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宮變

“陛下!”少年叫了一聲,柳尚不過片刻也緩了過來,他扯着少年道:“你是陛下密衛?”

少年淚眼朦胧點頭道:“皇城司清明鬼。”

“你就是清明鬼……?”柳尚一瞬間就覺得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忙向少年道:“你帶着聖旨和天子劍去長公主府找溫承,若是溫承不在,就找長公主,告訴他們,劉氏謀逆,進宮勤王!”

說話間柳尚已經喘得不行,清明想要打開門窗,卻發現已全部被從外面關住,清明眼睛紅了,抽出腰間長劍,一件便劈下了半個窗戶。

清明身手極快,柳尚還沒看清楚,他便已經出了乾元殿。

外面傳來開門聲,柳尚用肥胖的身子将皇帝擋在身後,他向着想要沖進來的侍衛喝道:“爾等膽敢謀逆,不怕誅九族嗎!”

柳尚眉發皆白,因着發病大聲喘着,可是其目光淩厲,盡顯威儀,侍衛們本來心虛,一時不敢入內了。

“讓本宮看看,是誰在此放肆!來人吶,将逆賊柳尚拿下!”劉皇後一身鳳袍來了乾元殿門口。

“臣薛起前來救駕!”

柳尚拖得片刻,禁軍統領薛起便已趕到,劉皇後站在乾元殿的漢白玉階梯頂端向尚在宮院中的薛起喝道:“本宮在此,還不退下!”

“薛統領,快……快拿下這幹逆賊,陛下……已……被他們殺了!”柳尚捂着胸口,昏死了在了門口。柳尚生的肥胖,這一倒,竟将進殿的路擋住了。

薛起不敢上前,也不能退後,他下令道:“封鎖皇宮,等溫相進宮!”

薛起心下也是心驚不已,方才清明哭着來報,他不敢不信,慌忙中只能帶着值班的兄弟們火速前來。

乾元殿的侍衛竟然全部聽皇後號令,這下麻煩了,薛起暗自祈禱,長公主殿下快快進宮吧。

“來人,将柳尚擡下去!”皇後下令道。

柳尚的小書童才十二歲,一直躲在一旁,也沒人搭理他,此時這小孩兒忽然沖了出來,他伸出胳膊擋在柳尚面前跪下哭道:“娘娘,您是好人,我家老爺犯了病不能挪,一動他就死了!”

劉皇後三番五次被攔在門口,早已心生不煩,偏偏她弟弟劉丞相還沒有趕進來,便想親自上前将柳尚拖開。豈知這小孩兒轉身抱上了劉皇後的小腿,死命哭喊:“娘娘,我家大人為大齊辛苦了一輩子,他都七十多了,娘娘您就可憐可憐他吧。”

薛起暗道好機靈的孩子,其實小童哪裏想得了這麽多,不過是一心為主罷了。

“娘娘,柳學士兩朝元老,年事已高,還請您垂憐。”薛起上前道,他的手緊緊按在刀上,劉皇後受他武力震懾,一時不敢動了。

劉丞相被擋在了宮門口,想要強行闖宮,可是又自身兵力不足,他派人給城外西山大營的守将,他的弟弟劉闖送信,讓他起兵,自己則找了個小院子躲了起來。

清明眼睛都快哭腫了,他翻牆進了長公主府,站在牆下大聲哽咽道:“長公主在哪?溫承在那?陛下被人毒死了……嗚嗚……”

長公主府的花匠吓呆了,扔了手中的工具屁滾尿流請長公主了,清明哭着跟在他身後,一路上長公主府的下人紛紛往長公主的院子跑去,長公主聽了前面腿腳快的來報,剛剛走出去就被清明攔住道:“長公主,陛下被人毒死了!”

長公主大驚,拉着清明的手問道:“孩子,到底怎麽了?你這話當真?若是假話可是要殺頭的重罪。”

清明一把擦了眼淚,拿出腰間的長劍道:“我是皇城司清明鬼,這是陛下賜給溫相的天子劍。”

長公主一看這劍不假,确實是她那哥哥的劍,長公主輩分高,乃是開國皇帝的親生妹妹,溫承的祖母,昔年也曾戰場殺敵,絕非尋常的宮門婦人。

雖然這劍不假,但是溫相已經去世了啊,兩個溫相都已經去世了啊!

長公主見這孩子哭得可人憐,一邊給清明擦眼淚道:“我丈夫溫仲,兒子溫道輔,都做過丞相,可是他們都已經去世了,你找的人不在。宮裏發生了什麽,陛下怎麽死的?你且細細同我說來。”

“是溫承,陛下說命溫承為相,輔佐二皇子登基。”清明道。

“誰能作證?聖旨何在?”長公主問道。

清明道:“天子劍和柳閣老都能作證,我還有聖旨!”

長公主被清明弄糊塗了,她溫聲向清明道:“你別急,快将事情一一道來。”又向身邊吩咐道:“讓溫承過來!”

