不好，孟一樂感嘆兩個女生是玩瘋了，也沒再多阻攔。

四人在一起近一個月的組合，正式散夥。

蒼菱在即将分別的這一天有些悶悶不樂，滿腹心事地望着韓星辰的方向欲言又止。孟一樂和宋妙怡都瞧出來了，韓星辰卻保持面上一片慵懶，沒給對方任何回應，最後孟一樂實在受不了兩個妹子失落的眼神了，悄悄拽了拽少年的衣角。

韓星辰正低頭一臉冷漠地打游戲通關，耳朵裏塞着耳機，被拽了幾下才不緊不慢地将耳機拿下來，挑眉反問：“要登機了？”

他這幾天和他們在一起時都是這樣，保持沉默、萬事順從，雖然心裏不開心卻也沒有讓誰掃興，算得上是半個紳士。

孟一樂慫慫地搖了搖頭，他指了指機場裏的免稅店，“我和宋妙怡去買些東西，馬上就回來，你和蒼菱在這等等我們。”

韓星辰皺了皺眉，孟一樂知道他這是不高興的預兆，果然，少年聲音冷了幾度：“要買什麽，我陪你。”

“不……用……”他吞吞吐吐，眼神不受控制地往蒼菱的方向飄過去，心中掙紮的厲害，若是非要逆着攻略目标的意思，他的完整度可能又要好幾個月沒有起色了，可是……怎麽能做讓女孩子失望的事情呢！

糾結無果的男孩可憐兮兮地又拽了拽少年的衣角，讨好地喚他：“星辰……”

韓星辰看他剛才的反應也差不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咬牙道：“快去快回。”臉上覆着一層薄冰。

孟一樂在心裏嘆氣，唉，也不知道這次要怎麽做才能将這位大少爺哄好了。

432見縫插針：【獻上朵花就行，微笑。】

孟一樂：【滾滾滾！】

老流氓才幾天不耍流氓，就又掩飾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宋妙怡面上帶着甜甜的笑意，轉頭看向怔怔出神的孟一樂：“聽說你已經收到錄取通知書了，恭喜啊。”

孟一樂回了個禮貌的笑容：“謝謝。聽蒼菱說你的學校距離我們不遠，以後一定要經常來找我和星辰。”

“對啊，很近。”女孩忽的收回視線望向遠處，孟一樂望着她英氣的側臉，突然覺得女孩也許并不像她一直表現出來的那樣天真爛漫，似乎還有幾分……執着。

不肯認輸的倔強。

“你……不開心嗎？”孟一樂試探着問了一句，他最善于觀察別人的細微表情，見女孩不說話又加了句：“是因為我和星辰不能繼續陪着你們了？”

女孩聞言嘴角翹起，一掃陰霾，她轉過臉來認真看向溫潤紳士的男孩，回答：“恭喜你，全中！”

這麽一看，又覺得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粉嘟嘟女孩，好似剛剛看到的悲傷和低沉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