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窗外的路燈不知道什麽時候滅了,身後是一片黑暗。
大概是因為臨近熄燈, 走廊裏的人都急匆匆回了寝室, 打鬧聲漸漸小了。
走廊的燈光是昏黃的, 暈在霍銳身上,鍍了一層暖色的光。
霍銳就站在門口, 單手拿着制服一臉不耐煩地擡着手,做着敲門的姿勢。
下一秒, 沈愈撲進了他的懷裏。
兩個人都是男生,身體自然不像女生那麽嬌軟, 碰撞在一起硬邦邦的, 霍銳猝不及防被撞得右腿往後抵住,身體晃了晃。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沈愈就把頭埋到了他的肩上。
男生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頭發還滴着水,順着霍銳的脖頸往下流。
霍銳皺了皺眉, 沒敢動。
一秒, 兩秒,三秒……
霍銳只穿了一件T恤, 很薄。
很快便被浸濕了。
即将吐出口的話被咽了回去。
霍銳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難不成今天逼人學習逼的太緊了?
他低着頭看着沈愈的後頸, 有水跡在緩緩往下淌着, 沒入被衣服遮掩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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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的。
霍銳的呼吸都屏住了, 拎着制服的手攥緊了沒敢松開, 身體微微往後傾斜, 右腿向後跨了一步, 腳尖抵着地面。
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沈愈哭的時候沒有聲音,他的眼睛直接悶在了霍銳的肩膀上,雙手攥着自己的睡衣下擺,指節都泛了白。
沈愈還站在門內,如果光從別的地方看,根本看不出來他在哭。
但是霍銳卻能很直觀地感覺到。
沈愈張了張嘴,他有點失聲。
很久沒有哭過了,上一次這樣,就是那個時候,剛得知真相的時候。
他其實一點也不脆弱,那顆心早就被鍛煉地很堅硬了。
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醫生說他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他都沒有很難受。
反而覺得那是一種解脫。
一直到霍銳的出現,他才覺得,那不是解脫,是新生活的開始。
他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哭了多長時間,他的眼睛周圍都被淚水浸濕了,眼淚溢出來之後都是直接浸潤到霍銳的衣服上。
霍銳擡了擡手。
拳頭松開又握緊,這樣重複了幾次,最後很輕地落到了沈愈的脊背上,沒有再敢動。
最後松開的時候,沈愈無聲地說了句,“你別不要我。”
但是霍銳聽不見。
……
“醜死了。”霍銳抓着一把紙就往沈愈臉上貼,皺着眉動作十分粗魯地把沈愈的眼淚鼻涕擦在了一起。
沈愈背過了身。
丢人。
一個二十八歲的老男人,在十七歲的霍銳身上哭了。
雖然霍銳的肩膀靠起來舒服,但沈愈還是後悔。
沈愈現在不止是眼睛難受,連耳朵都開始發燙。一時沖動帶來的後果就是他現在不敢去直視霍銳。
但是也有個很直觀的好處,哭了這麽一次,心底湧上來的情緒也被全部釋放了出來。
他以前有什麽事情就忍着,再苦再累再難受都不敢哭。
畢竟是男人,也沒有誰能讓他去依靠。
見沈愈不說話,霍銳也很煩躁,只能繼續給他抽紙巾。
一整包300張的紙,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底。
一大半的紙巾攥在霍銳手裏,最後被他黑着臉扔進了垃圾桶。
扔了紙,霍銳憋着氣猶豫了一會兒:“別哭了。”語氣硬邦邦的,他從來沒有哄過人,別說什麽勸別人不要哭這種事情,別人哭不哭都跟他沒關系,還哭得他心煩。
但這是沈愈。
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麽好哭的?
不就是學習太難了嗎?大不了以後不這麽逼着他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擁有自己這麽高的智商的。
沈愈淡淡哦了一聲,還帶着鼻音,眼睛、鼻子、臉頰都是紅的。
“都是你的眼淚。”霍銳瞥了他一眼,很快地挪開視線,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肩膀那邊全都濕了,貼在身上很難受。
霍銳幹脆直接拉住衣服下擺,往上一提。
之前在操場上匆匆一瞥的身材這回更加直接地暴露在沈愈的眼前。
沈愈的視線停頓了幾秒,轉過身有些不敢再看,最近他有點青春期躁動,身體不太受自己的控制,如果再看下去,難免自己會産生什麽生理反應。
他從自己床上随便抓了件衣服扔給霍銳:“你先把衣服穿上,會着涼。”
畢竟這是十一月份,雖然是在宿舍裏,但是沒有開空調,再怎麽好的體質也不可能不覺得冷。
但是霍銳看沈愈那神情,接過衣服後在手裏捏了捏:“你這衣服我穿不上。”
他說的是實話。
沈愈正常尺碼的衣服比霍銳小了一碼。
他是小骨架,雖然長得高,最近也有鍛煉了,但是腰什麽的還是細。
不像霍銳,他其實也不長肉,但是肌肉均勻,穿了衣服看不出,脫了衣服才知道他有幾塊腹肌,腰也是勁瘦的,可看起來就是比沈愈的有力量多了。
可能也有沈愈白的緣故在裏面。
沈愈哦了一聲:“那你回宿舍換一件,濕的那件我給你洗了……”
他現在沒有什麽臉面對霍銳。
不管是穿沒穿衣服的霍銳。
剛剛的舉動都讓沈愈覺得自己很丢人。
但是今天的霍銳偏偏和之前不一樣,平時這個時候就應該嘲諷他,現在聽了沈愈的這番話,盯着沈愈看了一會兒,莫名心情有些愉悅。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把制服試一下合不合身?”