旁邊站着的丫鬟細聲回道:“少爺昨日宿在外面了,還未曾回來。”

“去哪了?”長公主皺眉問道。

丫鬟又道:“百花坊……”

“快将這孽障給我抓回來!”長公主使勁捶着拐杖道,老祖宗一聲令下,下人們忙滿長安找夜宿在外的溫承去了。

清明在長公主的安撫下也不哭了,一一将發生的事情道來,長公主越聽越心驚,清明最後道:“柳閣老說劉氏謀逆,進宮勤王。”

長公主暗道小孩子誤事,若是一開始就說了這八個字,也不必耽擱這些時間了。長公主站在門口等了半晌,還不見溫承回來,心急如焚。

又等了半刻鐘,溫承還是沒有回來,長公主看着清明拿在手上的聖旨,差點喘不過氣來。

劉皇後等不及弟弟進宮,又與薛起僵持不下,還有個小童在一邊哭他們家老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李德全本想置身事外,沒想到被劉皇後抓了個現行。

“李德全,你是陛下的大太監,你去看看。”劉皇後吩咐道,“既然柳學士不能挪動,那你就翻窗戶進去吧。”

皇後不能不顧儀态,太監總行吧。

李德全應了一聲,只得讓人開了門旁的窗戶,讓一群小太監扶着自己翻過去。可是這李德全也年紀大了,胳膊腿兒完全擡不起來,一群小太監正在把李德全哼哧哼哧往窗戶裏塞的時候,乾元殿的正門沖出來了一個宮娥。

“陛下死了!陛下死了!不……不是我毒死的,你們放過我吧……娘娘救我……”正是巧玉,巧玉聽着外面的人對峙,又看着自己眼前口吐鮮血已經死了的陛下的屍體,一時間竟被吓瘋了,抓着自己的頭發就從裏面跑了出來,被躺在門口的柳尚一絆,直接從門口飛了出去,滾下乾元殿的臺階,摔死了。

劉皇後見自己的大宮女從裏面跑了出來,暗道不好,立時不管外面的薛起之流,強行指揮着幾個小太監,就要将柳學士挪開,正在此推推搡搡千鈞一發之際,宮門口傳來了兩個孩子的聲音。

“母後。”

“皇祖母。”

正是二皇子段長殷牽着皇長孫段欽進了乾元殿的門。

段長殷今年十二歲,而皇長孫只有八歲,段欽看見祖母習慣性地就黏了前去,想要站在皇祖母身邊。兩人身後跟着禦史臺的禦史大夫左钊。

“臣左钊參見娘娘。”

劉皇後眼看人越來越多,一時間臉漲得青紫,段欽雖然年紀小,可是看見這般情況,心下也隐隐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悄悄站在了劉皇後的身後,沒有再插話。

“這是柳學士?怎麽躺在這裏了?”左钊是個老實人,讓他做戲着實生硬的緊,演技太差了。

小童剛張口告狀,忽然聽見離得遠在大殿裏“哎呦”一聲,原是被架在窗戶上的李德全終于摔了下去。段長殷與薛起暗暗對視了一眼,心頭同時拿定了一個主意,趁亂進宮。

“陛下!”

“父皇!”

仿佛這聲“哎呦”是老皇帝喊得一樣。

段長殷與薛起先後從窗戶裏跳了進去,兩人剛進去就看見已經駕崩的老皇帝,段長殷跪地大聲哭喊道:“陛下駕崩!陛下駕崩!陛下駕崩!”連呼三聲。

薛起道:“關閉宮門,将乾元殿裏的人全部拿下!”

薛起帶來的禁軍得了命令,快速将乾元殿裏控制了起來,乾元殿原來的侍衛悉數被拿下,唯有劉皇後衆人不敢動,卻被左钊盯住了,劉皇後此時才後悔自己大意了,一聽見皇帝立嗣就急着先下手,現如今孤立無援,怕是要敗了。

段長殷此時才向薛起謝道:“多謝薛統領告知長殷。”

薛起連忙道:“此乃臣之本分。”

溫承昨日在百花坊巧遇故友李笑倩,兩人喝了個通宵,直到下午才剛睡醒,在百花坊剛沐浴更衣,吃了兩口點心,就被家丁找了回去,剛到家門,又上了長公主的馬車,鬧了個一頭霧水。

剛上馬車,就看見一個身穿青色侍衛衣衫的少年哭的梨花帶雨,溫承素來喜顏色好的少年,登時心下疼惜,找了帕子就給清明擦眼淚。清明只覺得這祖孫二人都是好人,心下溫暖一片。

溫承貼心地将清明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哄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哭成了這樣?”

“我,我是皇城司清明鬼,陛下死了……”清明哽咽着道。

溫承的手僵在了清明的肩膀了,這竟然是惡名在外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清明鬼!他看了一眼馬車上的祖母,長公主将天子劍和聖旨遞到了溫承手中:“劉氏謀逆,陛下駕崩。”又将已知的情況大致與溫承說了,溫承連個不字也沒來得及說,就已經到了宮門口。

長公主拉着溫承的手道:“乖孫,你爺爺你爹都是做過這個官的,你從小也見過,他們什麽樣,你就做什麽樣,沒什麽難的。”

溫承此時才得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他哭喪着臉道:“奶奶,我能不能不做這個官啊?”

作者有話要說:

#趕鴨子上架的溫相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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