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寧和音沒想到她會和莊沢過上野人生活。

起初是寧和音在追着一只猴子亂跑,跑着跑着,在崖壁的後方發現了一片淺水池,淺水池後還有一個小山洞,洞裏大概有十平方的樣子。

莊沢跟過來,若有所思一會兒,接着就去撿了很多幹草,鋪成一個兩米左右的床,足夠他們倆睡覺,偶爾還能翻身打個滾。

在日頭最茂盛的時候,莊沢在一旁看着,寧和音脫了衣服進池子裏洗澡,池水被太陽曬得很暖和,寧和音舒服得眯起眼睛,看着不遠處的那道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就往上揚。

莊沢同樣洗過,回來聽到她肚子咕咕叫,寧和音建議是分兩頭尋找食物,被莊沢一口否決,帶着她專門跑到那片淺灘上,把銀針上的毒去掉,接着……

指哪打哪。

那些飛得比較低空的鳥,被銀針刺中後,撲騰着翅膀落到地上,寧和音開心得沖過去撿起來,把人家毛全給拔了收集起來,再用樹枝串起,就着莊沢鑽木鑽半天取出來的火,開始美滋滋的燒烤盛宴。

其實烤出來的鳥肉一點都不好吃,沒鹽沒油的,吃到嘴裏一點味道都沒,寧和音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剩下的全都是莊沢解決。

她在洞穴裏把鳥毛墊在幹草底下時,莊沢去了附近的小林子,回來時衣衫變得有些破爛,不過懷裏卻是多了一大堆果子。

其中有一種紅紅的小果子,看着汁水就很多很好吃,莊沢不讓她吃,先抓了一只猴子過來,給猴子喂過後确認無事,自己又搶在前頭吃了一個,才擦了又擦遞到她嘴邊。

寧和音有點兒臉紅,她忽然覺得她雖然是在野外,可享受的簡直是皇後級別的待遇。

當她把心裏這個想法說出來後,莊沢看着她笑,笑了一會兒過後,指尖捏住她的下巴,頭慢慢湊近,唇跟唇要碰到時,那只抓來的猴子大概屬單身吧,拍着石壁吱吱吱叫個不停。

莊沢松開她的下巴,要去對付那只猴子,被寧和音抓住手:“算了,你跟一個猴子對付什麽勁,況且我看到它,就想到了皮皮,還是大人有大量,放過它一馬吧,不要用你那些殘忍的手段對它。”

莊沢轉回頭,聽她繼續說:“就按我的,簡簡單單扒個皮,烤來吃得了。”

“……”

或許是因為寧和音的目光太過直白,那只猴子,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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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兒,它抱着一堆沒見過品種的果子,殷勤地堆在山洞門口,還當着他們的面表演吃了一個,露出的神情一臉滿足,只差沒把好吃兩字寫在臉上。

寧和音笑納了猴子的果子,在烤鳥肉吃也會分給它一些,不過它比較聰明,吃肉的時候會自備一個小果子,看着表皮青青澀澀一點都不好吃,但猴子把它擠碎,汁水滴在烤熟的鳥肉上,再吃肉時,表情都生動了很多。

寧和音有樣學樣,在猴子第二次吃烤肉如法制炮時,先把它的小果子搶過來,給自己的肉上滴了一點,獻媚似的遞到“皇上”嘴邊,讓他先嘗過,露出贊許的神情後,才放心地大口開吃。

猴子自這以後學聰明了,帶果子都是一捧一捧地帶,自己先獻上去,就不怕某個惡霸搶它東西了。

于是野果的采集由猴子完成,而鳥肉吃膩了過後,莊沢用樹枝自制了一個魚叉,挽起褲腳,袍子的下擺由寧和音在身後給他拖着,等有魚經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叉……

結果一條魚都沒叉到過。

寧和音腦袋探到前方,在莊沢白淨的臉上吧唧一口,安慰他:“你已經很厲害了,誰都不是天生就能把每件事情做到完美的。”

