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吃糖

霍銳的神情隐隐透露出了暴躁的情緒來。

宋揚被他這麽一聲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立馬抱着沈愈的作業跑了。

惹不起躲得起。

接下來的一整節早讀課,霍銳都沒有再說話。

哪怕沈愈已經很盡力地去扯他的衣袖,最後,霍銳不耐煩了,把校服外套脫了。

反正他以往都是不喜歡穿外套的。

沈愈見他不理自己,偷偷在躲在書後面裏給他發微信。

[SSSR:同桌?]

[SSSR:你生氣了嗎?]

[SSSR:以後不讓別人坐你座位了]

霍銳沒有看手機,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

沈愈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就很懷念老男人霍銳了,至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鬧脾氣?

雖然他不知道霍銳到底是因為宋揚坐了自己的位置生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在哄人這方面,沈愈真的不太在行。

早讀課快下課的時候,沈愈摸到了口袋裏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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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的時候,霍銳和他說過,他喜歡甜的,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如果沈愈能醒過來,他希望自己能送給他一盒糖。

——你要是能醒過來,還記得的話,能不能送我份禮物?我想要一盒糖。

所以,在轉過來的第一天,他就去買了一盒糖。

雖然這個人當時很臭屁地拒絕了,這盒糖他只吃了一顆就一直放着沒有碰過。

半分鐘後,霍銳的眼皮子底下伸過來一只手,這只手要比他的小一點,但是很白,手腕瘦的他的手直接圈住應該還綽綽有餘,指甲修剪的十分平整。

掌心放着一盒十分眼熟的糖。

沈愈佝着背,脖子往前傾斜,使自己整個人縮在書本後面,半湊到霍銳耳邊:“吃——糖——”

語氣跟哄小孩兒似的。

偏偏吐出的氣息正好在霍銳的耳側。

霍銳壓在腦袋下的手臂動了動,幅度并不大,也沒有應。

在沈愈看不到的地方,霍銳低着頭盯着沈愈的掌心嘲諷似的扯了扯嘴角。

當他是小孩子?還吃糖?

幼稚。

[SSSR:吃糖]

沈愈又發了條信息。

霍銳往後挪了挪位置,垂着眼,繼續盯着沈愈的掌心,手指動了動。

窗外,張建清突然沉着臉敲了敲窗戶。

“沈愈,出來。”

張建清的視線掃過沈愈和霍銳的小動作,臉色更加沉了。

沈愈愣了一下。

多久沒有被老師抓包叫辦公室的經驗了,他一個內裏二十八歲的老男人突然覺得有點耳朵發燙。

霍銳愣了一下,勾了下唇角。

張建清再次敲了敲窗戶:“給我用點心,還有半小時就要月考了,考不好就等着挨批!一個個的不收心,早讀課交頭接耳,以為我看不到是嗎!”

他偏頭看了眼霍銳:“考完試找你算賬!”

沈愈的耳朵更燙了。

好像當衆被批評了!果然年紀大了臉皮就更薄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跟在張建清身後。

“今天老張好兇。”

“剛剛發生什麽了啊?”

今天張建清因為要監考的緣故,特意戴了頂假發,顯得比平時嚴肅了許多,去辦公室的路上也一言不發。

沈愈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在進辦公室的時候得到了合理化的解釋。

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了一對中年夫妻,穿的十分樸素,女的靠在男的肩膀上無聲地哭着。

張建清的腳步頓了頓,往旁邊讓了一下,示意沈愈先進去,擡頭看了沈愈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注意到沈愈困惑的神情,張建清小聲道:“先進去再說。”

反身關了門。

這種班級內部的事情,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也幸好因為今天月考,同辦公室的老師都去教研室拿卷子準備監考了。

沈愈點了點頭,視線落到那對中年夫妻身上。

兩人穿的都是最樸素的衣服,鞋子上有點髒,年齡看上去比張建清老了很多,臉上的皺紋很明顯了,白頭發也都有了。

許是因為他進來了,女人哭得更傷心了。

張建清咳了一聲:“好了,先平複一下情緒,你們要找的學生帶來了,但是這件事,目前我們也沒有證據,沈愈同學也是剛轉到我們學校來……”

聽到他的話,女人立馬就繃不住了,站了起來。

“你們當老師的,就是這樣偏袒的嗎?我們家洲洲學習也不差,也給班級争過光,但是你說的話,像是一個公平的老師說出來的話嗎?”她說話聲音甕聲甕氣,沒有多大威懾力,但是哭得實在是慘,張建清摸了摸鼻子。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希望您能先冷靜一下,我們先聽一下沈愈同學怎麽說。”張建清拍了拍沈愈的肩膀。

沈愈:“……?”

她口中的洲洲是——姜洲?