沈愈反應了一會兒,才啊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把腦子哭壞了,要不是過來試制服,霍銳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敲他宿舍的門。
沈愈有點慶幸,還好霍銳穿的不是制服,不然把制服搞濕了,還不知道該怎麽洗才好。
制服是襯衫加外套加領帶、長褲。
外套和長褲都是墨綠色,金色的紐扣,兩邊手臂都有三圈金色,左胸口處有個口袋,流蘇從口袋的扣子一直到肩膀上的扣子。
沈愈背對着霍銳脫衣服。
讓他面對着面他很難保證自己不起什麽反應,而且沒穿長褲的話,根本就遮掩不住。
到時候霍銳如果嘲諷他,他真的怕連“生死之交”都做不成了。
沈愈的手放在睡衣下擺停頓了一會兒,想起宋揚說的霍銳有要追的人了。
他現在覺得霍銳是一個騙子。
那天跟他說沒有喜歡的人,轉頭要去追人了。
其實也可能是別人聽錯了,沈愈松了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腦後。
他不能變得這麽不自信。
沈愈的後背也白,蝴蝶骨明顯,腰側線條漂亮,雖然瘦,但是依然有着男生的力量感。
霍銳起初是面對着他的。
後來也直接背過了身。
最麻煩的其實是領帶。
沈愈有上輩子的經驗,打領帶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但是霍銳不會,從小到大打過的大概就是紅領巾,他試了兩次便十分不耐煩地把領帶挂在了頸側,不願意再碰了。
沈愈已經穿戴整齊,他轉過身去。
寝室裏的燈啪地一下滅了。
外面傳來一陣熄燈後的騷動。
沈愈:“……”
霍銳:“……”
操,什麽也沒有看到。
沈愈摸了摸自己的領口,解了顆襯衫扣子,有點熱。
“大小正好。”
“你有哪裏需要改的嗎?”
霍銳把外套扣子解開了:“沒有。”
寝室裏突然安靜下來,連外面走廊都沒有什麽聲響,靜的人心情浮躁。
沈愈應了聲,按照平時,他應該趁現在走一步棋,但是有了剛剛在霍銳面前哭的前科,他實在想好好一個人靜一靜散一下這份羞恥。
“那你回宿舍吧,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上課的。”他溫聲道。
沈愈也不知道霍銳有沒有聽到,他單手解開外套的扣子,心不在焉地往前跨了兩步,突然絆到了什麽,應該是霍銳的腳,剛剛霍銳人應該還在離他比較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湊到了他面前。
沈愈聽見霍銳悶哼了一聲。
自己又撲進了霍銳懷裏,這回和剛剛不一樣的,他額間擦過了什麽溫熱的東西。
沈愈:“……”
沈愈的耳朵再次發燙。
霍銳被撞得一動沒動,好像對親過沈愈的額頭沒有一點點反應,只是隔了一會兒才嘲諷:“麻煩精,你碰瓷?”
……
幾分鐘後,沈愈在床上翻來覆去摸着自己的額頭。
因為洗了頭的緣故,他劉海被他捋了上去,所以霍銳直接親到的額頭,其實也不算是親,只是碰到了而已。
但是沈愈現在覺得自己像個渾身長了跳蚤的,怎麽躺着都不能平靜下來。
他一個明明應該飽經風霜二十八歲的老男人,因為一個不小心親到額頭的舉動而心悸到無法入睡。
這一定是人間奇聞。
605宿舍。
陸疏行和戚榮靠在一起吃薯片看電影。
“老大你來看看嗎?這個腿真長我靠!唉身材真好。”
戚榮白了他一眼:“你今天還說喜歡可愛的。”
“男人嘛,口味是多樣化的,誰不喜歡膚白貌美腿長的小姐姐呢?”
霍銳卷子做了一半。
沒有理陸疏行的話,然後開始直接趴到地上,做俯卧撐。
要不是剛剛他故意低下頭,也不該親到,也不該……現在躁到無法入睡。
媽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疏行和戚榮:“……????”
第二天早上,沈愈的桌上又多了份包裝比之前那份還要精致的小蛋糕,但是應該不是自己動手做的,上面還帶着店名。
是一家很出名的甜品店。
大清早送小蛋糕也是真的費盡心機了。
宋揚一直眼饞地盯着。
沈愈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把小蛋糕推到了桌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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