莊沢偏不服輸,叉了又叉,在寧和音被日頭曬得有點眼花時,他們兩個人終于叉到了一條……

三指寬的小小魚。

當晚,烤魚肉代替了烤鳥肉,用青果子滴在魚肉上,被莊沢親手喂進嘴裏,寧和音忽然覺得,她現在的待遇,可以從皇後上升到太後級別。

夜晚的天有些涼,那只小猴子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去睡覺,莊沢用一根藤蔓橫在石洞門口當警戒線,兩個人躲在石洞的最裏邊,躺在鋪了鳥毛的溫暖的“床”上。

莊沢的外袍被墊在下方,他吻過寧和音的眼睛,又輾轉反側吻上她的唇,動作既輕又柔,寧和音覺得自己要被化成一灘水。

零星的月光灑進石洞,寧和音看着上方的人漆黑如夜的眼睛,不舍得去咬他,只吻上他漂亮凸起的喉結,又吻上他形狀誘人的鎖骨,一遍遍地細致安慰。

難耐的喘息聲在石洞內低低響起,寧和音聽着臉紅,放輕了動作,抱緊他的腦袋,在他的耳畔輕聲說:“其實,我覺得就我們兩個人挺好的,最多再多一只寵物了,其他的人……任何一個想要插進來都不行。”

莊沢回抱她,低低應着她:“嗯,我只要你……”

寧和音指尖劃過他的眉骨,在他的眼睛上吻了又吻,然後告訴他:“我也只要你……”

他們之間,不需要有什麽小孩存在。

莊沢所以為的他不完美的殘缺的一面,在寧和音眼裏根本就算不上什麽事。

生小孩多疼阿,照顧小孩多頭疼阿,生下它說不定還要被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即便老到白頭了,還可以兩個人互相靠着看夕陽,不用為任何世俗的雜事所紛擾。

這樣,多好。

寧和音不舍得讓莊沢疼,沒有去咬他,但當自己身上的最後一層薄紗被褪下,看到莊沢被霧籠罩的眸色,底下波光粼粼像是倒映了漫天星辰。

明顯感到了什麽不同于先前後,莊沢擁住她,開始觸碰她,奇異又難耐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湧來,她克制不住地抱住他的腦袋,咬住嘴,卻還是發出像小貓一樣的聲音。

後知後覺,臉頰蔓延上鋪天蓋地的熱意,寧和音想到某句經典的小說臺詞——

你就是我的藥。

乍一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實際事後慢慢回味,又能發現無窮無盡的滋味。

原來莊沢需要的不是疼痛,而是她……

這麽想想,更刺激了。

刺激的後果就是她連根手指頭都懶得動,莊沢因為不能那啥,所以時間方面根本不在她以往的認知範圍之內。

累得實在是很想睡覺了,還被他擁着不依不饒,臉紅心跳的觸感遍布了全身。

所以清理這種事,都是由還有體力的他來完成,而寧和音也顧不上什麽羞恥了,只閉着眼睛任他折騰,自己去尋找那份反複橫跳的睡意。

他們在月光的清輝下睡去,又在晨曦的柔和光線中醒來。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好幾天。

正當寧和音以為自己可以完全适應野人生活後,一艘由晏明駕駛的小船忽然在淺灘擱淺。

當時的她躺在莊沢懷裏,頭放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正曬太陽。

晏明一聲興奮的大人和夫人,差點沒把她靈魂給吓得出竅。

“大人啊,夫人啊……”晏明一下小船,急匆匆朝他們跑過來,跪倒在地上言辭懇切,“卑職在海面上漂泊了幾天,總算是找到大人和夫人了,卑職……嘤嘤嘤嘤嘤,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寧和音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問:“還可以再假一點嗎?”

晏明:“……”

他的小眼神偷偷瞥向莊沢,還沒得到回應,寧和音打了個哈欠朝他揮手:“行了行了,不用演了,反正鳥肉和果子吃得我嘴巴都起泡了。”

她又轉向莊沢:“你呢?”

莊沢:“……”

良久,他唇勾起一些細微的弧度,狹長勾人的眸中透出些許無奈。

寧和音現在都能讀懂他表情下的語言——

“夫人太過通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知道蜜月一般都捱不過幾天,”寧和音嘀咕了一聲,把莊沢從地上拽起來,要上那艘小船之前,眼睛咕嚕一轉,問,“我能把那只猴子帶上嗎?”

莊沢:“你想做什麽?”