但是他和姜洲有什麽關系?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有點不太明白什麽意思——?”他是真的不明白。

張建清松了口氣。

沈愈的态度是十分好的,哪怕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但是以他個人的看法,沈愈像是完全不知情,不慌亂,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麽只能說他掩藏的太好了。

“你有什麽不明白的?你把我兒子打成那樣了!”姜父突然站了起來:“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都快把我們吓死了嗎?”

姜母支撐不住,倒退回去倒在了姜父身上:“我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從來也不争不搶的,我們家确實沒有錢,但是從小到大給洲洲的教育都是最好的——”

張建清伸了伸手,又縮了回去。

“他得罪你哪裏了?你可以找我們,要錢我們給你!但是你怎麽能傷害他!”“我們洲洲怎麽這麽可憐!”

女人一直重複着諸如此類的話。

“很抱歉叔叔阿姨,姜洲的情況我早上看到了。”沈愈閉了閉眼,打斷她,這是什麽無妄之災?

他昨天晚上明明好好的待在宿舍瘋狂補作業。

“但是我沒辦法承認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認定是我做的,你們說的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宿舍。”

他看了眼張建清,張建清似乎并沒有打斷他的想法。

但是姜洲的父母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你反正不承認就好了!我們有人證的!我兒子也說了就是你!我兒子不可能說謊的!他都被打成那樣了!”

姜母看向張建清:“你們學校一定要給我兒子一個交代,他這樣今天還怎麽考試?如果影響到以後怎麽辦?”

“我們家就靠着洲洲了……”姜母又抓着姜父的衣服使勁哭了起來。

張建清給她抽了幾張紙。

沈愈舔了下下嘴唇,神情依然很鎮靜:“張老師,我想和叔叔阿姨說的人證确認一下,到底是怎麽能夠在我人在宿舍的情況下,看到我打了姜洲的?”

他的态度十分理智,并且一直在保持着自己的立場。

雖然他很同情這對夫妻,但是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

五分鐘後,張建清帶來了張文裏。

張文裏似乎也受傷不輕,走路的時候有些一瘸一拐,沈愈知道,這是周五晚上他和霍銳打的。

張文裏一看到沈愈表情就變得憤怒了起來,上前想要抓住沈愈的領口:“你不是說不去找姜洲麻煩!你真的是個垃圾!說話出爾反爾!”

“張老師,就是沈愈!因為他恨我和……”張文裏似乎發現自己說漏了什麽,話拐了個彎:“老師,周五那天放學,我帶人找了沈愈的麻煩,這個我認了,我願意接受處罰,他臉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打傷的。”

沈愈垂下眼。

他不知道到底是張文裏不知情,還是姜洲故意抹黑。

張建清看了沈愈一眼,确實有傷。

“但是……但是昨晚,姜洲打電話給我求助……”張文裏低着頭,說着也哭了起來,邊哭邊訴說着,一五一十把周五的事情說了出來。

姜父姜母也抱在一起哭了。

沈愈皺了下眉頭:“所以你并沒有在現場,也沒有看到我打他。”

“我沒有看到!但是姜洲和我說了!而且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了!”

不,其實有,有霍銳,但是張文裏不敢說。

更何況,如果霍銳揍人,根本不需要故意約姜洲出門,他可以光明正大在教室裏揍人。

張建清面色變得有些凝重,沉默了一會兒,“我去喊姜洲過來,既然沒有親眼所見,那便不一定是事實。”

“希望大家都能冷靜,學校一定會公正處理這件事。”

很快,姜洲也被喊出了教室。

與此同時,早讀課退,教室裏的說話聲多了起來。

“什麽情況啊?”

“姜洲那不會是沈愈打的吧?不然禿頭怎麽把他們都喊了過去?”

陸疏行鼻子動了動,半趴到沈愈的桌面上:“老大,你吃糖麽?怎麽一股水果味兒?”

戚榮也轉過身來:“哪來的糖?”

霍銳擺弄了一下糖盒,掀起眼皮把糖盒扔進了桌肚子裏,舌尖抵了一下嘴裏的糖。

橘子味兒的。

還挺甜的。

“老大給我們吃個啊!”

“禿頭喊同桌幹嘛?不會真的是姜洲的事情吧?”陸疏行抓了抓頭發:“去辦公室門口看看?”

霍銳往後挪了下椅子:“沒有。”

瞥了眼沈愈的位置,他又踢了下桌腿提醒:“不考試了你們?”

陸疏行和戚榮:“……”差點忘了。

說完這話,霍銳直接站了起來,輕啧了聲,沈愈的手機還放在桌上。

麻煩。

他咬碎了嘴裏的糖,滿嘴的甜味,一臉不耐煩地把沈愈的手機放進自己的褲子口袋,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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