寧和音:“讓它給皮皮當媳婦。”

莊沢:“……它是公的。”

寧和音:“……那皮皮給它當媳婦。”

“你的皮皮……也是公的。”

“……”

不過那只猴子最終還是被寧和音帶上了,莊沢把它手腳捆着,讓它保持在距離寧和音三尺的地方。

晏明指揮着船前進的方向,同時把外界的情況分析給他們聽。

可能一開始是只想和他們家大人交流,但沒那個條件,所以寧和音也連帶着當了個聽衆。

她神色懶懶,靠在莊沢懷裏,百無聊賴地聽着晏明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講起。

終于講到裴鏡挾持着葉緋,給他戴上面具把他扮成九千歲的模樣,所以在公主府裏的那些屬下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要挾到了他們大人的性命——

這當然是假象。

實際是他們接到了莊沢的命令,呆在原地按兵不動,一切等他回去之後再開始計劃。

晏明說着,神色遲疑看了寧和音一眼,确認大人和夫人面上都無異色,才接着繼續道:“目前黎太子在派人四處散播消息,大人您即将迎娶黎國的長公主,親事一旦結成,消息傳回京城,民心怕是會動搖不止。”

“噢……”寧和音領悟到什麽,往莊沢看去,得到他肯定的答複,“确是在為戰事做準備。”

寧和音:就憑她那十八計?

莊沢捏了捏她的臉,耐心解釋:“黎國被景朝壓制已久,卻從未停止過野心,便是不存在任何外物,這場戰事最終也會被挑起。”

“噢……”寧和音聽完,又随口問晏明,“你家大人,是什麽時候迎娶黎國長公主阿?”

晏明:“十日後。”

寧和音:“?”

船在海上要漂幾天,回到黎國京城又要幾天,這時間卡得死死的,難不成……

“我們是剛好掐準時間去鬧洞房?”她擡起頭詭異地問莊沢。

“并非,”莊沢道,“我們不去黎國。”

“那去哪?”寧和音睜大眼睛問。

莊沢:“回京。”

“你就這麽讓你自己名譽掃地?要知道那消息如果傳到景朝,那百姓們全都會對你……”話說着寧和音忽然頓住,看了莊沢一眼,附耳輕聲問他,“我是不是,說過什麽夢話?”

如果說了,那到底是在大船上的船艙中,還是這幾日住的石洞裏面……

但仔細想想,這幾日在石洞裏她都睡得很安穩,并沒有做過什麽擔驚受怕的夢。

只有,在船艙了。

寧和音的喉嚨,忽然不自覺滾動了一下,如果有一種人,能夠把後續發生的所有全都預料到,讓一切都按照他想要的模樣發展。

而這個人,還是你最親密的人,你會覺得可怕,還是……

她忽然伸手,不顧有晏明和那只猴子在場,把自己狠狠塞進莊沢的懷裏。

怪不得那夜在船艙裏,她和莊沢溫存過後睡去,醒來後看到他的神情,就多了些莫名的變化。

但是那些變化一瞬即逝,她當時并沒有很好的理解。

現在想來,她在夢中睡得并不踏實,莊沢死亡的結局歷歷在目,莊沢或許聽到她的夢話,在不斷糾結之中,最終選擇了給自己鋪一條死路。

九千歲為萬人唾棄,九千歲被廢除,最後橫屍街頭,又被棄于亂葬崗,任憑野狗啃食。

莊沢低頭,望着忽然抱住他的人,長睫覆下,手輕輕撫上她的脊背,附耳輕說:“我瞞了你,曾經的記憶我都恢——”

他話沒說完。

寧和音支起腦袋,急急地堵了上去。

別說,什麽都不要說。

如果相同的事再來一……不,或許這回的結果會不一樣,按照小黃書先前的尿性來看,事情只會變得越來越無法預料。

所以她寧願這件事,成為他們心中的秘密,不需要任何語句去言說,只要通過一個眼神,便心照不宣的秘密。

情急之下堵完他嘴,覺得可以了,要抽身離去的瞬間,寧和音瞪眼——

他、他、他、他、他……

按住她的腦袋,居然……還探舌尖?

本來這種水到渠成的事,在夫妻之間來說很正常,但她餘光看到猴子捂住眼睛,跟晏明微不可聞的“啧”配合,吱吱吱地亂叫起來。

寧和音的臉,徹底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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